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國公府。
聽着東北角那所小園子裡傳來的隱隱唱戲敲鑼聲,鏡前衣飾華麗的女孩問,“是誰在那邊請客?”
梳頭丫鬟的手一頓,頭也不敢擡的怯怯答,“是夫人孃家的妹妹借了那所園子,請幾個客人,沒什麼要緊的。”
女孩轉過頭來露齒一笑,保養得雪白的牙齒在光線的反射下映出幾分森冷的味道,看得那丫鬟心中一驚,手中梳子一不留神就重了些,從那烏雲般的發間扯下幾根青絲。
看女孩蹙眉吃痛的表情,丫鬟嚇得立即就跪下了,“奴婢該死,求縣主饒命!”
瑞安縣主卻摸了摸自己的頭髮,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嘲諷笑意,低低道,“起來吧,我不責罰你。不過要是我讓你去做件事來彌補,行不行呢?”
丫鬟更害怕了,結結巴巴的問,“什麼……事?請縣主吩咐。”
瑞安往左右不遠處靜默不語,如木雕泥塑般的丫鬟們看了一眼,問,“我想讓你帶我去見見父親,可以嗎?”
丫鬟一聽,心虛的眼神左右亂瞟,硬着頭皮道,“國公爺……正在養病呢,夫人說過,不用縣主日日去問安的。您……您好好的,國公爺知道了……嗯,也會好好的。”
瑞安又扯出那意味不明的笑意,不再言語,只是站起身來,走到窗邊,默然不語。
她住的是一棟三層小樓,從前只覺得這裡風景獨好。登高望遠,極是開闊。可如今看來,這裡有什麼好的?孤零零一座小樓,前後不靠,就好象她如今的處境。空有個縣主的頭銜,可是實際呢?
有些事情她從前不明白,可近來似乎卻慢慢明白了一些。有些人對你好,其實未必是真的好。有些壞人也不會象戲臺上的戲子那樣,畫着一張代表奸佞的大白臉來讓你分辨。
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只要自己還沒走到最後一步,她總會有辦法的。
暗暗攥緊了手心。任保養得宜的長長指甲把掌心掐痛。瑞安看向窗外的美眸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狠辣。
她好不容易纔從那麼骯髒的地方爬出來,站在了這麼高的地方,她纔不要被摔下去。她那個爹不是還在麼?那她就還有一張最大的護身符。
不過那個爹的身子實在是太差了,萬一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自己可怎麼辦?一張護身符還是太少了些。她還有沒有別的法子。能讓自己在這麼高的地方立足?
見女孩偏着頭,流露出苦苦思索的目光,房中丫鬟彼此交換個眼色。有個年長些的上前小心道,“縣主要不要過來看看衣料?夫人又給您送了好幾匹呢。”
對這些東西,瑞安並沒有從前那樣的熱愛,可也沒有拒絕,“先放在那兒吧,我一會兒來看。”
她的目光依舊注視着窗外,不斷閃爍。
忽地,遠方桂花林邊,一個身着象牙白與黛藍相間儒生衣服的俊美男子闖進了她的視線,那是誰?這世間的男子竟也會有如此絕色?
眯眼看了好一會兒,瑞安才指着那人問道,“那是誰家公子?”
丫鬟們也不認得,卻已聽說過,“歐陽大人家的長公子生得俊美不凡,料來那人就是他了吧。”
“歐陽大人?又是個什麼官職?”
“歐陽大人是禮部從六品的膳部員外郎,他的夫人就是咱們夫人的姐妹。”
哦。瑞安應了一聲,坐下再不言語。
猜不到她所思所想的丫鬟只好把她的一言一行事無鉅細的報到了國公府夫人那裡,貴婦彼此正在逗弄一隻小哈巴兒狗,聽了也不甚在意,只道,“好好伺候着,千萬不可怠慢了。”
等到人出去了,她纔在心腹面前微露譏諷,“現在才知道悔過,不覺太遲麼?給我把人看好了,在她嫁人之前,都務必要安安生生的。對了,再去御膳房那裡回一句話……”
而在小樓上禁足的瑞安,在苦思之餘,又想起白日裡驚鴻一瞥的俊美男子,忽地生出個極爲大膽的主意。
只是這個主意要怎麼落實,還得費一番周折。看看左右這些人,瑞安閉上眼睛,把心事藏起,開始細細推敲。
陸府。
陸文氏一回家就追着女兒進了房,把下人全都打發下去,面帶喜色的急急問,“你要覺得那個歐陽家的大公子不錯,娘也沒意見。”
陸瀅錯愕的轉頭,“娘,您什麼意思?”
陸文氏掩嘴輕笑,“還不肯承認麼?連你二嬸都看出來了。娘已經打聽過了,這位歐陽家的大公子雖然是鄉下來的,卻是正經嫡出,論起身份來,比那譚氏的正經孩兒還要尊貴一層。他娘原也是世家大族,只可惜在亂世中凋零了。但我看爲人長相都還不錯,勉強配你也說得過去了。就是家裡窮些,沒人幫襯也沒什麼,正好少些麻煩。反正咱家也不靠他出人頭地,只要你中意就行。”
陸瀅明白過來,只覺啼笑皆非,“娘,我不過是跟人家多說了幾句話,您如何就出這許多念頭?我早說過,我是不嫁人的。”
“糊塗!”陸文氏真心急了,甚至重重跺了下腳,“進宮侍奉是風光,可是你看你那幾個姑奶奶,臨老都是什麼下場?”
陸瀅臉一沉,不說話了。陸方氏掰着指着數給她聽,“一個爲了保命,跟宮裡太監結了對食。一個爲了主子間的爭鬥,丟了性命。還有……”
陸瀅忍不住道,“姑祖母不就壽終正寢了?”
陸文氏冷笑,“是啊,她是壽終正寢了。可你知道你姑祖母有多想有一個自己孩子?但你曾爺爺曾奶奶怕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肯盡心爲家裡出力,硬是死死的攔着不許。你姑祖母就說不從外頭收養,過繼一個給她也行,可你爺爺他們弟兄幾個又怕將來因此鬧得厚此薄彼,還是不許。你都不知道,當年我才生下你哥時,你姑祖母還在,那樣瞧着他的目光,真是讓人可憐到了極點。世上哪個做女人的不盼着做一回母親,能有個自己的親生兒女?她爲了這個家,進宮當尚宮娘娘,用一輩子的幸福換了全家的榮華富貴,可就連這一個小小的要求,家裡也不許,你覺得這樣有意思麼?”
掬了把同情的眼淚,陸文氏傷感的告訴女兒,“阿瀅,聽孃的。娘這把年紀,什麼都看透了,也想通了。娘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你想進宮,是想自己混出頭來,可以一輩子護着你娘,護着你哥還有你侄兒,不叫人欺負。你心疼娘,可娘也心疼你啊。這裡只有咱們娘倆,娘不怕說個掏心窩子話。你哥再親,畢竟只是你哥,他有他的媳婦,他的兒女,他最親的永遠是他們。你這個做妹妹的,還得隔着一層。娘能活成眼下這樣,已經知足了。至於你哥,他有多大本事就吃多大的飯,更多的,不是你這個當妹妹的應該操心的事。”
拉起女兒的手,摸着那上面因爲長年累月練習刀工磨出的薄繭,陸文氏心疼的道,“娘不要你再風光下去了。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好好嫁個人,生幾個孩子,不要等到老了,跟你姑祖母似的,身邊看似圍着一屋子人,卻幾乎全是惦記着她的方子和東西,沒一個真心疼她孝順她的人。女孩子的青春有限,真要等到那時,你可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娘,您別說了!”陸瀅聽得心裡難受之極,她何嘗不知道娘說的全是爲了她好?可是真要嫁人嗎?她還是越不過心裡的那道坎。
這世上男子負心薄情的實在是數不勝數,有錢男人這樣,沒錢男人也這樣!就象她那個爹,什麼本事都沒有,就知道花心。自打她出生到她爹閉目,簡直就沒讓她們母女消停過,沒一日不鬧得雞飛狗跳,讓人慪氣掉眼淚的,真要遇上個這樣的男人,那嫁了又有什麼意思?可要是想找個重情專一合自己心意的,又哪有這麼容易?
好不容易把母親送走,正想一個人靜一靜,卻不料等來了自己的師父。
見余三勝似是心情也不太好的模樣,陸瀅強打起精神,把他請進屋倒茶,“瞧您臉色不好,可是出了什麼事?”
余三勝愁容滿面,眉頭深鎖,“平國公病了,懶怠飲食,太后娘娘親自打發人去問,只說想吃碗豆腐花。可御膳房連接做了好幾道送去,都不甚歡喜。太后娘娘急了,在宮裡發了脾氣。要是再這麼下去,連師父也招架不住了。我過來是想瞧瞧你家幾位姑祖母從前留下的方子,看看有沒有做豆腐花的。”
家裡的所有藏書與方子,沒有人比陸瀅更熟。這當中包羅萬象,可唯獨沒有豆腐花這樣普通到極致的東西。
“徒兒覺得,以御膳房幾位大師傅的水平,他們做的豆腐花是絕對錯不了的。平國公不喜歡,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喜好?”
這話是有道理,可余三勝聽着更重的嘆了口氣,“聽說瑞安縣主的生母從前就是賣豆腐的,估計平國公是想着那一口了。可這天下的廚子雖多,卻是一人一個口味,咱們要怎麼才能做出他想要的那種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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