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擡眼望去,只見一個巨大的火球從高空飛來。
“快,老爺快進屋!”媽咪一邊喊一邊拉着我就向屋裡跑。
伴隨着恐怖的隆隆聲,耀眼的火光和灼熱的氣浪瞬間襲來,媽咪立即撲到我身上………
“媽咪!……”我嚇得大叫起來,睜開了眼睛。
“姐,你怎麼啦?”是雨兒。
“我夢見媽咪了。”我連忙坐了起來,渾身瑟瑟發抖。
雨兒坐到牀邊,雙手抱住我,撫摩着。
“姐,我們正等着你吃晚飯呢。”兩個妹妹一起把我扶下了牀。
晚飯是清蒸黃魚,土豆燒牛肉,肉末金針菇和天麻燉乳鴿。望着可口的菜餚,但毫無胃口。剛纔的噩夢還一直糾纏着我。
那次災難已經深深地埋在了我心裡,至今記憶猶新。記得當我醒來時,見自己躺在一間很大的屋子裡,渾身敷滿了像黃泥一樣的東西。據說是化腐生肌的膏藥。就這樣在那兒一躺就是十幾天。等我完全恢復以後,就被我現在的媽咪帶到了這裡,這個叫怡春苑的地方。
後來聽大人們說,是因爲當朝皇帝荒淫無道,寵用奸佞,致使國運凋敝,民不聊生。於是上天發怒,降下災難,用天火懲治人類。當年北方大旱,南方洪水,糧食顆粒無收。天火轟擊的地方離我家僅有幾十裡遠,中心地區至今仍留下一個方圓幾百米的大坑。我家的房屋田產,以及鹽場悉數被毀,爸爸媽媽及小弟弟都被燒死。我被媽咪壓在了身子下面才撿回了一條命,但媽咪也被燒得面目全非。當我被人救起時,也已經傷痕累累,氣息奄奄。
據統計,那次災難死傷達數萬人。從此之後皇上便一病不起,一個月之後就駕崩了。幸好當朝宰相掃除了奸賊,穩定了朝政,發展農耕,終於使人們重新過上了安居樂業的生活。
所有這些,我知道兩個妹妹不一定清楚,因爲當時她倆還很小,何況由於沒有身臨其境,肯定是體會不到的。我知道她們在兩歲多還沒有記憶時,就被人賣到了這裡。我來以後,她倆就一直陪着我,照顧我。她倆有時候會偷偷流淚,因爲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媽媽是誰,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道自己的家鄉在哪。
吃完晚飯,媽咪走了進來。
“晴兒,身體好些了嗎?”媽咪確實是非常關心我的。我知道她養育了我這麼些年,我也一直把她當作親媽一樣。
“好多了,媽咪。”我說,露出一副靦腆的樣子。
“姐,你哪裡好了?媽咪,姐剛纔還做噩夢來着。”雪兒說。
“媽咪,你知道的,當年的災難早就深深埋在女兒心裡了。”我一邊說一邊流淚。
“哎,晴兒,都怪我對你關心不夠,成天也不知道忙些啥子。”媽咪說。
“別這樣說。晴兒十分感激媽咪,感謝你當年收留了晴兒。”
“晴兒,我今天遇見你高陽哥哥了,還記得他嗎?”
“記得,媽咪,不過已經好幾年了。哥哥當時是真把晴兒當作親妹妹的。”我搜索着晴兒的記憶。
“他說等兩天想來看你,你見她嗎?”
我似乎有些猶豫。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心中又突然冒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話就脫口而出:
“讓他來吧,媽咪。”感覺臉有些燒呼呼的,連忙低下了頭。
“行,那等他來時我就帶他來見你。”媽咪說,“那你們早點睡吧,晴兒。”
等兩個妹妹給我洗完澡上牀時,已經是深夜了。儘管有些累,但我卻一直睡不着。想起下午做的惡夢,仍然心有餘悸。
兩個妹妹早已摟着我發出了低低的鼾聲。
如果不是那場災難,我何至於流落到這麼個鬼地方呢?儘管媽咪對我很好。
當年我家有上百畝水田,還有幾十畝旱地,都是祖上傳下來的,全都租給佃農耕種。還擁有一處鹽場,當時是極其賺錢的行業。而這一切全都由爸爸和那個管家爺爺操持,媽媽和媽咪則負責全部家務。我的愉快童年生活至今回憶起來都是溫馨又甜蜜的。
我的爺爺奶奶據說在爸爸年輕時就過世了,我就根本沒見過。由於爺爺和爸爸一向樂善好施,媽媽又善良慈悲,所有他們在家族中深受好評,也得到鄉鄰及佃農們的信賴 。我奶奶還長期吃素唸佛,所以本就是一個心地善良之人。
在離我家兩裡多路的地方,是我們徐家家族的祠堂。爸爸曾經帶我到那裡去過,那是在那年清明節祭祖的時候。在祠堂的堂屋裡,正中是一排神龕,上面立着一個個黑底金字的牌位,不知道是用什麼做的,寫着不同祖宗的名諱。午時一到,便是祭祖的時刻,由族長念祭祖詞,然後子子孫孫一齊跪拜。最後是在屋外鳴放一串長長的鞭炮,響聲震耳欲聾。
聽說我們的祠堂也在那次災難中損毀了。當時家住在祠堂裡的族人已經一個也沒有了,包括族長。
記得族長是一個鶴髮童顏的老爺爺,和藹可親。曾經來過我們家。因爲爺爺吃素,媽媽那天特意做了好幾種素食宴菜餚招待族長,包括蒸素燒白,炸素魚,拌素雞等,現在回想起來仍然覺得味美無比。
一想起媽媽,我的眼淚一下子就忍不住流了出來。眼淚流到了雪兒的臉上,雪兒睜開了眼睛。
可愛的雪兒輕輕舔舐着我的臉,試圖阻止住我的淚水。
妹妹知道我在想什麼。
但我的眼淚卻流的更多了。我一把抱住雪兒,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