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庭,寂靜無人的安全通道里。
“爸爸!”時筱微突兀地喊了一聲,緊張又期待。
前面一直走一直沒有回頭的季平彥身影頓了頓。
停下腳步,氣息冷沉。
時筱微沒有發現,呼吸微微急促,加快步伐朝他靠近,語氣更加熱切了些,“爸爸,你終於願意認我了!”
季平彥濃眉擰得更緊,今晚時筱微給他帶來的印象,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糟糕。
這女孩不像她姐姐,目光純澈自然,不卑不亢,不驕不躁。
打從第一眼,時筱微盯着他的視線就透着打量、審視、評估、野心和浮躁。
沒有像楊青說的那般,極其渴望他這位父親。
想必這女孩更爲看重的,是他季家以及季家能幫她達成什麼目的。
季平彥是何等人精,看破個二十歲的小姑娘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時筱微太嫩太急,根本無法完美地掩飾自己的情緒。
季平彥看出來了,季鬱白看得更加分明。
時筱微在飯桌上的打量和等待,季平彥相當不喜歡,只覺得這女孩心思太過浮躁,早先他已經答應楊青幫她嫁進寧家,她還坐不住似的頻頻露出端倪。
眼見兒子兒媳都發現了不對勁,季平彥連忙起身,藉口出去抽菸。
這女孩就追了過來,上來就喊他爸爸,如此自然順暢。
季平彥轉過身看向她,神情複雜,“筱微是吧,別喊我爸爸。”
“可你就是我的爸爸啊!”時筱微僵了一下,故作天真,想了想補充道:“爸爸,我媽都跟我說了你們的事情。”
季平彥老臉一僵,有些尷尬,說什麼,說他年輕時做過的混賬事,所以纔有了她?
“爸爸,您這次來是要認回我的吧?”時筱微敏銳地察覺氣息不對,有些小心地問。
“不可能!”季平彥認真地迴應她,“筱微,時家養了你那麼多年,養育之恩不能隨意抹去。時染她爸也是不容易,想必他對你很好,所以我覺得你完全沒有認親的必要。”
“時炳懷是一個好父親,把你養得很好。”所以別拿着什麼需要父親渴望父愛來跟他套近乎。
時筱微渾身都止不住發起抖來,什麼是巨大的落差,從希望的天堂摔落到絕望的地獄,眨眼的功夫。
“您的意思是……”時筱微眼淚嘩啦啦就掉落了下來,看着季平彥高大的身影,恨不得投入他的懷裡尋找依靠。
再一對比時炳懷那個躺在病牀上完全給不了她絲毫幫助的“父親”,時筱微心頭大驚,不行,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說服他!
神色更加楚楚可憐,“爸爸,您知道沒有您的那麼多年,我和我媽是怎麼過來的嗎?我……”
時筱微正要訴苦,就聽一聲無情歷喝——
“夠了!”
“你媽已經跟我說了你的事情。”季平彥冷聲道:“你無須贅述往日吃了多少苦受了什麼罪,我沒耐心聽,也不關心!”說到這裡,聲音頓了頓,看着眼前搖搖欲墜的女孩,季平彥壓下那絲不忍。
深呼一口氣鄭重道:“想必我的態度已經很明確,季家不可能認你,不說他們,就是我自己都無法同意!”
時筱微瞪大了眼睛,竟沒想到世上有這麼殘忍無情的人,“我是您的親生女兒啊,身體裡流着你們季家的血液!”
聽着她的控訴,季平彥心下煩躁,“這又能說明什麼,你的存在本來就是個錯誤……”見時筱微快要承受不住,季平彥沒有繼續說下去,“總之,你休想回到季家!”
時筱微張大嘴巴說不出來一個字,眼淚簌簌直落,眼前季平彥的身影開始模糊。
在此之前,她以爲自己會多一個強大的父親,有力的背景。
沒想到他看着自己好像自己是個多餘的存在,時筱微不是瞎子,看清他眼中的厭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只是讓她憤怒和不解的是,季平彥竟然會絕情成這樣,把那麼難聽的話說到這種地步,無非就是害怕她死纏爛打……
時筱微突然有些迷茫,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
季平彥神色緩了緩,見效果已經達到,才語氣平和一些,“至於你想嫁入寧家的事情,我也不是不能出手幫忙。”
時筱微黯淡的神色瞬間一亮,滿懷期待地看着他。
“這件事我早先答應了你的母親,自然會幫你擺平,但是這件事過後,你與我們季家,橋歸橋路歸路,互不干擾!”
季平彥擲地有聲,一個字一個字砸在時筱微心上。
“這樣的條件,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幻想回到季家會得到無限好處的時筱微就得到這樣一個結果,如何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麼辦?
時筱微看着季平彥,遲遲沒有說話。
想象中季家人強有力的身份、季平彥和季鬱白的寵愛,長了翅膀一樣離她而去。
時筱微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尷尬的身份問題,只覺得季家那樣一個門庭若市的大家庭,子嗣卻有些單薄,說不定他們會很歡迎她,樂意她的出現……
原來一切不過是異想天開。
季平彥見她神情恍惚,半天沒有回覆,更加肯定她有非分之想,這和楊青給他的保證大相徑庭,季平彥只覺得自己像猴子一樣,被母女倆耍來耍去。
沉了臉,就要離去。
“等等!”時筱微深呼一口氣,“您能保證一定會幫我達成心願嗎?”
季平彥語氣冷凝,“前提是以前你是什麼樣的,以後你就是什麼樣!記住我今天的話,我可以什麼都不計較,還會給你們相應的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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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晚在南庭一聚,時染就沒見過時筱微,雖然心裡有些疑問,事情一多,就忘到了腦後。
左右在她眼裡,也不是什麼大事。
這期間,她又抽空去看了inmortak一次,小傢伙黑葡萄一樣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她,從頭到尾就沒移開過,充滿慕濡和歡欣。
找醫生一番詢問,得知小傢伙近期情況還不錯,肺炎高燒都有得到控制,時染算是鬆了一口氣。
負責照顧他的護士笑吟吟地說有媽媽在,孩子病情恢復得很快。
還說inmortak喜歡盯着門口看着來人,實際上在等她,睡着了會在夢裡喊媽媽。
時染聽得複雜又心酸,暗下決定,有時間就來多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