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鶴智聽她如此說,眉頭這才鬆開,他沉吟片刻,道,“既如此,也罷。正好近日我聽聞高僧圓覺大師雲遊至普陀寺,你若是能遇上他,也算是你的造化。只是你若一個人去,我卻是不放心,你大姐又待嫁在即,沒辦法陪你,這樣吧,等下我派人去阮府請了你表姐隨你一道,如何?”
沈靈溪自然求之不得,連連點頭。
沈鶴智又叮囑了幾句,這才放她離開,沈靈溪始終面帶微笑,可當她離開書房後,臉上的笑容卻立刻分崩離析,有日光落在她眉眼間,映得她臉色紙一般蒼白。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她回院子,攬月爲人細緻,早就發現她情況不對了,一直候在了院子口,見着她,立時擔心道,“小姐,您沒事吧?”
沈靈溪略顯虛弱地笑了笑,隨口敷衍道,“沒事,就是有些悶的慌。”
攬月明知她說謊卻也不好強問,只得順着她的話道,“那我們快些回去吧。廚房應該還有涼粥。”
沈靈溪不置可否的唔了一聲,眼神飄忽,卻不知在想什麼。
攬月暗自不自禁的蹙了眉頭。
一路無話。
兩人一徑回了院子,不過剛轉過院子內的假山,便瞧見沈靈溪閨房門口正蹲了好大的一坨。
那“一坨”此時正小可憐一樣窩在那裡畫圈圈,聽聞腳步聲,猛地一擡頭,緊跟着一道哭天搶地的嚎啕聲便沖天而起,“縣主,您出去竟然不帶我!我現在是您的影衛啊!您怎麼能拋棄我?您要是再出什麼事……”
卻是烈焰。自從他被派了跟着沈靈溪後,簡直愁的頭髮都要白了。
沈靈溪腳步微一停頓,上上下下將烈焰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突兀偏頭問道,“這人是誰,怎麼看着有點眼熟?”
正嚎得起勁的烈焰,“……”
攬月也煞有介事的將烈焰瞅了一番,回道,“眼瞅着倒有幾分似烈焰師傅,但烈焰師傅英俊瀟灑,氣宇軒昂……”
烈焰下意識挺了挺胸膛,揚了揚腦袋,臉微側,露出自以爲最英俊的一面。
隨後便聽攬月續道,“但眼前這位不僅長得肥頭豬腦,歪瓜裂棗,還形容猥瑣,面目可憎,哪裡極得上烈焰師傅半分風采?”
烈焰剛剛挺起的胸膛倏爾癟了下去,他摸了摸自己抹了紅花油後紅豔豔的臉,可憐巴巴地瞅着沈靈溪幾人,道,“沒,沒這麼誇張吧?”
他說話間,沈靈溪業已穿過他進了屋,攬月似笑非笑的沒再說話,也跟了進去。扶風正好從另一側過來,顯然也聽到了對話,只見她頭一昂,重重哼了一聲,道,“張嬸子家的豬仔都比你好看些!”
攬月和扶風雖不知自家小姐爲何突然假裝不認識和風了,但既然是主子說的,她們這些做下人的緊跟主子腳步總是不會錯的!而且攬月和扶風還有另一層心思,今兒個從八寶齋回來後,自個家小姐就很是不對勁,剛剛在路上也一直神情鬱郁,如今好容易見她神色緩和了些,兩人自然樂得一搭一唱的逗她開心。
只可憐還沒摸清狀況的烈焰被她們這一通擠兌,一顆心頓時碎成了渣渣。他一向覺得自己長得很不錯,何曾被如此嫌棄過?下意識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卻不小心摸到了傷處,他嘶的倒抽了一口冷氣,不禁在心中狠狠咒罵了那光往他臉上招呼的該死傢伙!
攬月和扶風一進屋就開始幫沈靈溪收拾去普陀寺的東西,沈靈溪見她倆恨不得將屋子都打包起來,不由扶額道,“撿要緊的收拾些便是,用不着連枕頭什麼都帶上!”
她邊說邊將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給拿了出來。
“小姐!那是您的衣裳,是一定要帶的!”扶風見她將一個軟軟的包袱往旁邊丟,不由呼道。
沈靈溪看着手上碩大的一包,有些無語,“我知道里面裝的是衣裳,但需要裝這麼多麼?”
扶風從她手上將包袱搶了過來,一本正經道,“如何不需要?奴婢剛剛在外頭可是聽說了,您是要住好一陣子的,這一天一套的,也需要帶好些,何況還要另外備一些以防萬一。”
沈靈溪奇怪,“幹嘛一天一套,洗洗不就可以再穿了麼?這普陀寺總不能連個洗衣裳的地方都沒吧?”
扶風瞪眼,“小姐,您如今是何等的身份,如何能天天穿同一套?這在家裡也就罷了,在外頭,被別人瞅見了,可不要笑話?”她說着拍了拍包袱,得意道,“這些可是我搭配好的,保證沒人和您穿一樣。”
沈靈溪,“……”感情這不僅不能天天穿同一套,還要防止撞衫?她這到底是去寺廟祈福,還是去奧斯卡走紅地毯啊?
扶風也不管沈靈溪碎碎念,重新將裝衣裳的小包袱塞進了大包袱裡。爲免沈靈溪又看見什麼東西不順眼給掏出來,她還將順手將沈靈溪按在了凳子上,並鄭重叮囑道,“小姐,您歇着!千萬別動!”
沈靈溪被她這個舉動給氣笑了,罵道,“哎嘿,死丫頭,現在膽兒越發肥了啊!”
扶風絲毫不怕,嘻嘻一笑道,“這還不是小姐您慣的麼!奴婢先給您瞅瞅涼粥怎麼還沒來,順便給您弄點小點心來打發時間。”
一旁的攬月搖着頭看着她風風火火地衝了出去。
少頃,扶風便端着個托盤進來了。她走路風一樣,托盤倒是託得十分的穩當,別說是碼的整整齊齊的點心,就是那一大海碗的涼粥也是絲毫不動。
對上沈靈溪略顯訝異得眼神,扶風得意一笑,“小姐,我的功夫又見長了吧?”
沈靈溪忍笑的點了點頭。
“對了,小姐,老爺身邊的衛隨扈來了。”扶風想起什麼似的,又道。
沈靈溪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忙道,“怎麼不將人請進來?”
“怎麼沒請?”扶風將托盤上的東西一一置於沈靈溪跟前,笑道,“衛隨扈說他一個大男人進小姐您的內院不好,而且他常年跟着老爺在外頭,滿身的污濁,怕衝撞了。”見沈靈溪一臉疑惑的看她,扶風解釋道,“都說女兒家的院子都是有花神保佑的,花神是個嬌貴的神仙,衛隨扈因而纔有所顧忌。”
沈靈溪聞言沒說什麼,只於心中冷笑一聲,以前她的偏院的時候怎不見這麼多講究?如今她有利用價值了,倒是開始各種窮講究。不過這也正說明,他那個勢力的父親怕是已經開始打她的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