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的寬螢幕上自動播放着照片,一張接連一張。
照片裡的建築十分多元化,有原木色澤深淺變化的尖頂浪漫木屋、緊臨着美麗海灣的度假小屋,錯落在雨林中的精緻樹屋,也有依巖壁地形所設計出來的涼爽洞屋。
這些極具巧思的設計乍見下會以爲坐落在不同地方,實際上,它們全在同一個建築設計裡,是「布魯斯」國際集團在東南亞斥資買下一座小島,重新開發規劃,徹底執行「一島一飯店」的概念,實現所謂的「島嶼度假」。
Bruce。布魯斯。
只要對度假中心,旅館飯店業有些瞭解的人,就一定知道它。它是這個業界的傳奇。
「布魯斯」的創始者約翰?布魯斯出身貧寒,年輕時曾當過擦鞋童、送報生、碼頭工人,甚至還過了兩年的水手生涯。在二十三歲那年,他正式接觸到旅館業,一開始從最基層的工作做起,至今四十多個年頭過去。美國財經業的記者們今年年初曾作過評估,約翰?布魯斯的身價保守估計,也有兩百六十八億美元,排進全球富豪之列綽綽有餘。
近年來,「布魯斯」除積極經營位在五大洲的五星級飯店外,更以大型度假中心爲主要目標,總公司在舊金山,全球各大城市幾乎都設有辦公大樓,處理該區業務。舉個例子來說,光是香港的辦公大樓,就得負責整個亞東地區二十幾家飯店,以及該區度假中心所有的企劃案。
螢幕上的照片仍持續秀着,坐在電腦前,傅尚恩雙目直視,有些面無表情。
時間是晚上八點,周遭昏暗,他沒有開日光燈,僅打開擱在牆邊的一盞罩式立燈,鵝黃色光暈渲染開來,六十瓦的電力對於三十幾坪的空間來說,實在微不足道到一整個不行。
突然間,他長指敲點鼠標,讓一張照片留駐在螢幕上。
照片上,是從空中鳥瞰拍下的小島全圖,拍得極好,就如天堂一般。
碧綠色的海水將島嶼完全圈圍,白浪、如雪的細沙、精心整理過的叢林仍保有原始的味道,島的中央是整體建築的重心,那裡有一座四周落地窗能迎進溫陽、隨時隨地都能欣賞到外頭景緻的流線形建物,有現代化的露天泳池、露天咖啡區、酒吧、網球場、高爾夫球場等等,再往外延伸出去,便是錯落在原始環境中的各式度假屋。
「一島一飯店」才能真正做到「島嶼度假」,高級、隱密、樂趣無窮。來這個小島享受假期的人,絕對能體會到全然的放鬆,得到滿滿的幸福感,結束假期回到工作崗位後,也一定會像被充飽了電力般,渾身是勁。
他看着那張照片,不知在思索些什麼,眼眨也未眨,入神了。
此時,擱在胡桃木桌另一端的電腦發出聲響,視訊連結的訊號閃爍着。
他椅子徐緩地滑過去,開啓界面,戴上迷你麥克風。
螢幕上出現一個灰髮的中年外國人,戴着金框眼鏡,五官透出那種頂級專業人士既優越又內斂的氣味,說着優雅音調的英文。
『先生,您好。』
「有什麼事嗎,提姆?」傅尚恩背往後靠,讓強調人體工學的椅子完全支撐自己肌肉緊繃的肩背。
『傳送過去的夏綠島照片,先生已經看過了嗎?』
「剛剛看完。」
『先生有任何意見嗎?』
「我之前從那邊離開時,工程已到最後收尾階段,大致沒有問題。」
「總裁希望先生能親自過去一趟,畢竟夏綠島的設計一開始就是由您全權掌控,光是藉由拍攝傳送回來的照片,沒辦法得觀全貌。」
「我明白。等八月過後,我會直接從臺灣過去。」那時,臺灣的夏天也差不多結束了。壓下突生的悵然,他靜靜又說:「在這之前,我會請奧斯汀和溫蒂先行前去,他們兩個當初也參與了夏綠島的整個設計工作,有什麼非立即解決不可的問題,他們倆都能當場處理。還有其它事嗎?」
提姆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架,下巴微揚,聲音不疾不徐。
「總裁認爲,先生不想待在舊金山,大可以選擇其它國家或城市,不一定非要待在臺灣臺北,而且已連續四個夏季了,他對這一點似乎十分疑惑。」按理,主人家的私事最好別嘗試要揭穿,但提姆畢竟幹了十多年的總裁貼身特助,對「布魯斯」的感情到底不同。
「我會做好工作,請他別擔心。」沉吟幾秒後,他又補上話。「他心臟不好,千萬別讓他喝酒。三餐的事請瑪麗莎多盯着點兒,儘量煮些清淡的食物,也別讓他吃太多甜食。」
「我知道。我會轉告瑪麗莎。」
淡應了聲,以爲談話就此結束。
「先生……」提姆聲音持平,鏡片後的銳利雙目閃過一絲猶豫,那抹情緒停留才短短的零點一秒,立即隱沒下來。
傅尚恩挑眉,沉靜地等待他的下文。
「總裁對於您開放『北海天瀨』那片私人沙灘的事,似乎不很贊同。」提姆口中的「北海天瀨」,是「布魯斯」集團在亞東地區臺北所建造的濱海度假中心,它就位在離傅尚恩的白色小屋約莫兩公里外的地方。
外頭那一片海、彷彿無限延伸的沙灘,全爲「北海天瀨」的私有地。正確來說,應該是全歸「布魯斯」集團所擁有。
聞言,傅尚恩點點頭表示明白,啓脣道:「並不是全部開放,我跟『北海天瀨』的遊經理討論過,也作過評估,臺北這裡的度假中心仍保有私人海灘,面積之大,足以在假期時候滿足所有來我們中心消費的顧客。不設限的地段離『北海天瀨』其實有—段距離,中間也保留着緩衝區。總之,這件事我會親自再跟他報告。」
倘若硬要區隔出私人沙灘,附近的居民仍會闖進,不管有意或是無意,這是無可避免的,那還不如大方開放,與民同樂,至少「北海天瀨」不會遭人在背後罵到翻天覆地。
提姆又推推眼鏡。「我知道了。」
結束和提姆的談話,傅尚恩切掉連結,注意力再次回到另一邊的螢幕上。
彷佛心有靈犀,他緩緩擡起臉,起身正要走近窗前時,就聽見在一樓活動的大狗已發出聲音,像急着要往外跑。
伸出手指扳開百葉窗,從縫間往下看,女人嬌小的身影站在小屋前的庭院裡,昏黃的路燈下,她纖薄的身子有些透明、有些不真實。
似乎也察覺到他的窺看,她臉容揚起,瞧向微透出光的二樓。
一切無需思考,也沒辦法想些什麼,傅尚恩像着了魔般轉身、疾走、下樓,沒發現動作快得已徹底顯出急躁,就跟自己養的那條大狗一樣,感覺到她、看見了她、知道是她,急着就要往門外衝。
大狗呼嚕嚕地發出一連串怪聲,硬擠在腿邊,他推開它的狗頭,打開門。
門外,小女人一襲淺色夏衫,露出細瘦臂膀和美好的鎖骨,見着他,溫潤小臉漾開笑。
「怎麼不把燈開亮些?還以爲你睡着了。」
「沒睡。」他沒啥創意地回答:「以後會把燈開亮。」
唉~~她笑嘆,輕問:「去沙灘那邊野餐,有沒有空?」
「汪汪!呼嚕嚕、呼嚕嚕~~」有空有空!當然有空!大狗在她腳邊磨來蹭去,狗舌沒一刻收好過。
晚上八點多?野餐?傅尚恩一愣,發現她手裡提着方形竹籃和一隻袋子。
見他沉默不語,以爲自己打擾到他,余文音淺淺又笑。「你沒空嗎?沒關係的。」
她把竹籃送進他的大手裡,柔聲說:「裡頭有手工燕麥餅乾和新口味的總彙三明治,是我和表姊爲『藍色巴布思』的下午茶菜單試做的成品,我還煮了拿鐵咖啡在保溫壺裡,給你。」
傅尚恩乖乖握住竹籃提把,見她彎腰揉揉那顆拚命吃她美腿豆腐的狗頭,跟着轉身就要走掉。
他急了,跨步向前,一把緊握她的柔荑。
「你,你等等,我們去沙灘!」
望着她回眸的溫柔神態,她像也害羞着,微垂的粉頸有種無比柔弱的味道,那讓他更加的熱血沸騰。
「我肚子很餓。」突然丟出一句。
「你還沒吃晚飯嗎?」余文音訝異問。
他誠實地搖頭。
說實話,傅尚恩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真肚子餓呢?還是那種空虛的飢餓感,其實大部分是心理因素所引起的?
余文音幽幽嘆了口氣,彷彿有些莫可奈何。
「走吧。」她輕語,小手由着他握住。
她舉步走向海邊,他提着竹籃自動地配合着她的步伐,大白則興奮地跟在一旁,反正只要能出來小屋外亂跳亂竄,它的喉嚨都會興奮得發出一大堆怪聲音。
下了石階,走在綿軟的細沙上,他們選在一塊光線不那麼幽暗、也不會被路燈照得太亮的地方坐下來。海風有些大,但是那種吹拂過來只覺滿身清爽的感覺,並不寒冷。
「吃吧,有好多東西。」余文音從方形竹籃中替他拿出有着兩層不同餡料的總彙三明治。「這裡面夾着萵苣、醃燻肉,吻仔魚泥,還有一點點的鹹起司。我和表姊覺得不錯,你試試看。」
傅尚恩聽話地接過手,大口一咬,幾乎咬掉一半的食物。
「你吃慢點啊!」
她震驚的表情挺好笑的,像是不敢置信他會餓成這模樣。
「很……晤唔……很、很……好吃……好吃……」雙頰鼓鼓的,他賣力咀嚼,說話不清不楚。
美味的食物碰觸到味蕾,滋味越嚼越鮮明,他這才體會到自己真是餓過頭了。
仔細想想,好像除了早上起牀喝下一杯咖啡、中午把一顆快爛掉的水梨和半包孔雀餅乾吞進肚子裡,下午用電腦處理公事,一停下來休息就滿腦子都是她,焦躁的心緒讓他當下連抽好幾根菸,並灌下一大罐寶特瓶裝的礦泉水,除此以外,他沒再吃下什麼東西。
他原以爲今天見不到她。
自從三個禮拜前的那場園遊會之後,她與他之間的關係變得很微妙。
他們像是戀人,又像朋友,誰都沒去把這兩者間的界線明顯標出,彷彿彼此心照不宣,就靜靜地在一起,只珍惜當下,不深談未來。
他不知道這樣做究竟對不對。
對他而言,她是太過美麗的事物,以往,他總是怕,難以剋制地害怕着那得而復失的痛苦,然而,相較於一無所有的空虛、在夢中編織空泛的華麗,他卻寧可承受那不可預知、撕裂般的痛楚。
愛着、痛着,抓住也許短暫的美好,抱持着也許能奇蹟似地看到明天的冀望,一切的一切,他已無法再壓抑。
山上那處小了望臺,他們交換第一個吻的所在,那是他心中的聖地,那一刻的甜美、悸動、顫慄、瘋狂,將永遠緊扣他心絃,教他沉醉。
他因那樣的親近釋放了獸性,想霸佔她的已日復一日往心的底層紮根。
他想要她。
窺看,早無法饜足,他很變態,他知道。
兩、三下就把手裡的三明治解決掉,他接過她遞來的、盛在保溫瓶蓋裡的拿鐵咖啡,滿足地喝着。
「如果還餓,籃子裡有另一種口味的三明治,也有餅乾。你不要吃得那麼急,對胃腸不好。」余文音忍不住頻頻叮嚀,真是當慣家裡的老大,動不動就想照顧別人的習慣看來一輩子也改不掉了。
但傅尚恩很喜歡被她照顧。
感情漸趨明朗的這三個禮拜裡,她幾乎是每天午後就會出現在他的小屋前,帶來好吃的食物,邀他去海邊走走,聊些平淡卻溫馨的話題。雖然許多時候都是她說、他聽,但他就是愛,他愛她的聲音、愛她的笑、愛她陪伴在他身旁的感覺。
他就是愛。
喝完一小杯拿鐵,他朝第二個不同口味的三明治進攻,不過吞食的速度已放緩許多。
慢慢咀嚼着,他瞧着她從袋子裡取出一個裝着肉骨頭的塑膠袋,招呼着大狗過來享用。唉~~她連他的狗也一併照顧下去了。心軟呼呼的,目光根本無法撤離她月光下泛開瑩光的臉容。
「你看我幹什麼?」余文音側眸,笑睨了他一眼,手溫柔地撫着狗毛。
傅尚恩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羨慕起一條狗,但此時此刻,若變成她小手下的那隻毫無羞恥心、又動不動就變節的大狗,他只會覺得幸運。他的變態病情真的越來越嚴重,沒藥醫了。
「這個……三明治也很好吃。」
她悶笑了聲,不知道他的表情爲什麼有些憨。「謝謝你不嫌棄。」
「是真的。真的很好吃。」
「你沒吃晚餐,太餓了,纔會覺得什麼都好吃得不得了。唔……雖然它的味道確實還不賴啦!」邊說,她邊脫下涼鞋擱在一旁,弓起雙腿,兩隻秀氣的小腳丫底貼着細沙,忍不住又念:「三餐要正常吃啦。你到底忙什麼,忙得連肚子餓都要別人提醒?」
塞進最後一口食物,咀嚼、嚥下,他嘴角微乎其微地勾揚,沉靜道:「沒什麼,就拿着幾張之前的設計圖看得太入神,又處理了一通重要電話,正要找東西吃,你就來了。」
「哈,原來我是聖誕老公公,專門給你送禮物。」
他喝着香濃的咖啡,瞳底有兩簇忽明忽滅的小火焰。「你不是聖誕老人,你是他袋子裡的禮物。」
余文音臉熱心促,抿着似笑非笑。她沒有因羞澀而避開他的注視,反而一瞬也不瞬地凝望着他。
喜歡他很久了嗎……她眸光細尋着他的五官,幽幽想着,覺得自己真是酷斃了。先是從注意到他的出現開始,跟着一個夏天、兩個夏天、三個夏天,到如今的第四個夏季,對他的興味盎然竟也轉化成某種程度的喜歡。
她真是太酷了,要不是與他開始有了接觸,驀然間拉近距離,喜歡他的心緒或者會一直沉睡着,她也永遠不去察覺,然後再繼續過着她的每個夏天,無數個夏天,也許直到他不再出現,她才能漸漸體會到他在心中的痕跡。
「傅尚恩……」嗓音軟得像在嘆息。
男人揚眉,峻臉被月光鑲點出一層薄銀,有種低調的性感。
她微微笑着。「和我戀愛,好嗎?」
他目中的火焰又竄又顫,深深看着她良久,低沉地說:「我們已經在戀愛了。」
「是嗎?」她仍是笑,小臉溫柔。
他鄭重地頷首。「是的。所以你可以不用再連名帶姓地喊我。」嗅得出小抗議的味道。
「呵~~」余文音很受教地點點頭,半開玩笑說:「我曉得了。以後除非我惱你,不然不會連名帶姓叫你的。」
他又好深、好深地看着她好幾秒。
「我……絕對不讓你生氣。」既已作決定,他一定努力爭取,爭取兩個人的現在,也爭取將來。
「噗——」都是他一臉過分的嚴肅,害她又噴笑。
見他表情小悶,她雙眸爍着星光,忍不住伸手撫摸他的臉,語音低柔。
「謝謝你,尚恩。我也會努力不讓你生氣,我們要談一場只有快樂的戀愛。」只有快樂,不要悲傷,緣來則聚,緣去便散。
有什麼念頭如浮光掠影般劃過傅尚恩的腦海,—閃即逝,想捕捉已無蹤跡。
他掀脣欲語,卻不能確定想說、想問的究竟爲何。
余文音逕自笑着,今晚的她很愛笑。
「來,我們來跳舞。」吃飽喝足了就得動一動嘍!她握住大手拉起他,綿軟身子撞進他懷裡。
「小心。」他順勢擁住她,耳邊傳來她清脆的笑音,散着幽香的藕臂已主動勾在他頸後。
她裸足踩在沙灘上輕輕遊移,他也跟着移動,相互依偎的身軀按着那節奏慢條斯理地晃動。潮聲來去,成了唯一的配樂,而他們的舞步簡單、貧乏、毫無創意,偏偏戀人們就是愛。
余文音在他胸前揚起下巴,嘴角微翹,靜謐謐地道:「表姊說,那家度假中心的負責人出面跟里長以及居民們協商過了,大家談得還算順利,雙方都各讓了一步,度假中心仍保有一大段不受顧客以外的人所使用的沙灘,其餘的還是維持原狀。里長和附近居民也承諾了,一定會時時讓海灘看起來乾乾淨淨。」
「那很好。」他反應淡淡的,原本扶着她腰的手悄悄滑到她身後。
「對呀,真的很好。」重新把臉靠回他的左胸。
一旁,大白狗把它的肉骨頭圈在兩隻前腳中,邊啃邊瞄着兩人。他們身體黏在一塊兒,那持續的晃動讓狗看了也要被催眠。嗚唬~~打個哈欠吧,真有點困說……
靜偎着無語,半晌,柔軟的嗓音又起。「不知道里邊是什麼模樣呢?」
「哪裡裡邊?」悄悄俯下頭,男性薄脣摩挲她的發,問得有些漫不經心。
「那間大型度假中心啊!有機會一定要進去見識,見識,看看人家的整體設計規劃是怎麼做的,還有設備到底有多豪華、餐飲有多美味、服務有多周到……咦?你說什麼?」
傅尚恩模糊咕噥,話全含在嘴裡,一會兒才吐出來。「沒有你煮的好吃。」也沒有她服務周到。
懷裡的小臉又一次擡起,眼睛裡真浸着兩顆小星星,一閃一閃亮晶晶。
「你在哄我。聽說裡邊的大廚是人家重金禮聘,硬從另一家五星級飯店挖過來的,厲害得很呢!呵呵~~不過你肯哄我,我挺開心啊!」沒想到一向堅持二十四小時酷酷原味的他也會哄人。
「我不——」本來要辯駁,但瞥見她笑容可掬,藏着星星的眼睛都笑眯了,傅尚恩心裡嘆息,不由得也跟着她彎起嘴角。
他一手輕攬她後腰,一手託着她的頭,這次,沒讓她的小臉再窩回他的胸膛。
他們凝望彼此,隨着海浪聲音而輕晃的舞步不曾停止,就這麼看着對方。
「文音……」他喚她的方式,如同吟唱一首歌。
「什麼?」
「我想吻你。」宣告的同時,他臉已傾下,雙臂牢牢鎖住她嬌小的身子,脣也密密捕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