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入藍家別墅前院的花園。
常梓緋起來得很早,走入花園,對着晨練的兩個人打了聲招呼,“爸爸媽媽早!”
藍氏夫婦大概都很意外,常梓緋會起來得那麼早,並且突然與往常不一樣。“緋兒,你怎麼不多睡會兒?這段時間公司不是讓你休長假了嗎?”葉玲瓏拉着常梓緋的手,很關切地問她。
“爸爸,媽媽,我想把戶口遷回來,把姓也改過來。”常梓緋說完這句話,心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意味着,從此,這個世界上,只有藍梓緋,再也沒有常梓緋,即便有,也只存在於她的心底。
“爲什麼?”
“爲什麼?”
藍氏夫婦異口同聲,他們的反應,在她意料之內,有驚,有喜,也有無奈。
“情理上,本來就該這樣。雖然我不是爸爸媽媽你們親生的女兒,但從我11歲到藍家來,整整十二年了,爸爸媽媽對我不比別人家親生的女兒差。倒是我,一直以來,固執任性,讓你們二老操碎了心。以後,我要學着做一個好兒女,做爸爸的小情人,做媽媽的貼心小棉襖。”
這一番話,讓兩個老人熱淚盈眶。
葉琳瓏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緋兒,你不知道,媽媽聽到你這樣說,心裡有多開心,可是,又很難過。”
藍梓緋看到佇立在花園門口的藍易橙,面色沉靜,眼神淒涼哀傷,心裡隱隱有一絲痛。
原來我的信仰,終究只能是我的哥哥。
她心裡的苦澀和無奈,化爲臉上的一抹微笑,衝着藍易橙勉力擠出來,“哥,早!”
“早。”藍易橙極力從從嗓子裡擠壓出這個字。
藍易橙走向父母,道了聲“早”,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其他人也一同圍桌而坐。
印象中,這似乎是他們一家四口第一次這麼圍坐在花園裡。
花園裡種植了各色花卉,葉琳瓏退休以後,沒有別的愛好,只是一心打理自家的花園。
藍承天屬於儒雅的商人,除了工作,也很少出去應酬,工作以外的時間大多都是在家裡陪着妻子。
一家人突然沉默下來。
所有人都很清楚,從此以後,藍梓緋只能是藍家的女兒,永遠不可能成爲藍家的媳婦。雖然都是藍家的成員,意義卻完全不同。
放在十年前,這對藍氏夫婦來說,大概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只是現在,繞了一大圈,回到了原點,他們的心情卻很複雜,尤其是看着藍易橙略顯蒼白憔悴的臉色。他們能感覺到,這兩個小年輕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他們年輕人之間的事情,自然不會跟他們講,他們也不好問。
最終,藍梓緋打破了沉寂,“媽媽,下個月初就是你生日了,這次生日宴會,我來準備好不好?反正我現在時間多的很。”
“這怎麼行,這種事情……”葉琳瓏仍然是一如既往地客套。
“琳瓏,你就讓緋兒去操辦吧,難得她有這樣一份孝心。”藍承天打斷了她的話。
如果是以前,藍梓緋必定會失望傷心,然後立刻離開。她受不了最親的人之間這樣的客套疏離,所以,這麼多年,她一直沒有真正融入這個家。她和養父母之間一直沒有建立起來一種親人之間的親密感。
現在想想,這怨不得他們。按照常規,不會有人願意收養一個11歲的小孩,自然是年齡越小越好,在小孩沒有那麼強的自我意識之前。正因爲她那麼大才來到藍家,他們自然會把她當作平等的大人一樣尊重。只是她以前不會想到這一點。
“媽,你不用擔心,我會跟緋兒一起準備的。今年又是你和爸爸結婚35週年,一定要好好慶祝一下。”藍易橙的話,無疑給二老吃了一顆定心丸。
一家人商量了一些細節問題。藍承天因爲要去公司,葉琳瓏身體不適,兩人先進去了。
花園裡只剩下他們兄妹倆。
藍易橙主動問起她工作上的事,藍梓緋前前後後大體講了經過。
“現在你都決定回來了,那份工作既然做得不開心,我們就不做了。別忘了,我們藍雲同樣也是S市排名前三的航空公司。”
“這樣問題還是沒有解決,我這個時候去藍雲,只會抹黑藍雲的聲譽。”
“是這個原因嗎?還是因爲他?”藍易橙語氣略有些酸味。
藍梓緋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卻只是沉默。她的沉默,竟然激怒了一向溫和的藍易橙。
“緋兒,你真的就不能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了嗎?這麼長時間了,我始終忍住不說出這句話,我只是想等時間久了,你心裡的傷慢慢癒合了,我們一定還有機會重新開始。爲什麼這個時候你突然要做回什麼藍家的女兒?”
藍梓緋看着情緒激動的藍易橙,像是喃喃自語,“已經晚了。”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藍易橙看着她,張嘴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終於轉過頭去,“走吧,我陪你去把戶口本和身份證上的名字改過來。”
“我約了李曉雙,讓她陪我去。你先去上班吧。”
藍易橙一如既往地尊重了她的決定。起身先離開了。
藍梓緋給李曉雙打了個電話。一個小時後,李曉雙開着一輛紅色的小車過來接她。
“真的決定了?”上車以後,李曉雙邊開車,再一次問她。這個決定,她最先告訴的就是李曉雙。李曉雙以爲她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真的要付諸實踐了,自然驚詫萬分。
“嗯。”她不想一直爲這個問題糾結不清。
“看來,藍家的二小姐也不二嘛!”
藍梓緋笑了笑,“那是。”
李曉雙一直不理解她爲什麼堅持不把姓改過來,在這個拼爹的時代,藍承天在S市也算是比較有聲望的儒商,更何況他娶的是S市前市長的女兒。做他的女兒,總歸比頂着一個毫無背景的姓氏要風光得多。
藍家剛收養她的時候,要求她改姓藍,雖然是理所應當的,竟然被她拒絕了。一開始,是因爲,她覺得留着“常”這個姓,說明她和哥哥還有一絲關聯。後來,是因爲她不想做藍易橙的妹妹。爲此,她算是傷透了養父母的心。不知多少人在背後罵她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只是,人都會長大,都會被現實滲透。
也許命中註定她只能做藍易橙的妹妹。
也許是因爲受到黎冰倩生子她被投訴一事的影響,她自認爲她沒有做錯什麼,卻莫名其妙地背了黑鍋。所謂人善被人欺,她不會去欺人,但絕不會被人欺負到頭上了,還忍氣吞聲。
藍家二小姐的身份,可以更方便地讓她去查清楚這件事,她不得不承認這是最直接的一個原因,促使她做出決定。
從公安局出來,藍梓緋看着“姓名:藍梓緋;曾用名:常梓緋”這些字,心裡有欣喜,有感恩,還有一絲淡淡的遺憾。
人生從來都不是完美無缺的,除了感恩上天賜予你的一切,也不得不學會放棄不屬於你的一切。
這麼淺顯的道理,她竟然花了十年的時間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