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薯仔的本意只是去吃幾隻櫻桃,可他不知道,他娘給他吃的,都是去了核了,而他抓了櫻桃就往嘴裡一扔,嚼巴嚼巴就開始吞。結果被那核倒黴的噎在小嗓子眼裡,憋得氣都喘不過來,小臉掙得通紅。
唔啊!
歐陽康突然聽到動靜不對,轉頭一看——
天!快給兒子那憋得快閉過氣的樣子嚇傻了。
這時候他媳婦很是剽悍的衝了上去,抱起胖白薯坐在自己懷裡,左手緊摟他的腰腹,右手壓着他的背,整個大力的往前推。
“吐!傻子,快吐!”
可能是被老孃突然提高八度的凌厲聲音嚇到,也可能是這法子真的有效,總之沒兩下,小薯仔噗地吐出那粒差點要了他小命的櫻桃核,喘過氣來。
只是把自己都嚇得哇哇大哭,回頭要娘抱抱。
可還沒等他求到撫摸安慰,他爹衝過來,拎起他反放在自己腿上,對着他的屁股就是一頓胖揍。
噼裡啪啦的巴掌聲中,歐陽康黑着臉邊打邊罵,“有餓着你嗎?要這麼去偷東西吃的?都放那麼高了,你還有本事去拿,你想嚇死全家是不是?”
小薯仔嗚哇嗚哇,哭得很是可憐巴巴。
不過這回沒人同情,別說蘇澄都恨不得揍他一頓,念福也是氣得渾身亂顫,手足冰涼。
老孃都大難臨頭了,這小子還添亂!知不知道多少小孩子就因爲這樣窒息而死?連搶救的時間都沒有。
她甚至都不敢想,要是這小子不是剛好在他們面前偷吃被抓,自己又沒有剛好學過那麼一點急救常識,這小子要怎麼辦?
蘇澄雖然生氣,可轉過頭來,看着她的臉色不好,更加擔心,“念福,你怎麼了?”
我沒怎麼呀?就是氣得狠了。也着實嚇到了。念福不知,她的臉色在外人眼裡也是異常的泛着白。還想說自己沒事,卻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眩暈, 然後身子一軟。突然就陷進黑暗裡。
皇宮。
高顯得到了一個消息,頓了頓,威嚴的臉上泛起一抹淺淡笑意,告訴卓日烈和一幫子情緒激動的草原人。
“嘉善郡主並不是有意怠慢,不肯親自下廚,而是她,有身孕了。”
有身孕了?
有身孕了……
一幫子原本義憤填膺的人,全啞巴了。
就是鬧騰得最歡的圖瓦也無話可說了,不管是在草原,還是在哪裡。從來沒個說,能強迫孕婦來下廚的。
承平很識趣的又多說了幾句,“御醫剛去看過,才一個多月。因孩子月份尚淺,按習俗郡主也不好明說。是以皇上讓她準備烤肉,她也沒有推拒。可衆所周知,孕婦的口味大都比較奇特,就算郡主有心,她也實在不敢來做。”
高顯能說,這孩子來得實在太及時了麼?
剛好在乞顏提出這樣的要求時,用這樣一個完美的藉口回絕了。這省了他多少外交上的麻煩事?
所以他對卓日烈淺淺笑了笑,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這事實在連朕也不知,汗王可不要怪罪。底下廚子之間有什麼意氣之爭,讓他們自己鬧去,咱們繼續喝酒。喝酒。”
不管卓日烈願不願意,此刻都只能嚥下杯中酒,坐了下去。
王粲忙上前來活躍氣氛,一場風波消彌於無形。
等到念福再醒過來的時候,天都黑了。
首先彙報了這個天大的好消息。歐陽康小心翼翼的把她扶着坐起來,餵了口水後,問,“想吃點什麼?喝點什麼?”
念福左右瞄瞄,“兒子呢?”
歐陽康頓時一臉嫌棄,“給先生帶走了,那小子太皮了,得好好教訓教訓。我把他屁股都打紅了,也幫你出氣了。”
念福紅果果的瞅他一眼,這是幫她出氣嗎?這是怕她看了惱火,要再打一頓,把人救走了?
算了,念福懶得操心了,搭着自己依舊平平的肚子問,“外頭事情都解決了?”
歐陽康猶豫了一下。
皇上那邊是無事了,可祝四霖卻跟那個廚子,也就是當年挑斷他手筋的石鵬約定,再比一場。
而賭注是輸的人這輩子再也不能做廚子,甚至也不能教徒弟。
念福聽得頭疼,她倒不在乎還能學點什麼,只是,祝四霖手抖得連菜刀都拿不穩,怎麼跟人比?
還有那個石鵬,到底是無意中出現,還是有備而來?
但祝四霖態度異常堅決,已經回去積極備戰了,“我知道你關心我,可這是你師父這輩子最大的恥辱。就算是輸,我也要做完我那道火樹銀花,彌補我畢生的遺憾。”
念福無法了。
問有什麼能幫忙的,祝四霖呵呵笑,“你養好自己身子就行,到時再生一個大胖小子,教他做菜。”
念福有些不解,問了句,“那您也可以教薯仔呀?”
祝四霖笑着搖頭,“那小子一看就是個會吃不會做的命,不指望他了。況且他跟着他師公,要學的東西已經夠多的了,何必再來我這兒費工夫?等到你這老二生下來,倒是可以傳承一下咱們的衣鉢。”
念福頓了頓,“那要是生個閨女,就不教了?”
祝四霖哈哈笑了,“真要生個閨女,不知你們家得寵成什麼樣了,哪能象你似的好摔打?還是兒子好,等他學會做菜,將來娶媳婦,討好老丈人不也容易些?”
念福無語的走開了。好吧,倆兒子都有人教了,她沒用了。
可她卻不知,在她轉身離開之後,祝四霖眼中流露出的一抹黯然,還有決然。
本以爲不去做飯就沒了事,沒想到卓日烈還是來了破園作客。
王粲一臉尷尬,這位爺只說要他帶着到京城微服逛逛,可跑到這兒來了,難道能不帶人進去?
歐陽康倒是十分體諒他的處境,大大方方把客人迎了進來。
卓日烈不僅參觀了他們家的房子,還對蘇澄表示了一番深深的仰慕之情,想見上一面。只蘇澄卻是不給半點面子。直接隔着窗戶說他身有殘疾,自慚形穢,不便見客。
反正他是出了名的脾氣古怪,更兼無官無職。不願意見人誰也沒辦法。更何況,他屋裡還有一隻小薯仔在鬼哭狼嚎,作不得假。
卓日烈只得摸摸鼻子,訕訕的表示,“到底我等凡夫俗子,入不了先生法眼。”
歐陽康大度的替他解了個圍,“這個點是我兒子要洗澡的時間,只有我家先生治得住他,實在來得不巧了。”
卓日烈心說你確定這不是在補刀?堂堂男子,爲了帶孩子。沒空見他,這還不如自慚形穢。
不過卓日烈也不是泛泛之輩,就算是受到這樣的冷遇,還能談笑風生的跟歐陽康談天說地,甚至欣賞了一回那副破園名士圖。
只是最後。他才狀似不經意的說起,“近來倒也怪了,有人說草原藏着什麼寶藏,引來不少人挖,也不知是哪裡來的謠言。”
王粲聽不大懂,可歐陽康卻是瞬間明白了。
這是卓格賊心不死,還在挖寶?那用他媳婦的話來說。這智商可真有點讓人捉急。
不過卓日烈又模棱兩可的說了句,“或許這是真的,也未爲可知。”
歐陽康心道,這又是啥意思?難道這謠言還有點影兒,或者是他故意煽的風點的火?
可卓日烈最後道,“不過我這人還是信奉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如今我們草原跟大梁交好,我也想讓百姓們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不再有殺戮征伐。”
這話倒有點意思了。
不過他跟自己說,是什麼意思呢?象他一個沒有實權的郡馬,難道還能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
而且。卓日烈是那種隨遇而安的人嗎?
等人走了,蘇澄才道,“就是沒有實權的人,才容易左右皇上的決定。此人鴻圖大略,能屈能伸,他想的應該不是十年二十年的成就,而是名垂千古。”
念福覺得,“那這樣也不錯啊,不管爲什麼,只要他不想打仗,那老百姓就有安生日子過。”
蘇澄甩個小白眼,“婦人之仁!那難道等他強大了,再來打我們?”
念福不能贊同,“人家爲什麼不能強大?就好比兩家鄰居,你家發達了,我家自然也會想着賺錢。只要我不去搶你家東西就夠了,你不能因爲我有一天可能會來搶你,就先出手打我,或者打斷我的財路,讓我一直窮下去,這不是強盜邏輯嗎?”
難得一回的,蘇澄被她說住了。半天只能道,“這些朝政大事,不一樣的。”
念福聳肩,“這種時候,男人不是應該再說一句,你們女人不懂嗎?”
蘇澄微黑了臉,他這是被毒舌了?
念福倒似乎頗有談興,“先生是明白人,這朝政大事中有多少是爲國爲民,又有多少隻是爲了滿足你們男人想要名垂千古,建功立業的虛榮心?”
“生當作人傑,死亦爲鬼雄。想要功成名就,有什麼不對?”
“一將功成萬骨枯。你們所謂的功成名就,成就的永遠是少數人,而爲此犧牲的老百姓,有誰記得他們的名字?”
歐陽康瞧着不好,忙道,“先生,她懷着身孕呢,腦子不好使,出言無狀,您不要見怪。”
一面又把使勁衝他翻白眼的媳婦拖走了,“你我不思進取就夠了,別再想讓別人跟我們一樣。”
念福本想跟他爭幾句,想想忽又覺沒意思。這世上永遠都有平凡人,也有野心家,她改變不了什麼,只能做好自己。
倒是隨後蘇澄想了很久,甚至有些隱憂。徒媳這胎,不會懷個隱士高人吧?最怕是什麼高僧轉世了,否則這樣看破紅塵可怎麼辦?
白薯:我要有弟弟了?還是個光頭?那還有什麼玩頭?怎麼揪他小辮子?
旺財:沒辮子也就算了,他要是不吃肉不啃骨頭,我們哪還有共同追求?
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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