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斯看着弗朗西斯科,少年郎回頭看了一眼阿爾貝託,後者點了點頭,他便說道,“藍斯叔叔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維托裡奧爺爺。”
維托裡奧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不斷的流轉,眉宇之間的表情也有一些細微的變化,最終化作一笑,“好,那麼接下來就要看你的了,西斯科。”
“和卡西亞家族的戰爭中我們有很多人受傷,甚至是死掉,人們對他們充滿了仇恨。”
“既然你們主張復仇,那麼我希望我們能夠儘快看到一些成果,以此來激勵家族中的年輕人們,在這樣糟糕的時候發揮出力量重建家族!”
其他人自然也是無所謂的,反正只要不讓他們出人就行。
接下來的一些內容顯然就不那麼重要了,在阿爾貝託的據理力爭下,他爲弗朗西斯科拿到了星光區一家不錯的酒吧。
這間酒吧能夠爲弗朗西斯科提供一筆穩定的收入,無論是他招募人手,還是做其他事情,都綽綽有餘。
會議結束後三人回到了保羅之前居住的地方,他的妻子立刻迎了出來,看得出,她很擔心弗朗西斯科。
她一下子就抱住了弗朗西斯科,而這個動作讓他的臉頓時紅了起來。
掙扎了兩下,才從他母親的懷抱中掙脫出來。
其實以前他不是這樣的,可能是今天有藍斯在。
藍斯會讓他在面對這些的時候有一點尷尬,畢竟藍斯表現得像是一個成年人那樣,讓他覺得自己還是一個孩子!
他不想承認自己還是一個孩子,那麼他就必須表現得更像是一個男子漢。
衆所周知,男子漢是不會一回家就投入母親的懷抱中不出來的。
他的母親似乎也意識到了孩子的一些變化,又偷偷看了一眼藍斯,大致知道這是爲什麼了。
“我去準備一些食物,藍斯先生,一定要留下來吃頓飯。”
藍斯沒有拒絕,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和阿爾貝託以及弗朗西斯科談。
三人坐在客廳裡。
“保羅留下來的錢沒多少了嗎?”
阿爾貝託搖了搖頭,“房子的重建,還有那麼多的傷亡,這些錢都是用的家族的錢。”
“保羅這邊還有一些錢,但不多,支撐不起西斯科養活那麼多的人手。”
“你看出來了,這些人是一點體面都不要了,現在他們只需要一個合適的理由,就敢把西斯科趕下去。”
“我們必須儘快的掌握可以和他們對抗的力量,不管是招募人手,還是做其他事情,都離不開錢。”
弗朗西斯科的情況不太好,所以有些事情別人用一塊錢就能辦到的,他可能需要花兩塊錢,甚至是三五塊錢。
加上現在局勢緊張,招募人手一個月給他們四五十塊錢,他們也是不會願意的。
這個時候加入五大家族,說白了就是底層的炮灰,他們將要直面和卡西亞家族的戰鬥。
別說五十塊錢了,七十塊錢都未必能夠招募到足夠的人手。
現在他們對外承諾的價格已經接近一百塊了,但還是存在一些缺口。
如果要提高工資的話,那麼一百個人一個月工資方面支出就是一萬塊錢。
再加上其他的,武器,彈藥,食物,車輛,汽油,一百人的支出可能需要兩萬甚至是三萬塊。
一百人在家族內部的爭權奪利,以及外部的對抗上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少說還需要兩三百人,同時還得考慮撫卹金的問題。
保羅雖然留下了一筆錢,幾十萬,但其實撐不了太久的時間。
“如果有資金上的缺口,我可以幫忙。”
看在阿爾貝託的份上,他已經不欠保羅什麼了,之前欠的也都還完了。
阿爾貝託和他碰了碰拳,“暫時用不到你的錢,我那邊還有一點,而且酒吧這邊經營起來,收入很快就會上來。”
他頓了頓,“過幾天五大家族可能要進行談判,到時候你也來。”
藍斯又看了一眼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的弗朗西斯科,考慮了一會後,點了點頭,“可以,到時候告訴我位置。”
阿爾貝託嘆了一口氣,“除了你,我不知道還能找誰幫忙了。”
他靠過去尋求了一個擁抱,“你是除了保羅之外和我最好的兄弟,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
藍斯笑着說道,“把卡西亞家族幹掉,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
這段時間阿爾貝託也逐漸的把自己帶入到家族統治者這個角度去看待問題,他也着實有了一點進步。
從藍斯的話,他大概能夠聽得出一些淺顯的意思,“你要對卡西亞家族動手?”
藍斯沒有否認,他思考了一會,“不只是卡西亞家族,還有柯達家族。”
阿爾貝託就像是看傻子那樣看着他,“你……是不是開玩笑的?”
“卡西亞家族源源不斷的從亞藍地區調集槍手過來,他一個幫派就能對抗我們兩個。”
“如果再加上柯達家族爲他們提供資金,藍斯,不是我打擊你,你不一定是他們的對手!”
他很含蓄的用了“不一定”這個詞,實際上他不覺得藍斯能做到這一點。
弗朗西斯科也注視着藍斯,他有一種很矛盾的情緒,在這個時候。
一方面他想要接觸藍斯,藍斯和他的年紀差不多,雖然現在變成了他的叔叔,但是相對於年紀更大一些的阿爾貝託來說,他覺得自己和藍斯更有共同語言。
在這個糟糕的時候如果他的身邊能夠有這樣一位“朋友”,無疑能夠讓他更加的心安。
但他又有一點抗拒,因爲他和藍斯比起來,他覺得自己太幼稚了,幼稚得一點也不像是十六歲的“小大人”!
其實這種情緒經常出現在那些普通人的身上,這就像你還在爲了明天的生計奔波時,和你同齡,甚至比你小的人,已經成爲了小老爺或者中老爺。
即使給你一個機會能夠和他說上兩句話,恐怕你也不想說。
因爲差距太大了!
藍斯沒有注意到弗朗西斯科的表情,他有自己的想法,“警察站在我這邊,加上我們和你們,還有蒂塔和基恩家族,我們完全能夠解決卡西亞家族。”
阿爾貝託皺了皺眉,“我擔心他們不一定會站在我們這邊。”
對於阿爾貝託的猜測藍斯倒是比較認可的。
政治從來都不是簡單的加減法你,也不是仇恨就能決定結果的一件事,這需要權衡利弊很多的東西。
在歷史上永遠都不缺少一些仇人,敵對勢力,在利益的推動下成爲親密的盟友,沒有什麼東西是一成不變的。
藍斯家族現在的規模其實已經很不小了,如果它貿然的介入五大家族的戰鬥中,說不定會引發他們的警惕,從而結束戰鬥。
畢竟現在除了柯達家族外的四大家族都損失慘重,可以說現在是五大家族歷史上最弱的時期。
一旦有第三方的出現對他們造成了根本性的利益侵害,他們就有可能會重新抱團。
不過從一開始,他就沒有考慮過要藉助那兩家的力量。
這麼說,只是爲了讓阿爾貝託和弗朗西斯科不那麼的緊張。
“這個回頭再說……”,他頓了頓,“接下來你們有什麼計劃沒有?”
阿爾貝託把注意力放回到家族事務上來,“因爲你的出現,短時間裡他們不太會再做出什麼激烈的舉動。”
“接下來就是先招募一些人手,然後訓練一下……”
他搓了搓臉頰,“實際上我並不想太快的和卡西亞家族重新開戰,他們需要時間,我們也是!”
藍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有需要我的時候告訴我,我會一直支持你。”
阿爾貝託用力的點了點頭,“我不會客氣的。”
弗朗西斯科的母親準備的食物很豐盛,雖然莊園的主體建築都被炸塌了一部分,保羅也死了,他們也花了很多錢。
可即便是這樣,弗朗西斯科和他母親擁有的財富,依舊是普通人無法想象的。
加上酒,至少幾百塊的一頓飯吃得還算融洽,吃完飯後藍斯就主動提出了告辭,他該回去了。
阿爾貝託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有挽留藍斯,他把藍斯送到了門口後,看着藍斯的車隊消失,才轉過身回到了莊園內。
在辦公室中,他剛坐下,弗朗西斯科就好奇的問道,“能和我說說藍斯先生的事情嗎?”
阿爾貝託有些奇怪,但還是沒有拒絕,“你想知道關於他的什麼事情?”
年輕人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知道,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走上這條路的。”
阿爾貝託微微一怔,雖然在他的印象中好像已經過去了很久,但實際上,到這一刻,也才一年出頭的時間。
恍惚了片刻後他表情有些複雜的回過神來,因爲藍斯的成就,太耀眼了!
耀眼都有一點不像是真的了!
“在認識藍斯之前,我始終認爲歌劇裡的故事永遠都是杜撰的,就是那些不切實際胡思亂想的結果。”
“可是在我認識他之後,我突然意識到,或許真的有人是這個世界的主角!”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遇到了麻煩,爲了兩百塊錢找到我,而我也不打算真的給他這筆錢……”
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阿爾貝託有一種“命運使然”的感覺,似乎從藍斯坐在了他的面前那一刻開始,命運的齒輪便開始轉動了。
聽着阿爾貝託說着有關於藍斯的故事,弗朗西斯科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這段時間市長的沉寂讓城市中的規則似乎又開始向過去靠攏,有些人鬆了一口氣,但也有些人,嘆了一口氣。
比如說,那些投機者們。
“喬巴夫先生,銀行這邊又出現了一些問題。”
喬巴夫的目光從窗外的天空中收回來,他看着站在門邊的助手,突然問道,“我是不是很失敗?”
助手臉上很平靜,他們合作了很久很久,曾經親密無間。
但是現在,兩個人之間有着一堵看不見的厚厚的牆壁,把他們遠遠的隔開。
就一位男助手的侄子。
現在助手是銀行的副行長,他負責銀行的日常工作安排,在這方面,喬巴夫先生還是信得過他的。
助手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你已經比絕大多數人都要成功了,先生。”
“絕大多數……”,他琢磨了一下這個詞,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但依舊比不上那一小撮!”
他現在一點都不在乎銀行出了什麼問題,他點了一支菸,看着助手,示意他坐下來,“我們有很長時間沒有聊過了,坐下,我們聊聊。”
助手走到他的對面坐了下來,“你想聊什麼?”
他吸了一口煙,徐徐的吐出去,助手的面容在煙霧中有些飄忽不定,“市長完蛋了,我在他身上所有的投資都拿不回來了。”
“上百萬的投資。”
當他說出這些數字的時候,他的身體甚至都在微微顫抖。
他一輩子的錢,還包括了一部分儲戶的儲蓄金,現在全沒了!
如果市長能夠搞定那些人,那麼他理所當然的會成爲新的市政議員,他會進入上流社會,他就能夠更輕鬆的賺錢。
但是,市長失敗了,他被放棄了。
哪怕喬巴夫先生對政治的洞察力不那麼的敏銳,他都知道,市長完蛋了。
上百萬的損失成爲了他不願意去面對的巨大心病!
助手還是那副樣子,好像沒有什麼事情能夠讓他有更多的表情變化,他微微低垂着眼睛,“至少你還活着。”
喬巴夫先生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原本送到嘴邊的香菸也停住了,本來他應該吸一口的,此時放了下去。
“你在恨我。”
這就是他把和自己這麼多年的助手,從自己身邊調走的原因,他知道,助手在恨着他。
無論助手的侄子到底是因爲做什麼蠢事,最終不得不被幹掉,引發這一切的那個人,都不是他自己,是喬巴夫先生。
他想要找個殺手,是他這麼要求的,但是他不僅不自己承擔後果,還犧牲掉了助手的侄子,一個被他當兒子養的侄子。
他自己沒有小孩,他的侄子就等於是他的兒子,卻因爲喬巴夫先生的沒有擔當,被他親自掐斷了所有生路。
此時面對這個問題時候,助手的心情還是會有起伏的。
“我不想騙你,先生,我的確恨你。”
“明明我們有更多的選擇,但是你選擇了一個對你影響最小的,而忽略了它對我的影響有多大!”
喬巴夫先生沉默了一會,“對不起。”
助手抿了抿嘴,“沒關係,反正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
“而且……”,他臉上終於多了一些表情,一些淺淺的笑容,“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有些恨也釋然了。”
喬巴夫先生忍不住笑了起來,還笑出了聲,“這就像當時一種復仇了,是嗎?”
助手搖了搖頭,“看着你一頭闖進死衚衕裡,然後不斷的撞向那面你永遠都撞不開的牆壁,撞得頭破血流,那些情緒也隨之宣泄了出去。”
“你也不看好我這麼做?”,喬巴夫先生捏着菸屁股吸了一口,隨後把它掐滅在菸灰缸裡,還特意多按了幾下。
助手點了點頭,“你是帝國移民,先生。”
這句話似乎讓他有些刺痛,“帝國移民怎麼了?”
“帝國移民就一定要是最底層嗎?”
“我賺了這麼多錢,爲什麼我就不能成爲上流的人物?”
他的情緒開始有些波動了,助手卻還是那副冷靜的樣子,“這裡沒有帝國移民的位置,至少目前沒有。”
“從一開始,你的方向就錯了,無論你再怎麼努力,都不會有結果的。”
喬巴夫先生愣了一會,隨後有些頹廢的嘆了一口氣,“你比我看的清楚一點!”
他頓了頓,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剛纔你說我們遇到了麻煩,是什麼麻煩?”
他不想和助手談這些了,談這些只會讓他更不舒服。
助手也回到了工作狀態中,“有更多的人在取錢,並且其中不乏很多商戶,我們的現金可能堅持不了太久的時間。”
喬巴夫先生撓了撓頭,“把就出售掉一些資產,債券什麼的。”
助手放輕了一些聲音,“那些債券已經出完了。”
這句話讓喬巴夫先生猛的回過神來,他的聲音都有些走調了,“什麼?”
尖銳,有些刺耳,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女高音那樣!
“怎麼會沒有了?”
助手把手中的文件遞了過去,“這半年來我們一直在向外兌現那些債券,用於支付各種取款和你個人的消費支出。”
“目前我們大約七十萬的債券已經全部出完了。”
“我需要補充一句的是,在這部分,我們虧損了大約十五萬左右。”
“現在我們還能兌現的只剩下一部分黃金,一些股票,以及一些藝術品。”
“這些都是很難立刻兌現的,如果你有什麼打算,就必須提前做準備了。”
這些東西不像債券,債券到齊後是可以直接按照面額向聯邦政府要求兌現的,價格非常穩定。
但是黃金也好,股票也好,包括那些藝術品,它們的價格是不一定的。
想要賣出一個合適的價格,就必須經過一個漫長的時間,找到那些最需要它們的人。
如果急着兌現,那麼必然會被壓價。
喬巴夫先生整個人都有些失神,他發了好一會的呆後,才問道,“我……還剩下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