077 人鬼殊途
“咦,我們怎麼在這裡?小晴,這是咋回事呀?”奶奶四處張望,發現了自己現在身處野外,再細看,更是驚悚地說道:“這不是大頭嶺嗎?小晴,這是個邪氣的地方,咱們快走。”奶奶一邊說着,一邊緊緊地拉住我的手,拉着我匆匆就走。
我與龍騰交換了一下眼色,沒有多說什麼,龍騰去田裡拿起奶奶扔在那裡的鋤頭以及鐮刀,隨後我們三個人往家裡走回去。
一路上,奶奶都不說話,也無須我們解釋,我想奶奶都猜到了自己是中邪了,纔會大半夜地跑到荒郊野外。
回到家裡,門還是敞開着,我爺爺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們幾個都外出了。走得匆忙,我和龍騰都忘記了把大門關上,好在沒有賊光顧。
“小晴。”
奶奶在門口停下來,也拉住我不讓我進去,在我停下來看向她的時候,她才說道:“阿婆中邪割了誰的禾苗?是你四奶奶的嗎?”在我點頭後,奶奶接着說道:“天亮後,你陪阿婆去找你四奶奶道歉。”
我點頭。
哪怕奶奶是中邪做了錯事,現在清醒了,她依舊要去給四奶奶道賺,在她老人家心裡,她做錯了就是做錯了,不管是在什麼情況下。
她老人家這一輩子都是敢作敢當的,也一直教育着我們,敢做要敢當,不要昧着良心做事,否則一輩子都不得心安。有時候,自己做的壞事,別人是不知道,但天知,地知,自己知道。心裡壓抑着秘密,其實是一種煎熬。
奶奶這一輩的女性大都不識字,沒有什麼文化,但生活讓她們慢慢地明白道理,她們以身作則,給後輩做出好榜樣。
“進去吧。”
奶奶說完,率先進屋去,我跟着她走。
回到屋裡看着奶奶進房,我纔回到自己的房裡,不知不覺中便忽略了龍騰,沒有留意到龍騰沒有跟着進來。
等我察覺到龍騰沒有進來時,我好奇地再一次悄悄走出房間,發現大門依舊敞開着,證明龍騰是真的沒有回來,他明明與我們一起回來的,怎麼會不進屋的?帶着疑惑,我走出去。
屋外月光磣人,卻不見龍騰的身影。
他去哪裡了?
我走出院子,在門口尋找着龍騰。
遠處的果林裡好像有人影在晃動。
難道是龍騰?
藉着若隱若現的月光,我朝遠處的果林走去。
拉近距離後,我看清楚了,果林裡果真有人,還是兩個人,兩道身影都是我熟識的,其中之一自然是龍騰,另一個人赫然是東方寧。
東方寧不是和龍騰鬧過後就被龍騰趕走了嗎?怎麼還會在這裡出現?
往一棵果樹下躲去,我豎起耳朵聽着龍騰和東方寧的對話。
“龍騰,跟我回去。”東方寧柔聲的話帶着命令,她總是把龍騰當成了她的所有物,對龍騰雖然極盡溫柔,卻又不知不覺中用着命令,用着霸氣。龍騰本身就是個霸道的人,他習慣了主宰一切,習慣了命令別人,哪受得東方寧對他的霸道及命令。
“我的行蹤與你無關!”
龍騰冷冷地哼着,冷冷地瞪着東方寧,質問着:“說,是不是你故意把野晴的特殊泄露出去的?她奶奶的中邪也是你間接造成的?”
我一愣,東方寧把我的特殊泄露出去?東方寧並不知道我是魔魂轉世呀。事實上我自己都是最近才知道這個事實。
還有,我當初的懷疑都是真的嗎?讓我奶奶中邪的是東方寧,並不是魔王,而那個老女人的出現,是因爲東方寧向她傳遞了信息,她纔會用我奶奶做誘餌把我引去?
“龍騰,你別血口噴人,我都被你趕走了,我哪還能做這些陰毒的事!”東方寧顯得很生氣的樣子,生氣地替自己爭辯着。
龍騰冷笑,“你要是被我趕走了,你現在還會站在這裡?難不成和我說話的是你的靈魂嗎?你靈魂出竅?這是你能修習的術法嗎?野晴在這裡出生,在這裡成長,那個老鬼又不是第一天存在,一直都不知道野晴是什麼轉世的,今天晚上卻知道了,還利用她的奶奶引誘她去送死,你覺得這是巧合嗎?”
對呀,我在這條村子裡出生,在這條村子裡成長,那個老女人是地主的祖先呢,死了幾十年,我也去過大頭嶺無數次了,老女人都不曾出現過,今天晚上卻引誘我去她的鬼屋,是有點古怪。
我攏着眉,真是東方寧做的嗎?
這個女人爲了愛,還真是瘋狂。
“龍騰,在你眼裡,我就是那樣的人嗎?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做的?我昨天晚上纔來,白天的時候就被你趕走了,我有機會去佈置一切嗎?什麼老女人?我見都沒有見過!”東方寧怒聲反駁着龍騰的質問。
“你是昨天晚上纔出現的嗎?東方寧,你早就來了,只是一直沒有出現,而是暗中打探這條村子的所有情況。你也是獵詭師,你能尋找到惡靈的所在,你想野晴死,所以便把野晴的特殊故意透露給惡靈,讓惡靈滋生野心。”
“我沒有!”
東方寧抵死不承認。
“野晴有什麼特殊,我根本不知道。”
“嗯,你不知道,那你說野晴是什麼轉世的?”龍騰冰冷的口吻變成了淡冷,像話家常一般與東方寧說着話。
“魔魂……”東方寧本能地答着,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她立即閉上嘴巴。
龍騰森冷地盯着她,逼近她面前,森冷地笑着:“東方寧,你說你不知道野晴的特殊,你怎麼知道她是魔魂轉世?”
“她是我的情敵,我自然要摸清楚她的一切!”剛纔說不知道我的特殊,現在又答得理直氣壯的。
下一刻,龍騰擒住她的下巴。
我一驚,爭吵要發展成打架嗎?
“東方寧,我再說一次,你不會是我的未婚妻,這一輩子都不會是,我龍騰愛豬愛狗都不會愛你的,你死了這條心!野晴是我的女人,你再敢對她下手,我會讓你生不如死,被逐出陰陽界!”
東方寧氣極地揮開龍騰擒着她下巴的大手,又氣又恨地罵着:“你的女人?龍騰,我也告訴你,你的女人只能是我!如果不是我,不管是誰,我都會讓她死!被逐出陰陽界又如何?我當初學習這些,都是爲了你!”
“瘋子!”
龍騰冷冷地擠出一句話來,撇下東方寧就走。
“龍騰。”
東方寧反身就自背後纏上龍騰的腰肢,龍騰怒極,用力地要甩掉她的雙手,東方寧死死地摟住,就是不讓他掙脫她的強摟,她的臉貼在龍騰的後背,哀求着:“龍騰,我愛你,我是真的很愛很愛你,打小我就立志要給你做新娘,二十幾年了,你讓我如何能放下對你的愛?龍騰,我不能沒有你,我的一切都是爲了你而學,沒有了你,我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龍騰,求求你,不要愛上別人,好嗎?我愛你呀,我哪一點比野晴差?我的出身比她好,我的容貌也不比她差,她又無法幫你的忙,她除了擁有陰陽眼之外,她就一無所長了,你怎麼能愛上她!”
“我就是愛她的一無所長!東方寧,放開我!”
龍騰被東方寧纏得要發瘋,掙不脫她雙手,他反手就是一劈。
下一刻,東方寧就鬆開了摟住他腰肢的手,迅速地閃開,痛極地低吼着:“龍騰,你又要劈我!上次爲了搶回小金佛,你連劈我四次,你要是想劈斷我的脖子,你直接拿刀來,你要是想我死,只要能死在你的手裡,我願意!”
聽到這裡我不得不嘆息一聲,東方寧對龍騰的愛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
愛上了一個人,大都想着與他共度一生。
可強扭的瓜兒不會甜。
強扭的瓜兒不會甜……
我想到了我與慕辰,慕辰沒有迴應我的表白,他對我是否只有保護沒有愛情?
心揪得發慌,我不打算再偷聽龍騰與東方寧的對話,默默地轉身。
在轉身之時卻看到了慕辰正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着我。
我不動,慕辰也不動。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半響,我走向他,他卻是轉身便走。
“慕辰。”
我叫他。
他沒有迴應我,也沒有停下來,繼續往前走着。
認識他這麼長時間,他從來沒有這樣子對待過我。我忽然心痛起來,他是怪我對他滋生了情愫嗎?他對我其實一點情意都沒有的嗎,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快步地,我追趕着他。
他卻越走越快。
“慕辰。”
我跑起來,追上他,擋到了他的面前,着急地想拉住他,在快要觸到他的時候,記起自己戴着小金佛,只得僵住了動作,不敢碰他一根頭髮。
“慕辰,你怎麼了?”知道他在拉開與我的距離,我還要裝着什麼都不知道,問着他怎麼了。以往我遇着危險的時候,他總是第一時間出現。今天晚上我差點被老女人帶走時,他卻不曾出現……
慕辰沉默着,黑眸看我兩眼後又別開了視線。
“慕辰,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聞言,他調回了視線看着我,抿了抿脣後才掀動脣瓣,淡淡地說道:“野晴,我今天晚上來,是想和你說一聲,你救過我的鬼命,這大恩,我已經報答了,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跟着你,不會再救你於危難之中,你自己以後要注意點,小心點。”
我一愣,怔怔地看着他的嘴脣一張一合。
他終是因爲我的隱晦表白而怪我自作多情,要拉開與我的距離,還說從今之後不會再出現……
血色慢慢地自我的臉上消失。
慕辰低嘆一聲後,說了一句:“野晴,都是我的錯……人鬼殊途,回頭是岸。我走了,你自己保重。”說完,他越過我便走。
那股子熟悉的陰涼,如同夜風一般,從我的身邊刮過,那般的毫不留情。
“慕辰……”
我轉身想叫住他,他卻消失在夜色中,再也尋不到了他的蹤影。
重重失落,重重無奈,重重的心痛,瞬間如同浪潮一般涌來,把我淹沒。
失魂落魄地,我晃回了家裡,卻是晃到了樓頂,站在樓頂上,放任夜風撲面而來,我呆呆地看着遠方黑色的大山,終是滑下了兩行清淚。
情初起,便要斷絕。
我恨自己,爲什麼要向他說出那樣的話。
我恨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我恨天恨地,爲什麼讓慕辰早死!
一聲無奈的“人鬼殊途”,我痛,慕辰肯定也痛,我是絕對不相信他對我沒有感情的。
“慕辰……”
蹲下身去,我無力地靠着樓頂欄杆坐在地上,雙手抱膝,難堪地低低地嚶泣起來。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明知道陰陽兩隔,人鬼殊途,還要對你生出那樣的情愫,都是我的錯……可是,慕辰,你咋這麼狠心,不再相見?”
“慕辰……”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也哭累了,第一次動情,得到的是這個結果。
站起來,我抹了一把眼淚,往裡面走去,沿着樓梯往下走。或許是神情恍惚,又或許是哭腫了眼,我才走了兩級臺階,腳下忽然踩空,然後我往前栽去,順着樓梯摔滾下去。
“野晴!”
在滾下了樓梯時,我似是聽到了慕辰的痛叫聲,又好像是龍騰的驚叫聲。
我不知道是龍騰還是慕辰,我的頭重重地撞到水泥地板,撞得我的腦袋陣陣暈眩,在隱入黑暗之前,我似是看到了慕辰泛着心痛的臉……
……
再次醒來,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龍騰那張有一分憔悴的臉。
“你醒了。”
龍騰溫和地開口。
我扭頭,四處張望。
“天已大亮,他,走了。”
龍騰似是知道我在找着誰,依舊溫和地說着。
我心有失落,人跟着坐起來,衝着龍騰笑着:“你說誰走了呀?”
看着我的笑,龍騰頓時抿緊了脣,黑眸瞅着我,我還在衝他笑着,笑得我的臉上的肌肉都要僵了。
“你要是想哭,就哭吧,我可以借我的肩膀給你靠靠的。”
龍騰低低地說了一句。
我笑,無視自己身上又添了幾處的擦傷,笑睨着他:“我哭?我哭什麼?我幹嘛要哭。”
龍騰又抿起了脣,黑眸再次瞅着我看,定定地與我對視着。他的眼神深沉中帶着憐惜,我的眼神帶着笑,可笑意達不到眼眸深處,因爲這笑不是發自我的內心。
“野晴,我知道你喜歡他,但他是鬼,你們不可能的。”龍騰又說話了,聲音很低,“人鬼殊途,根本就不會有結果。不管他對你有多好,不管你有多麼的喜歡他,你都要斬斷情絲。這是爲了你好,也是爲了他好。”
我還是笑,我覺得我現在就像個沒心沒肺的人,只是心裡的痛始終是笑容無法掩蓋的,“龍騰,我明白的,我不會再陷進去了。”
龍騰愛憐地伸手觸了觸我額角的傷,我痛得縮了縮,他也趕緊縮回了手,愛憐地說道:“野晴,這該是傷心的事情,你卻笑,在這個時候,我寧願看到你哭呀。”
“對了,那個慕辰有打電話給你嗎,小依的事情是否解決了?”我轉移了話題。
一提到另外那個慕辰,我頓生一股怒意,憑什麼他活着,憑什麼他佔據慕辰的一切?
暗暗地磨牙,我發誓,總有一天,我要揭穿他的陰謀,還給慕辰一個公道!
“張子奇身體越來越差,但慕辰又無法碰着小依,張子奇說,慕辰不去他家裡守着時,小依就會出現,兩個人還……再這樣下去,張子奇會被小依吸乾精血而亡。小依對張子奇的報復便是,你要風流要多情,就讓你因爲風流而死。”
小依對張子奇感情很深,哪怕她的本意並不想成爲厲鬼,可她如今還是成了厲鬼,做着她本來不想做的事,爲她增添着罪孽。
唉,情呀,害了多少人。
“你什麼時候回去?你回去後一定要救贖小依的靈魂,還有要徹查慕辰的事。”
龍騰看着我,答着:“你什麼時候回去,我便什麼時候回去。你這樣子,教我如何放心?慕辰的事,我一定會徹查的,不過野晴還需要你的配合,你千萬不要流露出半點的不對勁來,否則打草驚蛇了,就很難查得到真相。”
“好!”
爲了我的慕辰,我一定會配合龍騰的調查。
我的慕辰……在心裡澀澀地笑着,慕辰已經報答完我對他的救命之恩了,他走了,他不會再出現。他一直對我這麼好,除了守護我不讓魔王發現,就真的只有報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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