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立即豎起柳眉道:“看什麼看!我還是那句話,死都不嫁,要就拿我的屍首去!”
對白霜的話,饅頭還真是會信,可是三姐就能下手?楊頲連個準話都沒留給姐姐嗎?“三姐,楊公子可說過要什麼時候來提親?”
白霜聽饅頭說起楊頲,氣還小了些,只是愁雲更濃:“他答應我要來提親。我原是想,這次他能中舉,就算是貧寒些,娘到時候也會答應。只是沒想到會來這麼快?”
“三姐,要不我去找楊公子,叫他來提親?”饅頭急切地道,她真怕娘會答應。
白霜眼前一亮,隨即又搖頭道:“這顯得多無禮,他是最講禮數的人。婚姻大事更是要講究禮數,哪能那麼隨便!”
饅頭實在不明白爲什麼到了這個地步還要講究什麼禮數,要這麼說來,這讀書人還真是事多。“三姐,你平日裡不是利落的狠?怎麼今日?”
“今日優柔寡斷?”語氣有些苦澀、有些無奈,長長地一聲嘆氣,白霜拍拍饅頭的手,語重心長地道:“三姐的名聲不要緊,可是楊公子就不同了,他是讀書人,你難道要人將他看輕?”
饅頭忍不住發起牢騷:“這也不行,哪也不行,那要怎樣?難不成還真要娘答應人家?”
白霜一聽,從籮裡抽出剪刀,就要往外走,饅頭忙拖住她:“三姐你這是要做什麼?”
白霜忿然地道:“她要是敢答應,我就一剪子捅道肚子裡!”
饅頭一聽她這麼說,拼命地拉着她,勸着:“三姐你這是做什麼?人家要拿你的活計看,你就拿兩張繡得最差的就是了!幹什麼要這樣?娘是吃軟不吃硬啊!”
白霜使勁地掙着:“你懂什麼?她早就糊了眼,一心想巴結到人家家,說有什麼用!”
饅頭緊緊地環着白霜的腰,哀求着:“三姐,你就拿兩塊帕子給我!”
“給什麼?拿去讓人家拿到那邊,讓人看了後,就上門下定?小妹你躲遠些,別戳着!”
說着,聽見白老孃又一次吼着,“饅頭,你死哪去了?”這次是在門口,話音剛落,白老孃就推開門進來,見她們倆拖在一起,氣不打一處來:“你們這是做什麼?官媒上門來了,你還這個樣子,像什麼樣子?還不打扮打扮?饅頭我讓你取東西,怎麼這半天?你不幫你三姐打扮,還跟她鬧什麼?”
白老孃雙眼一瞪,實在有些怕人,饅頭立馬躲在白霜的身後,不敢瞧白老孃。白老孃知道這個小女兒膽小,見饅頭不動,自己便走到小籮那,挑活計,卻見都是些半成品,便問:“你也拿些好東西出來?你大姐幫你說的好人家,上門提親,你就這樣子拿出去?”
白霜看也不看白老孃拿到跟前的夥計,冷冷地道:“我就有這些,你愛拿不拿!”
白老孃被她一衝心裡不舒服了,想着自己費心思得在官媒跟前說自家三姑娘活計多好,人品多好,現在她就拿出這麼個東西,實在是太氣人了!這一起火就包不住,頂了上去,“你這是什麼話?這是你的親事,你還跟沒事人一樣?你這麼大還不懂事?是你嫁到好人家,又不是我。”
白霜最恨她說的這是什麼好事,本來就是冷麪的她,面上更冷了,她譏笑道:“什麼好事?自己做小老婆還嫌不好,還要拉着自個的妹子給老男人當續絃。她安得什麼好心?我告訴你我不稀罕!”說完就賭氣坐在炕上,一動也不動。
白老孃見白霜這麼不明白大閨女的苦心,還一口一個小老婆的,聽着就刺耳,口裡也沒有了把持,氣道:“什麼小老婆?沒有你姐姐,你還以爲你能像小姐一樣待在家裡?老孃早就把你攆出去了!”
白霜硬起地道:“我寧願餓死,也不要有個賣妹求榮的姐姐!”
白老孃一聽什麼賣妹求榮,氣得一巴掌就要扇過去,白霜也沒躲,硬生生地捱了一記耳光。白老孃是氣狠了,白霜的半邊臉立即紅了。
白老孃黑着臉,渾身顫抖着,那身肉隨着她的呼吸上下波動,她指着白霜罵道:“賣妹求榮?我只知道你大姐賣給別人,養活這一家子!你不但不感激她,還說什麼賣妹求榮?我看是賣姐救妹!你大姐就是孝順!我造什麼孽了,生了你這麼個東西。當初知道你是這樣,我就把你賣了!”
“你現在還不是一樣賣?一百兩還是五十兩?”
聽了這話,白老孃又要給白霜一記耳光,可這巴掌剛要揮出去,才記起這個女兒同自己是一個脾氣,吃軟不吃硬。她收回手,輕輕地給了自己一下,擠在白霜的跟前坐下。壓着嗓子,緩緩地道:“怎麼說是賣?都是聘禮,你的條件頂好,人家下的聘禮也就多!娘還指着你呢!”
白霜有些厭惡地挪了下身子,白老孃知道女兒在生氣,拉過女兒的手,細細地撫摸道:“你瞧你這手細的,多白,多好看!生來就是做主母的,你就是不想,那大戶人家都要來說親的!娘知道你不願意做小,正好,這過去就是當奶奶,多好的事?打着燈籠也找不着!我當年要是有個好姐姐,找就嫁給旁人,誰願意天天洗衣做飯!”
白老孃絮絮叨叨地說着,白霜越聽越不是味,她隨口丟了句“那你嫁過去好了!”
白老孃一聽,火氣又往上竄,血液立刻涌上面龐,胸前劇烈的起伏着,但她還是拼命地壓住自己的火氣,要是讓媒官知道自家姑娘是這個脾氣,到時候就是金枝玉葉也沒人敢要,她不再同白霜說,伸手拽過饅頭,厲聲問:“你三姐平日做好的活計呢?”
饅頭害怕的看看白老孃,又哀求地望着白霜,低頭不說話。白老孃也不罵她,只是掐她的臉,饅頭吃痛地張口就要叫,卻被白老孃捂住。
饅頭眼淚汪汪地望着白霜,白霜故意將頭扭到一邊,白老孃的手勁又加重了,饅頭猶豫再三,只得指向炕上的一個大櫃子的屜子。
白老孃立刻鬆開饅頭,爬上炕就要開屜子,冷不防一把明晃晃地剪子刺了過來,,她“哎呀”一聲叫了出來,定神一看卻是白霜,先是鬆口氣,才罵道:“你要害死你娘?”
“走!出去!”白霜木着臉,雙手握住剪刀指着白老孃命令着。
白老孃居然不怕,她挺着胸,迎着白霜的剪子,有些撒潑地道:“你戳!你往上戳!”
沒想到白霜還真是敢下手,舉起剪刀就往白老孃身上扎,白老孃沒想到她來真的,一時間嚇得歪在那,一動也不敢動,還是饅頭反應地快,一見形勢不妙,趕緊拉住白霜,扭頭叫着:“娘,快躲開!”
白霜被饅頭拉住,頭一熱一腳就踹在饅頭的身上,饅頭隨即倒在地上。沒有了饅頭的牽制,白霜又一次刺向白老孃,白老孃看這丫頭是來真的,嚇得手腳並用趕緊挪了個地。
人是害怕,可不敢叫啊!白霜就攆着白老孃刺。平日裡膽大包天,從未真正怕過什麼的白老孃,今天算是嚇破膽了。開始她還能勉強手腳並用的爬,現在全身軟成一攤稀泥,動也動不了。
從地上爬起的饅頭見這樣,也顧不得站起身,撲上去抱住白霜的大腿,叫道:“娘,快走!”說着緊緊地抱着白霜,憑白霜怎麼折騰都不鬆手。
突然間白老孃清醒了,力氣好像也回到了全身,迅速地爬到櫃子拿,打開屜子,抽出一包帕子,看也不看,滾下炕,逃命似的奔了出去。
饅頭見自家老孃跑了出去,心中漸寬,鬆口氣,便放開了白霜。沒有了禁錮,強大地慣性使白霜衝向了門框邊,她清晰地看見白老孃進入了自己的屋子。內心中的失落油然而起,她無助地依着門邊滑落,呆若木雞,眼眶霎那間充滿了淚水。
失去神采地白霜是饅頭從未見過的,有種死亡地氣息籠罩在她的頭頂,她爬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白霜跟前,將手放在白霜的左肩,輕輕地試探了兩下,“三姐?”
白霜胡亂地用手背擦拭了眼淚,悽慘地笑着:“三妹,你是不是恨三姐?三姐以前確實讓你做了很多事,也常罵你,你是不是很恨我?”
饅頭沉默一會,扯出個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很麼表情,道:“不!”
白霜顯然不相信饅頭的說辭,順着自己的思路說了下去:“就說恨又有什麼呢?庵裡的姑子不就常說些因果報應?我也知道我以前對不起三妹,這便是報應!”
聽着白霜總在說些什麼因果報應,什麼姑子,又說恨,饅頭是越來越害怕了,她蹲下身,可是三姐剛剛地那一踹,踹在她的小腹上,這一蹲下來疼地她咬着自己的下嘴脣。“三姐,我真的不恨你!”
白霜聽了這話,僵硬地扯了個笑容:“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你幫我收拾下,待會還要見媒官呢!”說着自己就站了起來,拿出自己的梳妝盒,慢慢地梳理着頭髮,只是那悄然而下的淚水昭示着她的心酸。
饅頭立在那,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只能呆呆地看着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