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因爲愛你,所以才離開你。他希望你幸福。”
冷流川撥開宇文思蔓蒙在頭上的被子,很篤定地說出了這個答案。
宇文思蔓愕然地看着他,呆愣了許久,才憤然怒斥他,“你怎麼能這麼殘忍?”她驚坐起來,看着坐在牀邊的人。
“你一邊對我好,要跟我訂婚,一邊要告訴我,常風華有多好,有多無奈。我怎麼選擇都是錯,怎麼做都要傷害人,你們都做好人,那我該怎麼辦?你都瞞了這麼久,這句話爲什麼就不能爛在你的肚子裡?”
宇文思蔓有氣又恨,更多的是絕望,她千方百計地逃脫這個真相,卻又被他硬生生地拉到最殘酷的事實面前。她感覺她已經舉步維艱,甚至連躲在原地不動的機會也被剝奪了。
冷流川起身,坐到牀沿,抽了幾抽紙巾,幫她擦掉眼淚,“你就當是我自私,不想揹負這個心理債。很多年前,我還奢望,時間長了,我隱瞞這個真相,你會徹底忘記他,會重新接受我。但事實不是已經證明,即使你不知道這個真相,你也等了他這麼久?”
“不要再跟我提愛,”宇文思蔓推開他的手,“我已經被所謂的愛,壓榨得筋疲力盡。我真的很累啊,我已經不需要愛,你知不知道?我需要……”宇文思蔓說着說着,屈膝蜷縮着,頭枕在膝蓋上,“陪伴……”
她說出這兩個字,渾身疲憊無力,只覺冰冷和無助,這種冰冷和無助,已經陪伴了她十幾年。
冷流川看着瑟縮的身影,心裡猛然一陣刺痛,轉身移坐到她身後,隔着被子,從身後抱住了她,“我會一直陪伴你,直到……”他張了張嘴,終於吃力地吐出最艱難的一句話,“直到他回來。”
宇文思蔓轉身推開了他,“你在做慈善嗎?我是電腦還是機器,隨時開隨時關?”
“那你要我怎麼做?”冷流川扣着她的手腕,語氣又變得冷硬,“我靠近你不行,不靠近我做不到。你愛他,他愛你,我成了多餘的,我能怎麼辦?”他淒冷絕望的聲音,像刀一樣,刺入她的骨髓。
宇文思蔓絕望地看着他,“爲什麼你們都要這麼折磨我?我愛你的時候,你那麼多亂七八遭的事情,我不能愛。我愛他的時候,好好的,人就突然不見了。我……也不知道怎麼辦?真的不知道……你爲什麼要讓我來選擇?”
冷流川被問住了,整個人變得頹然,鬆開了扣着她手腕的手,扶着她靠在牀頭,給她墊了兩個枕頭。看了她一眼,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宇文思蔓失神地看着牆上的一幅畫,卻又不像在看畫。
房間裡又變的安靜下來。
許久以後,冷流川突然開口,“大概是心裡那點滅不了的驕傲作祟吧。”
宇文思蔓轉頭看向他,忍不住苦笑,“怎麼我盡招惹驕傲的男人?”
她父親是驕傲的男人,驕傲得可以放棄海陸空三軍將領的位置,就是不向愚蠢的上司去低個頭認個錯。
常風華是驕傲的男人,絕不能容忍她心裡有過別人,所以她一直沒有很坦白地告訴他有關她的過去,只知道她有過去。
宇文冽更是個驕傲的男人,驕傲得可以工作到胃出血,所有的困難都一個人來抗,也不願意求助別人。
這個男人,又是個驕傲的男人?!
“原本我已經死心了。我本來就配不上你,你父親說的沒錯。更何況,即使曾經擁有過,卻被我錯過。我不怕告訴你,常風華走了,我心底一度感到慶幸,覺得自己又有了機會。結果卻被重重地打了臉,即使他不在你身邊,你還是惦記着他。即使我一直在你身邊,你都有意無意地把我推開。”
冷流川很平和地說出這些埋藏在心底的想法,或許是埋得太久,早已發酵成陳年酒釀,這麼一翻出來,他一如既往地被刺激,“有時候,我真希望我就是冷世強,可以很霸道地說,宇文思蔓,就算殺光全世界的人,你也必須嫁給我!”
他像是開玩笑一樣,重複這一句藉着別人的身份說出來的話,“褪去冷世強的殼,冷流川的驕傲,無法忍受自己愛的女人惦記着別的男人。宇文冽說的沒錯,沒有了這層殼,他就是平庸懦弱的,卻又死咬着這點愚蠢的驕傲不放。”
他看着她,笑了笑,笑得很慘然。
冷流川第一次這麼直接得自我剖析,就像拿把刀直接自己的心剖開給別人看,太痛苦了!
“因爲他的懦弱,他把選擇權交給了你,卻不管你是不是很痛苦。對不起。”他吃力地說出最後三個字,已經沒有勇氣再一直這麼剖開心給她看。
冷流川視線落在白粥上,已經看不到熱氣,“我去換一碗粥來。”他找了個藉口,端着托盤,匆匆地離開了房間。
宇文思蔓看着他傲然挺立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
一直到他再次端着托盤進來,重新看到騰騰的熱氣,她纔回過神來。
這是十幾年來,兩個人第一次這麼袒露心跡。
過程很痛苦,可現在,彷彿一場洪水泛難之後,一切歸於平靜。
冷流川端着白粥,一口一口地餵給她吃,每一口都先慢慢地吹冷,嘗一嘗是不是還很燙,感覺合適以後才送到她嘴裡。
宇文思蔓也沒有拒絕,她也確實很餓,很乖順地吃完了一整碗粥。整個人像還魂了一樣,感覺到了一絲溫暖。
雲姐把碗收走,宇文思蔓起身去輿洗室簡單洗刷了一下,回到牀`上,發現他還在。
“訂婚的事情,你不要有壓力。你就當是一層保護罩。”冷流川安頓她在牀上躺下來,終於提到了這件事。
宇文思蔓俏皮地戲謔了一句,“是啊,冷世強的女人,很威風,沒人敢欺負。”
冷流川立刻反駁,“不是,保護你的人,是冷流川。你就是你自己,不是誰的女人。”
“冷流川,也是個好人。”宇文思蔓看着他,笑了笑。
他也笑了起來,雖然很淺,“晚安!”
宇文思蔓看着他離開,房間的燈暗下來,閉上眼睛,心裡從未有過的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