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魂焰,是一門對修習者性命修爲要求極高的殺敵手段。
修習方式便是讓修習者從逝者所化的陰煞之炁魂靈中提取出至陽的一點精華,再以自身修爲反覆淬鍊,化作一點魂焰,名真魂焰。
一旦煉成,將真魂焰附着於外物之上,外可破法,內可傷人神魂,同水平之下,一擊必殺!
然缺陷也有,人死之後,炁化清風肉化泥,若無手段加持,很難捕捉到人死之後的陰煞魂靈,且一縷真魂焰的煉成所需魂靈精華數量可達千人,無法再生,用完就沒。
若是太平之時,一縷拳頭大小的真魂焰,便是去亂葬崗日日蹲伏也得需十年八載功夫才能小有所成。
這手段非我天師府先人所創,而是在五胡亂華,衣冠南渡時期,一位與天師府天師交好的崔姓高人,爲護百姓南逃,阻胡人大軍之前留給那任天師,勿使這門手段失傳。
因這門手段乃亂世殺敵求生的手段,也就被天師府歷代天師列爲禁術,非華廈傾覆,天下大亂之際,不可修習。
我這三位師叔,當初也是天資卓越之輩,奈何心性不足,又恰逢那會時局動盪,軍閥混戰。
便想出一個辦法,下山尋一方軍閥投靠,讓其挑起戰事,而他們則是在戰場上以這些士兵的魂靈來修習真魂焰,若不是當時時局特殊,師父他老人家也不會爲他們三人向師爺求情,只關不廢。”
王一幫着張之維收殮着這三名老道的屍體,也聽張之維說明了緣由。
天師府那邊已經投靠國府,成了道門名譽協會會長的張恩溥爲了能夠更進一步,直接用大勢逼着天師將天師位傳於自己,不惜違反戒律,將天師府內犯下錯事,但罪不至死只是關押在龍虎山其他位置的老一輩放出來,予以承諾,但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張之維。
這段時間,大部隊的轉移不僅要突破國府佈下的封鎖線,他張之維還要跟這些神出鬼沒的同行鬥法,這段時間,死在張之維手裡的同行沒有一百也有五十了。
玩這種刺殺暗殺,都是國府這邊的經典套路了。
聽着張之維說着這門叫真魂焰的手段,還有這段時間大部隊遭遇的兇險,王一也是唏噓萬分,但他也牢記着當初在京城李先生就義之前告訴自己的話語。
這段歷史,自己只能看,不能瞎搗鼓,沒這場長征,或許就沒有後來的新中國。
幫張之維收斂好這三個老道的屍身,王一也突然開口。
“這真魂焰的手段,你也會吧。”
“嗯。”
張之維回答的倒也乾脆,王一也不驚訝,人家是用金光咒和雷法對敵,但不代表人家只會這兩個,而是大多數時候,只需要這兩個就能解決一切問題罷了。
尤其是當王一看着張之維周身上下逸散出來,熊熊燃燒的真魂焰,再想到張之維投身的部隊,這幾年與國府交戰那麼多場,都不需要張之維刻意去修習這門手段,他都能將這門手段修到與那位崔姓高人一樣的水準。
當下的時局,對於這門亂世殺敵求生的手段而言,再合適不過了。
“沒想到咱們這個圈子裡還有這麼多我不知曉的手段啊。”
“能傳到現在的,小門小派也好,名門世家也罷,往上追溯,都能與先秦時期的諸子百家扯上關係,幾千年下來,除了自家壓箱底的,多多少少都有點別家失傳的手段,只是各有利弊,沒到斷根的緊要關頭,不會拿出來的,先生這邊不好過,你那邊也注意點,別不小心就着了道,要不要我把這門手段教你?”
“暫時算了吧,一切手段歸根結底都是性命修行,我這基本功還算過得去,足夠應付了,這門手段還是等太平了再好好選個傳人傳下去吧。對了,先生那邊如何?”
“蠻好的,王一,我現在真有點信國運護佑了,你信不信?”
“哦?我們的天通道人竟然信國運護佑了?有趣有趣,說來聽聽,你們兩個也一塊過來吧,剛好聽聽你們張叔說一下你們爸爸的故事。”
說着,王一也朝着樹林處招了招手,那兩個被自己帶在身邊的半大小子也被他牽引了過來,而張之維在看到這兩個孩子的時候,也是身形顫抖,小眼睛睜到最大。
儘管面容發生了改變,但張之維已經明白這兩個孩子的身份。
看着王一,也只對其點了點頭。
而坐下來的兩個孩子也很禮貌對張之維喊了一聲張叔叔好,他們爲數不多的孩提記憶裡,是見過張之維的。
那會也就只有張之維能夠越過封鎖線,幫先生傳遞家書,還不耽誤時間。
兩個孩子坐下來就眼巴巴望着張之維,等着他開講,張之維也是寵溺地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也在那說起發生在五月末飛奪瀘定橋之前發生的一件事。
——
民國二十四年,川蜀之地,五月。
這會紅軍剛跳出國軍的包圍圈,將幾十萬國軍部隊遠遠甩在屁股後頭,並準備強渡大渡河,繼續北上與兄弟部隊靠攏。
而回過神來的國軍也開始北追南堵,想要將將其殲滅在大渡河以南。
這場國共雙方之間的鬥智鬥勇還在繼續,對於知曉結果的王一而言,他不擔心,對於同樣在那個夢境中共享了王一記憶的張之維來說,他也不擔心,會讓這一切順其自然的發生。
但對於川蜀這邊的異人流派而言,發生在他們眼皮底下的一切結局都是猶未可知。
尤其雙方之間懸殊的兵力,還有曾經發生在這片地區的太平天國舊事,也讓他們不看好紅軍這邊。
黑夜之中,唐門門長唐炳文居於高處,看着下方火把點亮的小鎮,暫時在這裡休整的紅軍戰士也沒有騷擾百姓,秋毫無犯不說,軍紀嚴明,還主動幫提供住處的百姓挑水砍柴。
瞎了一隻眼睛的唐門長看着眼前這一切,愈發看不透眼下的世道了。
這樣一支在逃亡途中對百姓秋毫無犯,軍紀嚴明的軍隊,在過往的歷史裡又有幾支呢?是了,漢丞相諸葛武侯在時有這麼一支,兩宋時期嶽王爺的岳家軍算一支,可他們,可他們都輸了啊。
想到了這些,唐炳文也是嘆了口氣。
唐門是個接單殺人的灰色門派,能傳承至今,自然有着自己一套生存法則。
但是在民國二十一年年末,王一專程過來找唐門委託,讓唐門大老爺帶着十個門人與其一道前往關外,與那關外的倭寇鬥了一場,大老爺他們將在關外的所見所聞回來與唐炳文這位門長說明。
聽完關外倭寇所做之事,又看到了王一專門刊登沒有發行,送來的報紙,唐炳文這位門長便明白,這民國時局還得亂,仗還有的打,而唐門的處世生存法則,也有可能隨着真正清平世道到來時要發生改變,甚至連異人界的格局都會發生變化。
只是這個清平世道到底由誰到來,由誰來開拓,唐炳文不清楚。他之所以在這裡,也是想看看,眼下這支被國府圍追堵截到這裡的部隊,他們是否就是未來開拓清平世道的人。
“阿文。”
想着這些的時候,大老爺也出現在唐門長身後,與其一同望着下面的鎮子。
“師兄,事都辦好了嗎。”
“雙鷹那孩子帶着王一的信給你我之後,我這邊便動用了門中的資源,備好了輜重,只是我看你現在好像有點舉棋未定啊。”
“事關唐門將來,我豈能輕下判斷,師兄,你看他們有生路嗎?”
“有,過橋便是。”
“他們知道嗎?”
“目前來看,並不知曉生路就在奪橋飛渡,其實我一開始也不知道,還是一個老人家告訴我的。”
“一個老人家,怎麼會了解這方面的軍事?”
“那可不是一個普通的老人家,年輕那會,他可是太平天國的一員,親眼見證石達開大軍的覆滅,自那時起,他就在想若有朝一日又有一支軍隊陷入如石達開大軍這般險境,該怎樣才能度過危機,最後他想到了,但像太平天國那樣的大軍,好像也沒有了,你說,我該下去告訴他們嗎?阿文。”
“你是師兄。”
“你是唐門門長,這種關乎唐門未來的決定,我不能幫你下。”
“那位老人家距離這裡遠嗎?”
“不遠,很近。”
“他們會在這裡待多久。”
“也就這幾天的功夫了。”
“國府的報紙一直在說他們是匪,可到底是不是,是真難滅,是假易除,就由老天來替我下這個決定吧。”
唐門長負手長嘆,望着頭頂這片夜空,羣星閃爍,與下方的點點星火遙相呼應。
對於唐門長的決定,大老爺也沒有多言,只是與他就這樣在這裡一同守着,等着老天爺給他們一個答案。
而這個答案來的很快,很快的,以唐門長和大老爺的修爲便聽到了來自下方鎮子上的一陣騷動。
能看見,一位衣裳還算乾淨的老者正在與兩名年輕的紅軍戰士起了爭執,說是爭執嘛,又不恰當,因爲在唐門長和大老爺眼中,兩名戰士並沒有對老人家做什麼無禮舉動,只是攔着他,在那跟他好生說話。
可就是這一幕,對於唐門長和大老爺來說觸動很大。
因爲老人家現在這個舉動往大了說就是衝擊軍營,放在川蜀之地這邊的軍閥,老人家還未走到軍營大門前就已經被開槍打死了,怎麼可能還有眼下這個事情發生。
當唐門長和大老爺看到這一幕時,他們便知道,老天已經給他們答案了。
“走吧師兄,咱們去見見這裡的長官,我真想看看能帶出這樣一支部隊的人,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阿文啊,我許久沒看到你這樣開心的笑了。”
“是嗎?我也不知爲什麼,就是覺得很開心。”
鎮子上,作爲警衛連連長的張之維也聽到了外面傳來的動靜,皺着眉頭走了出去。
“怎麼回事?”
“連長,這位老人家要見這裡的最高長官,說他知道過河的辦法。但我們跟他說,可以先跟我們講,我們去報告,老人家死活不肯,執意要見,就···”
“好了,你們去警戒吧,我來。”
“是,連長。”
戰士離開,張之維上前剛準備跟老人家說明自己的職位時,便擡頭看向老人家身後的黑暗。
“沒想到當年天師將小天師逐出山門竟有這般隱情,天師用心良苦啊。”
“這裡沒有什麼龍虎山天師府門人張之維,只有紅軍警衛連連長張之維,叫我張連長便可,唐門長,大老爺,我們只是經過此地,不會久留,還請唐門行個方便。”
“張連長莫怪,我們師兄弟二人前來,是爲這位老人家作保的,想要過河,只能飛渡奪橋,還請張連長去裡面通報一聲,就說我們二人想與這位老人家一同見見裡面的人。”
唐門長與大老爺從黑暗中現身,朝着張之維抱拳。
看着出現在這裡的唐門長和大老爺,還有面前應和的老人家,張之維也明白事關重大,朝着兩位前輩抱拳之後,便轉身離去。
“那一晚,我一個人守在屋外,聽着兩位前輩和那位老人家與先生暢談,直到黎明時分才離去。之後,我們過了橋,還得到唐門這邊的一部分物資補充,也拿到了你託大老爺轉交給我和先生的信,我也等到了部隊都順利過橋後,纔敢從先生身邊離開,來這裡與你見面。
而在這之前,還有一件事讓我更相信這一點,你也知道的,我是道門中人,對於三這個字是有執念的,而這世間萬物大多都合這一三之理,唯獨這次,我發覺一切都是可以打破的,四渡赤水出奇兵,哈哈,哈哈哈!昔年在山上時,師父給我取道號天通,天通道人,人道通天,師父對我有大期望,可自四渡赤水之後,我便想試試先生對此的另一個解讀,人道,通天!”
張之維坐在那裡朗聲大笑,一身真炁鼓盪,平地颳起一陣狂風,顯然,在與王一說完往事之後,此時此刻張之維的修爲又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