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孃從屜子裡搶了活計,用着跟她體型及其不對稱的速度飆進自己的屋子,迅速將門掩上,插上門閂。靠着門,深深地吐了口氣,這才放鬆下來。那個死丫頭還真是狠得下心,讓她戳她還真的往自己身上戳。想着那明晃晃,尖尖的剪刀,白老孃自覺的抖動着。
章媒官本身就等得有些不耐煩,這也沒人陪着,再看看白家的那個胖女人,瘋狗似的跑了進來,堆滿贅肉的臉,居然沒有因爲面部的肉擠在一起而發紅,而是慘白的。
進門什麼都不說,狗攆似的關門,大白日的還把門插上,見鬼了?章媒官蹙着眉頭,輕輕地哼了聲,這娘是這個德行,姑娘能好到哪裡,要不是聽說她家大姑娘是以前鹽業僉正事爺家做事,王家哪裡會看得上她家。
這哼還真將白老孃那早以渙散地精神集中在一起,這瞳孔也有焦距了。白老孃堆起笑容,獻寶似的走到章媒官的跟前,“章媒官,這就是我家三丫頭的活計!不是我誇口,整個縣城有誰比的了我那三丫頭,就是在府界也是數一數二的主…….”
章媒官挑出幾樣看看,有些哭笑不得,她將活計攤在炕桌上,帑嘴讓白老孃自己看看,白老孃伸頭一看,嘎然聲止,這哪裡是白霜的活計,凌亂的針法,不成文的花樣,這分明是個剛學活計的人。剛學活計,對了,是饅頭那小丫頭。
孃的!這丫頭現在還長了心眼,知道來糊弄自己了。白老孃心中將饅頭罵了個遍,當着人前,面子上又不敢表現出來,給了自己一個耳光,“瞧我老糊塗,把我那五丫頭的拿了出來!章媒官,您略坐下,我再去取!”
章媒官也不點頭也不說話,白老孃也不敢動,小心地陪着,這個饅頭,還真是要害死她三姐。難不成剛纔是兩個人演了齣戲?
“我說,把姑娘請來讓我見見!這又不是去做針線丫頭!”章媒官總算是開了口,白老孃一聽忙開了門出去叫自家閨女,只是她不敢進門,只在院中喊道:“三丫頭,快過來!”
白霜說是在梳妝,其實她是拿着梳子發呆,想着同楊頲的意外相識,想着那日楊頲說是要來提親,想着以後自己同他…..如今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三姐,娘在外面叫你!”饅頭推了推一直處於遊離狀態的白霜。
白霜“哦”了一聲也沒見動作有多快,饅頭走上前,奪過白霜手中的梳子,趕緊束了發,扶白霜站起身,又爲她整了整身上的衣裳。送她出門。
一進白老孃的屋子,白老孃見女兒打扮的還算整齊,拉着白霜的手,對章媒官道:“您瞧瞧!這就是我家的三姑娘!”又對白霜道:“快給章媒官納福!”
白霜愣愣地道了萬福,就站在那。章媒婆招手讓白霜站近些,白霜卻沒有反應,還是饅頭將她扶了過去。
章媒官還以爲是小腳的緣故,掀起裙腳,這腳也算好,沒到走不了路的地步吧。她坐了回去,掀開白霜的袖子,看了她的皮肉,是個不錯的人,手也細細的,沒多少繭子。“大姑娘,今年幾歲了?”
白霜低着頭,盯着自個兒的腳尖,不動也不說話,白老孃急了,拍着白霜的背,佯責道:“快回話啊!你這丫頭怎麼了?”她急忙對章媒官道:“我家三丫頭靦腆,不大愛說話。知道是媒人來,害羞了!她今年十七了!”
章媒官點點頭,姑娘家自然是不多話的好,誰願意娶個聒噪的媳婦回去,到時候愛鬧事還真是不一般地煩人。“姑娘可認識字?”
白老孃知道女兒心裡不願意,便替她回話:“女子無才便是德,哪裡認識字?這女紅做好纔是真的!”
章媒官有些看不起白老孃,她挑着眉,撇了撇嘴角,道:“這是什麼話?王家怎麼說也是書香門第,往來的親朋也都是讀書人,這姑娘過了門,不識字還不丟了夫家的臉?”
白老孃連聲道:“那是!那是!您說的是,您是見慣大面場的人,哪像我們跟烏眼雞一般!”心裡卻嘀咕着這些讀書人家破規矩多,這女子無才便是德好像也是他們讀書人家說出來的,怎麼到了自家閨女這又要認字了。
章媒官站起身,繞着白霜打量,心裡暗道:“這白家的三姑娘條子還真是長不的錯!只是這左臉比右臉有些大,顯得有些不對稱”眼角自然瞄到白老孃,這樣的女人怎麼能生出這般地姑娘啊!她滿意地點頭,這心裡滿意,說話的語氣也就柔和了些:“三姑娘,蹲個禮可好?”
沒有得到白霜的迴應,章媒婆有些掛不住臉,這姑娘怎麼靦腆成這樣?連別人說的話都不聽嗎?白老孃瞧着章媒官的面色不好,忙給饅頭使眼色,饅頭上去扶着白霜微微蹲了個禮。
白家這個好女兒,這麼大連這家的小女兒都不如,章媒官實在是有些頭疼。還是要找些話說說,不能這一趟回去連姑娘的性子都摸不透吧,要不她這媒官還怎麼做啊!
說着她指着炕桌上那包拿錯的活計,道:“姑娘,這可是你的活計?繡得還真不錯!”
饅頭攙着白霜走到炕桌前,白霜並不是不做,而是不想做,她人也清醒着,一看那炕桌上的活計,居然是前幾日自己教小妹做的。陣法生疏,雜亂無章,是頂差的活計,當然,她沒漏過章媒官的鄙視,也沒漏過白老孃的擔心。
她轉頭看了眼攙着自己的饅頭,突然有了計較,顎首道:“是,讓您見笑了!”說着還露出不好意思的羞容,又帶有一絲的驕縱,“娘說我的活計極好!我也這麼覺得!大娘,您這鞋面上的花可不好!您要是不嫌棄,我幫您繡吧!”
白老孃一聽自家姑娘說那是她繡了,頭有些暈暈的,她穩住了自己,湊上前道:“三丫頭,這哪裡是你繡的?分明是你五妹的活計!章媒官,我家三閨女的繡活還真的不錯!她今日身上有些不快,盡說胡話,還請您在王家老爺跟前替我們多多美言幾句!”
章媒官纔想開口,就被白霜截了話,“王家老爺?娘,您前兒不是應了楊家的親事?怎麼又來了個王家!這是怎麼回事!”這面上還盡帶驚恐。
饅頭也被白霜的話嚇住了,三姐這是怎麼了,楊家,什麼楊家,這些日子都有人上門來提親,可是娘連人都沒讓進家,哪裡來的應下。
章媒官本是個細緻地人,她開始以爲白家的三丫頭是不愛說話,可沒想到也轉變的也太快,心中便嘀咕着,莫不是這三丫頭不願意,估計裝的。她做了三十多年的媒人,什麼樣的法子沒見過,這種故意耍詐的事情,她也是經歷過的。
這時她便注意着白家的老小,那丫頭小小的,估計也才十一、二歲,小孩子最是藏不住東西,她要是不吃驚,這事就是有假,可是,白家的這個小閨女還真是變了臉色,驚訝地張着嘴,望了望白老孃又望了望白霜。章媒官這心頓時住了。
就聽見白霜悲嚎了一聲:“娘,您這不是壞了女兒的名節嗎?你才收了楊家的聘禮,怎麼又將女兒轉聘他人呢?”說着還不依地扯着白老孃的袖子。
白老孃所有的憤怒、不滿全部用上來,她伸手就給了白霜一巴掌,打的白霜頓時趴在炕沿上,“你胡說什麼?什麼聘了人家?你還要不要臉?我看你是病糊塗了!饅頭,還不扶你三姐回屋!”
饅頭早就扶起了白霜。白霜只是哭,什麼話也沒有。章媒官這才發現,原來白霜另半張臉的彆扭,是被打過的,她還想起,白家的女人說去找姑娘,還鬧出了動靜,再想想白家女人先前躲鬼般地進來,還插上門,是不是這丫頭已死相比啊?
白霜好容易站了起來,又跪在了白老孃的跟前,哽咽着哀求:“娘!你這應了楊家,又要把女兒改聘給王家,讓女兒可怎麼活啊!恕女兒不能盡孝!”說話則雙手在地上一撐,朝着炕頭就要撞去。
白老孃這下反應是快,抓抓白霜的後衣襟,用力一甩,白霜就歪在了一邊,白老孃蹲着就給了白霜幾耳光:“你要做什麼?尋死?死也要給我死到王家去!”
章媒官這是聽出意思來了,原來這白家還想兩頭吃啊,白家的這三姑娘,這活計是不怎麼樣,人也木了些,可這底子好啊,她不禁冷笑道:“你這是什麼話?姑娘卻是好姑娘,只是這娘壞了心腸!一女配二夫,你還真能做的出來!小心我到知府大人那告你騙婚,到時候就是有你家大姑娘,這事也不好辦!我老實話告訴你!王家三少爺雖說在個縣令那做師爺,我告訴你,那師爺的座師是當朝的內閣首輔!”
白老孃忙解釋着:“您別誤會,她就是死心不想嫁!”可解釋着白老孃就想到,這王家三少爺是在縣令跟前,縣令?自家大姑娘不是說是僉事老爺的師爺嗎?她想着就變了臉,抓起炕上的小掃帚,掄起就朝章媒官揮去。
“你做什麼媒?別說你是個媒官,就是縣太爺的太太我也攆!什麼東西就上門說親?”
章媒官還從未見過這樣的人,一句話不和就操傢伙,但她更清楚,白家女人是吧自己當成了另一家說媒的人,她更信了白霜的話。惋惜地看了眼白家的三姑娘,灰溜溜地離開了!
就那樣白老孃還不滿意,揮舞着掃帚,叫道:“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什麼人家,還敢來跟我女兒說親?我女兒能給你那樣的人家?”
白霜偷偷地移開袖子,看見媒官離開,連忙拉着饅頭的手,逃出白老孃的屋子。饅頭哪裡知道白霜是什麼心思,只是在跑動中,看到白霜面上的笑容,那種發自肺腑的笑容,饅頭知道白霜寬心了,而她也感受着白霜的快樂,淺淺地笑着。
白老孃反身回家,卻見白霜拉着饅頭在家中跑,兩個臉上還露出笑容,揮舞着掃帚,佯做要打:“跑什麼?”不過自己卻得意,還好女兒鬧了這麼一出,要是胡亂答應了還不是要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