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神君……”
程立笑笑,帶着幾分不好意思,搖頭道:“這外號實在太難聽了。老實說,我不喜歡。”
謝小青雙眼發亮,欣喜道:“那就是說,你承認了?”
程立聳聳肩:“我也從來沒說過自己不是啊。”
謝小青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左右搖晃:“啊哈,真是你!太厲害了!黑煞神君原來是像你這樣又漂亮又斯文的小哥哥。對了對了。海上銷金窟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有還有,你和夏家的大兒媳凌夫人,又是什麼關係啊?難道說,你們當真……呵呵呵~~”
看着她這樣一幅八卦的樣子,程立禁不住有些好笑。他搖頭道:“要詳細說起來,話就長了。不過這荒郊野外的,不是說話的好地方,還是先回杭州城裡再說吧。”
謝小青聽了這話,也覺得有理。嘆氣道:“那好吧。不過回城之後,你可要好好把整個故事,原原本本地都講給我聽哦。”
程立牽過踏雪烏騅,翻身上馬。道:“沒問題。到時候妳別嫌悶就好了。”
兩人並駕齊驅,按轡徐行。才走了沒多久,猛聽得半空中“轟隆~”一個焦雷炸響。兩人各自擡頭仰望,赫然發現烏雲已將半邊天遮沒。
程立皺眉道:“這天氣變得好快。只怕要下雨了。”
謝小青忽然笑道:“我在茶樓酒館聽人家講故事,故事裡面的男女主人公啊,通常都會在趕路途中遇上暴風雨,然後就找到家破廟避雨的。
然後就因爲天色已晚,不得不在破廟裡過夜。於是風雨深宵破廟,男女乾柴烈火。一來二去,多半便會發生一些要是不加倍打賞給說書先生,說書先生便萬萬不肯說的故事。嘻嘻,小哥哥,你說咱們不如先別回城了。回剛纔那家破廟看看怎麼樣?”
程立啞然失笑:“回什麼破廟?這都哪裡聽來的故事?亂七八糟,簡直不知所謂。我看啊,創作這些故事的人,多半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妳以後還是少聽爲妙。”
謝小青笑嘻嘻道:“反正按我姐姐說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那我還能不接觸男人啦?小哥哥,你自己說,你究竟是好東西,還是壞東西,還是不是東西呀?”
陷阱!明顯是個陷阱!所以程立根本不上當。直接道:“那是兩回事,不能混在一起說。別磨磨蹭蹭了。再磨蹭下去,該下雨了。”
謝小青眨了眨大眼睛,假裝出一幅疑惑的表情:“磨蹭?有嗎?沒有吧。咱們隔得那麼遠,怎麼磨蹭啊。哦,我知道了,小哥哥你好壞哦,哼哼,姐姐說的果然沒錯呢。”
程立啼笑皆非,根本不去問她姐姐到底都說過些什麼。只是一揮馬鞭,徑自策馬加速而行。謝小青無可奈何,只好也從後趕上。一邊策馬,一邊無精打采地嘟嘟囔囔,也不知道都說些什麼。
可是常言說得好,天有不測之風雲,躲是躲不過去的。不到一盞茶時分,風勢越來越大,吹得衣服袍角也不住獵獵作響。緊接着,足有黃豆般大小的雨點,已經輕盤灑下。打在皮膚之上,儼然隱隱生痛。
面對如此大雨,程立下意識緊緊皺起了眉頭。但謝小青反而拍掌嬉笑道:“好啊好啊,這下子,可真像故事裡說的一樣了。”
程立忍不住回頭問道:“小青,怎麼看妳的樣子,好像很喜歡淋雨一樣?”
謝小青伸手撥了撥已經溼漉漉的秀髮,笑道:“其實也不是喜歡淋雨啦。不過既然前面也是雨,走得快走得慢,還不是一樣?既然結果都不變的,那麼我跑那麼快乾嘛?”
程立搖頭道:“那怎麼能一樣?淋雨淋多了,會生病的。”
謝小青笑道:“咱們是習武之人,身體強健着呢,不怕不怕。”依舊策馬徐徐行去。程立沒法,只好也跟着一起慢慢走。
兩人在雨中走了好一陣子,後面大道上忽然車馬轆轆。一隊人馬從後趕上。程立見他們人多,於是主動拉着謝小青,驅馬避在路邊,讓他們先走。
這隊人馬人人身穿勁裝,腰間帶着武器。顯得頗爲彪悍。前後左右,合共有二十多人。中間保護着三輛大車。車上插着鏢旗,上面則繡了頭高高躍起的鯉魚。神態栩栩如生嗎,充滿了動感。看來,該是一隊押送貨物的鏢師。
鏢隊從程立謝小青他們身邊走過。其中一名身材高大,鬍鬚已經略見花白的鏢師,回頭向程立他們看了兩眼,隨即低聲向身邊一名趟子手吩咐了兩句。
那名趟子手點頭答應了。當即拿了兩件蓑衣過來,和和氣氣地道:“兩位朋友。我家總鏢頭說了,兩位想是沒有帶雨具,所以讓我送來兩件蓑衣,總算聊勝於無吧。”
也不等程立開口說話,謝小青率先伸手接過蓑衣,笑道:“那就謝過貴總鏢頭啦。對了,看你們的鏢旗,應該是錦鯉鏢局的吧?那麼你們的總鏢頭,應該就是‘龍門三疊浪’李威信了?”
那趟子手帶了幾分自豪,挺直腰桿道:“正是。原來姑娘也知道我們錦鯉鏢局。”
謝小青笑道:“那有什麼稀奇?除非是個聾子,否則在江南一帶,又有誰不知道錦鯉鏢局呢。那就請這位大哥回去,代我們謝過李總鏢頭了。”
那趟子手答應一聲,轉身回去,向總鏢頭覆命。那位“龍門三疊浪”李威信回首過來點點頭,隨之不再理會程立他們,帶領鏢隊繼續上路去了。
站在大路上,看着鏢隊逐漸遠去,謝小青忽然嘆了口氣。
程立問道:“妳又怎麼了?”
謝小青帶了幾分憂傷,淡淡道:“我是嘆這位李威信李總鏢頭,實在是位好人。只可惜如今這世道,好人不長命,壞蛋卻活千年啊。”
程立奇道:“妳怎麼知道李總鏢頭不長命?”
謝小青用理所當然的口氣道:“因爲我會看相啊。那位李總鏢頭啊,烏雲蓋頂,印堂發黑。一看就知道運交華蓋。不出三個時辰,必有血光之災。”
程立忍不住笑道:“妳什麼時候又會看相了?說到烏雲壓頂,好像你我現在也是一樣吧?難道咱們也都有血光之災?”
謝小青一本正經地點頭道:“嗯,說得有理。我這就好好算算。可不能大禍臨頭了,還懵懵懂懂啊。”說話間,居然當真掐指算起來。忽然“哎呀~”失聲驚叫起來。
程立本來不以爲然的,可是聽得謝小青尖叫,也下意識緊張起來,問道:“怎麼?”
謝小青瞪大了那雙烏溜溜的眼珠,叫道:“大事不好,我手指抽筋!”
程立又好氣又好笑,一巴掌往謝小青的手打下去:“差不多得了,妳鬧什麼鬧啊?”
謝小青趕緊縮手,“噗哧~”輕笑道:“開個小玩笑嘛,何必那麼嚴肅?小哥哥,看着你年紀也不大啊。何必老是那麼一本正經,弄得自己一派老氣橫秋的樣子?”
程立嘆氣道:“行啦行啦。那麼,妳究竟會不會算啊?”
謝小青略微收斂笑容,道:“說到算命嘛,其實我不太會。但看相我還是會一點兒的。所以剛纔也沒撒謊啊。李總鏢頭確實會有血光之災,不騙你。怎麼樣小哥哥,人家總算對咱們有贈送蓑衣之恩。大丈夫爲人處事,有恩當報,那是必須的,對吧?”
程立皺眉道:“真有血光之災?嗯……難道前面有強盜會攔路劫鏢?可這裡距離杭州城才十里路左右,是什麼強盜,居然這樣大膽猖狂?”
謝小青笑道:“何必在這裡亂猜。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走囉。”赫然輕輕一踢馬肚,策馬跟了過去。程立則帶着三分好奇,三分好笑,三分疑惑,以及最後的一分無可奈何,也從後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