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媽媽:女兒如今在枯葉山,一切安好!勿念!待我成爲武者之日,自然歸家。我已拜入俠客學院劍宗掌門千劫生門下,他知道枯葉山位置,你們要是想女兒了,可請他帶你們來看我。”
話說慕以柔在枯葉山安頓好了以後,就給家裡父母寫了這樣一封信,以報平安。
枯葉山附近的城鎮中,正好有江湖聯盟開設的專門爲人們送信的驛站,她把信交到信使手上,鄭重地說道:“請務必送到小境谷。”
信使鄭重地接過,說了句:“請放心。聯盟驛站,風雨必達!”鄭重地向她伸手。
慕以柔把手上的散碎銀兩放在他手裡,信使併爲縮手。
慕以柔疑惑地看着他,信使認真地看着她。
兩人就這麼對視着,氣氛有點尷尬。
“你這傻丫頭,知不知道請人做事是要付足夠的酬勞的呀?錢不夠,傻瓜纔會爲你做事。”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接着一張面值百兩的銀票拍在信使手上,“別墨跡,給老孃用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
信使給了她一個萬分擔保的眼神,把信塞背後收納盒裡,鎖好,把銀兩和銀票揣兜裡,騎上馬,絕塵而去。
“誰讓你不給我錢,我只有那幾顆破石頭了。”慕以柔埋怨道。
“怪我咯?誰叫你師父那個老傢伙,不給你錢?”
枯葉把千劫生交給她的一沓銀票甩得嘩啦嘩啦的響。自從白得了這一沓銀票,她就走哪兒帶哪兒,活脫脫一個女暴發戶的賤樣兒。
“哼!你就是摳門兒!把我師父的錢還給我!”
“到了我的手裡,可就別再想拿走!除非,你打贏了我!”
“姓葉的,算你狠!”
“對長輩要有禮貌,叫大師!”
“滾……”
話分兩頭。
一個月後,這封信果然安安穩穩地遞到了雲小柔的手上。
雲小柔看着信封上“父母親啓”四字,連忙打開,仔細讀了一遍,“啪嗒啪嗒”一串眼淚接連滴落紙上。
“這個臭丫頭還知道寫信回來報平安!”雲小柔喜極而泣,半年了,終於知道了女兒的消息。
自從慕以柔失蹤,她急得快要瘋了。半年來寢食難安,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看起來憔悴至極。
她把整個谷中的弟子都派了出去尋找,自己也帶領五大弟子走遍了大半個江湖,仍然一無所獲。
她感到了絕望。
就在她快要支撐不下去的時候,這封信及時地來到她身邊,給了她希望和活下去的力量。
她趕緊把這個消息告訴丈夫。
慕鐵峽自從被服下葉青瑤的“不死蠱”,不僅死而復生,不到半年時光,已然恢復如初,功力更是大有長進,隱隱有突破禁錮達到“傳奇境”的趨勢,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繼而,慕家大小姐有消息了的消息傳遍整個小境谷,大家知道了那小丫頭沒事,自然都很高興,連呼“老天保佑”。
“咱們今天就出發去俠客學院,請千劫生帶我們去枯葉山。也不知道那丫頭到底怎麼樣了,吃得飽不飽,穿得好不好。我……我恨不得現在就飛到她身邊去。”雲小柔眼眶溼潤。
當即吩咐手下弟子放出消息,把仍在外尋找大小姐的弟兄召回,又讓宇文坦打理谷中事務,安排好了馬車,和慕鐵峽急匆匆趕往俠客學院。暫且不提。
這一天正是黃昏,天上彩雲悠悠,夕陽已落,餘下萬道霞光。
枯葉山內,一塊平坦寬闊的草地上,枯葉正閒適地蜷在躺椅上,看着滿天雲彩,發呆。
不遠處,慕以柔拖着沉重的步子,正在艱難地向前奔走。
這是枯葉給那小丫頭安排的“脫胎換骨三大法門”之一的“走”字訣。這所謂“走”字訣,就是繞着這塊寬闊的草地一直走,中途不可停步休息,直到徹底堅持不住爲止。
按照她的計劃,後面還有“跑”字訣和“飛”字訣兩大法門。後續逐個介紹,此處暫且不提。總之,這三大法門,一門比一門嚴酷難熬。只要那小丫頭抵得住這三大法門的錘鍊,體質便能如脫胎換骨一般,異於常人,如此纔可修煉她的“鯨吞訣”。
話說慕以柔從午間日頭最盛的時候,走到現在日落西山,中間只在枯葉的招呼下休息了一會兒,她已到了所能承受的極限了。
她仍在死命堅持。
“柔兒!”
突然一聲聲尖叫,從遠處傳來。
她回頭,是兩個熟悉的身影,對着他們咧着嘴傻笑了一下,“爹爹,媽媽……”一瞬間天旋地轉。
雲小柔儘管已經把速度提到極致,可也沒能在女兒倒地之前抱住她。
儘管來之前,千劫生已經跟慕雲二人解釋得清清楚楚,那枯葉大師可以改變慕以柔體質,讓她有成爲武者的可能,可是看到慕以柔所受的錘鍊,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既心疼又憤怒。
“我女兒犯了什麼錯,你要如此折磨她?她還是個孩子,你怎麼如此狠心?我告訴你,柔兒若有個三長兩短,我踏平你這枯葉山!”
雲小柔對着枯葉咆哮。她可是把女兒當做掌上明珠,極爲疼愛,往日在家裡都捨不得女兒被累着,如今看到在此地經受萬般折磨,心都要疼碎了,免不了一通怒罵。
“我再和你二位說一遍,這是錘鍊,我自有分寸,不會傷害你女兒半分……它……算了,你們就當它是折磨好了。”枯葉平靜地說。
雲小柔怒道:“從古至今,我還沒聽說過廢脈者成爲武者的,你分明就是在騙人!我要把柔兒帶走,你阻止不了我。”
“可以啊。”枯葉仍然平靜,“只要她願意就行。”
“媽,你別說了好不好?我是不會回家的!”慕以柔恢復了力氣,聽到母親大呼小叫的,趕緊出來阻止,免得她和枯葉大師打起來。
“柔兒,你這是何苦?你知不知道,再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垮的!”慕鐵峽終於說話了。
“你們放心好了,我會注意的,我自己的身體,我最清楚!”
“你一個孩子,清楚什麼清楚?”雲小柔語氣越來越強硬,“明天必須跟媽回家,這一次可由不得你不聽話!”
“媽,我已經快十五歲了,不是孩子了!”慕以柔同樣強硬,“我已經決定了,一天成不了武者,一天不回家,十年成不了武者,十年不回家!”
“柔兒!你是個廢脈者,廢脈根本不可能打造武脈成爲武者,你難道不知?你別折磨自己好麼?看到你這樣折磨自己,媽真的好心疼……”雲小柔聲音有些顫抖,“聽話,跟媽回家。”
”我不回家。“慕以柔平靜地說道,“爹、媽,聽女兒說個故事吧。這個故事發生在我偷出谷後不久,我在一個小鎮上,看到一個比我還小几歲的妹妹和她的爹孃,被好幾個壞蛋欺負,我自然忍不得上前阻止,可那幾個壞蛋都好厲害,我打不過他們,就算我把我所學功夫全都用上了,仍然不是對手,他們嘲笑我,打我,然後……然後……就在我的眼前,打死了那毫無還手之力的一家子。周圍好多人,可沒有一個人願意出手阻攔,一聲不吭。這樣的事情,在我身邊發生了兩次,一次是過天風,他殺了雲伯和那些隨從哥哥,害得爹爹差些兒也死了,我什麼也做不了;第二次,就是女兒說的這次,我還是什麼也做不了。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個小妹妹臨死時看我的眼神,她在求我救她,可我救不了她……我沒本事救她……假若我是個武者,我便能救下她和她的爹孃了,可我不是,我只是個會些花拳繡腿的廢物……從那時候起,我就發了誓,這樣的事情,我絕對不能讓它發生第三次!所以,我要變強,變得比所有壞蛋都厲害百倍千倍,甚至萬倍,這樣才能保護我身邊的親人朋友還有那些身處危難的好人!女兒知道你們都心疼我,不願我受一丁點兒苦!可是,我不願意看到我身邊的人遭受侵害之時我卻無能爲力!我不願意我這輩子只是個任人嘲弄的廢物!廢物知道嗎?就是什麼用也沒有的東西。我天生絕脈,我認了,可我,不認自己是個廢物!寧願死也不認!”
慕以柔的眼神越發堅定,“大師她有法子讓我變成一個真正的武者,而不是一個只會花拳繡腿的空殼子。我要變強!我要變強!即使這條路千難萬難,我既然已經踏上了,就絕不回頭!”
枯葉微笑着看她,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被這小丫頭的話給說動了。
雲小柔有些發愣,女兒離家出走後不知道遇到了多少委屈,原來她一直都記着這些委屈,只爲了激勵自己。女兒長大了,很有自己的想法,即使這些想法看起來是那麼的遙遠,不過,她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那麼,就任她去闖好了,只有讓她自己經歷了失敗,她纔會回頭。
“柔兒,媽很高興你長大了。既然你已經決定了,可就要堅定不移地走下去。我和你爹還有你的師兄師姐們,還有所有小境谷的人們,期待你的蛻變!”雲小柔握着女兒的手,朗聲說道。
“你們就等着看吧!”
“慕大俠,雲夫人,你們疼女兒的心情我理解,我也理解柔兒迫切想要成爲一個合格武者的心願,所以才決定幫助她,她現在就像是一隻蝶蛹,破繭之時,必須經受極痛苦的掙扎,才能成長爲一隻任意飛翔的蝴蝶。這期間,就請你們不要有任何干涉,請放心,最多十年,我還給你們一個脫胎換骨的慕以柔!”枯葉信誓旦旦地說道。
雲小柔道:“柔兒,那你安心在此修煉,爹媽會常來看你的。”
“不,別來看我!”慕以柔脫口而出,“我會分心的。爹爹,媽媽,等女兒成爲了真正武者的那天,我自會回家。”
“好吧!你可要好好保重身體,實在不行,就別逞強。知道了嗎?”
“我知道!”
慕鐵峽道:“好了,人也看到了,該說的也都說清楚了。咱們下山去吧!”
雲小柔道:“好!”
慕以柔把父母送到枯葉庵外,依依而別。
“你怎麼不走?”枯葉庵裡,枯葉斜睨着千劫生。
“怎麼?歇一會兒都不行?”千劫生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
“這麼久了,要歇也歇夠了。請吧,千大俠!”枯葉毫不留情,“我現在不想見你!”
千劫生冷哼一聲,站起身走出大門:“這女人,可真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