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醒來,已經不見了鳳君寒的身影,寧靜琬長舒了一口氣,卻見琳琅一臉喜氣的進來,“小姐,昨天晚上王爺來了?”
寧靜琬看着她臉上的喜悅,真不知道從何說起!
琳琅是自己留在身邊的唯一一個談不上有多精明能幹的人,主要是從小就服侍自己,但是有一點值得留下來,那就是對自己絕對的忠心,所以才能成爲寧靜琬的貼身丫鬟。
寧靜琬知道琳琅爲什麼高興,無非是鳳君寒終於正眼看自己了,晚上還陪着自己就寢,在琳琅看來,這是多大的榮耀,又怎麼知道,自己昨晚是怎麼過的?
不過寧靜琬也不想多說,鳳君寒說得對,總歸是他父皇賜婚的人,做做樣子對雙方都有好處!
再則,想起他昨晚對自己的警告,寧靜琬絕對相信他說得出做得到,像他這樣的人,要殺莫言,就和踩死一隻螞蟻沒什麼分別,寧靜琬並不想爲莫言招來無妄之災,畢竟,皇權是至高無上不容挑釁的東西!
鳳君寒就是鳳君寒,讓朝廷頭疼的,讓衆多官吏束手無策的江南水患居然在他手中得到了控制!
洪水開始慢慢推卻,流民災民也開始重建家園,相信用不了多久,江南就能恢復往日的繁茂榮華。
而且堤壩築成以後江南再無水患擾民,除去了後顧之憂,消息傳到朝廷,一片歡騰,上上下下都爲景王爺的才幹而折服!
景王爺在朝中威望如日中天,同行的有江王府世子江南雁,誰不知道,江南雁是景王爺麾下的人?慣於見風使舵的朝臣們已經開始巴結江王府!
慕相府。
慕丞相看着手中江南送來的密函,一臉陰沉。
慕瀾青匆匆進來,“父親,發生什麼事了?”
慕丞相將手中密函扔給慕瀾青,“你自己看吧!”
慕瀾青看着密函上面的內容,臉色微變,景王爺居然成功地藉助了錦繡山莊的力量?看似最不起眼的寧靜琬居然破壞了他們的一局好棋?
賑災銀兩,賑災糧因天雨路滑,遲遲送不到江南,這是他和父親在背後給景王爺的掣肘,想不到景王爺劍走偏鋒,利用錦繡山莊的錢糧成功地安撫了災民!
慕瀾青看向父親,“父親,那江南那邊我們的人該怎麼辦?”
慕丞相沉吟片刻,“事到如今,讓他們趕快把賑災銀兩和糧草送到江南,不要賠了夫人又折兵!”既然掣肘不了,就沒有必要給景王爺留下把柄!
慕瀾青道:“是,父親!”思來想去,有些擔心道:“我擔心這只是景王爺第一次藉助錦繡山莊的力量!”寧靜琬終究是景王妃,幫助自己的夫君合情合理,怎麼不行了?只怕還會有下一次!
這是一個很不好的預兆,預兆着以後景王爺會繼續借助錦繡山莊的財力達到他的目的,而慕家掌管的戶部從財政上面來牽制景王爺的計劃便會受阻!
慕丞相眼底閃過陰狠的光芒,“那我們就給寧天澤一個無法再幫助景王爺的名正言順的理由!”
慕瀾青狐疑道:“父親,你的意思是?”
慕丞相低聲道:“青兒,你過來!”
慕瀾青知道父親要說的事情是絕密,立即附耳上去,聽完大驚失色,“父親,這可是掉腦袋的事啊!”
慕丞相怒道:“住嘴!”
慕瀾青知道自己說錯話,閉嘴不語,父親說出的計劃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雖然他不得不承認,這一招釜底抽薪的高明,如此一來,寧天澤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在財政上面幫助景王爺。
可是,一不小心,禍及自身,不堪設想啊,更何況,那寧靜琬…
慕瀾青臉上的驚異糾結盡數落在慕丞相的眼中,冷冷道:“你是害怕,還是動了私情?”
慕瀾青一驚,立即跪在父親面前,“父親明察,兒子不敢!”
慕丞相道:“青兒,爲父不想看到第二個嫣兒,你最好不要讓爲父失望!”
慕瀾青不敢擡頭,“兒子明白!”
慕丞相冷聲道:“做大事者必須心狠手辣,不拘小節,你身爲慕家的少主,位高權重,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你最好自己想清楚!”
慕瀾青的頭更低,“兒子謹記!”
“記住,要聲東擊西,事過之後不留痕跡!”慕丞相一字一頓道。
慕瀾青擡起頭,“是,父親!”
從小就生活在父親的陰影之下,父親說一,他不能說二,他慕瀾青亦有着自己的政治抱負,可是父親始終認爲他還年輕,需要多加歷練!
歷練,歷練到什麼時候是個盡頭?什麼時候,父親才肯放開手,讓他自由地去施展拳腳?
他知道,他們揹負的是慕氏家族,父親輸不起,寧可穩紮穩打,也絕不可貪功冒進!
可是這並不是慕瀾青的風格,這也許是年輕的他和日顯老態的父親的區別所在!
父親的這招,儘管他心存疑慮,但是還得不折不扣地去執行!
數日之後,江南杏花村酒樓。
杏花村酒樓的位置並不在繁華地段,但是環境清幽,人煙稀少,很適合不願意暴露身份的客人!
前來的客人並不是很多,寥寥數人而已,看來要完全恢復往日人聲鼎沸,處處喧囂的繁華尚需一段時日!
鳳君寒,鳳長歡,江南雁,還有寧靜琬坐在二樓的雅間裡面。
鳳長歡和寧靜琬一見面就吵架,半刻不得消停,最後雙方在鳳君寒目光的警告下才停止!
江南雁一直淡淡品酒,對鳳長歡和寧靜琬吵得天翻地覆視而不見,無動於衷。
鳳長歡覺得寧靜琬簡直就是殲商,滿腦子都是錢,嗤之以鼻,寧靜琬毫不相讓,反而說鳳長歡身爲皇室子嗣,卻總想着把責任推卸給別人!
兩人誰也不服誰,一見面就吵,吵完第二次見面繼續吵!
鳳君寒在一片吵架聲中淡然的用餐,直到兩人在他的目光中停下來。
寧靜琬索性不再去理鳳長歡,鳳家的男人都是一樣的討厭,鳳君寒深不可測,鳳長歡張揚可惡,江南雁還不錯,不至於讓人太討厭。
忽然,外面驀然響起幾陣慘叫聲,很快就戛然而止,似乎生生被人斬斷!
鳳君寒俊眸一沉,鳳長歡也神色凝重,江南雁更是不着痕跡地靠近了寧靜琬的身邊。
寧靜琬當然知道是發生事情了,鳳君寒幾人今日出門來杏花村酒樓用膳,微服出巡,沒帶多少人,刺客就找準時機上門了!
“有刺客,保護王爺!”門外驀然響起冷殤冷月的聲音。
鳳君寒起身,鳳長歡打開門,幾人立即跟了出去,“靜琬小心!”江南雁提醒道。
一瞬一息間,外面已經變了模樣,寧靜琬記得剛剛上來的時候,外面還有幾位也在用膳的客人,還有跑堂的小二,還有算賬的掌櫃!
現在已經都是屍體,淌着血跡,陰森恐怖,死不瞑目,還有虎視眈眈的數十黑衣人,全身黑衣,只露出眼睛,眼底泄露着可怕的殺氣。
鳳君寒淡淡道:“你們是什麼人?”
那黑衣人的頭領做了個手勢,一行人就急速朝着鳳君寒等人飛了過來。
原本清幽雅靜的空氣中立時佈滿嗜血的殺氣。
冷殤冷月擋在前面,緊張的氣氛籠罩了酒樓。
鳳君寒,鳳長歡,江南雁幾人皆是高手,出手快,準,狠,轉眼間,黑衣人已經死傷數人,冷月冷殤擋在前面,鳳君寒忽然長臂一伸,抱過寧靜琬,聲音溫醇:“小心!”
寧靜琬有些意外,鳳君寒在這種時候還會管自己?還是他根本沒把這些刺客放在眼裡?
那些黑衣人大概沒有想到,這些養尊處優的優雅公子哥們,殺起人來手起刀落,毫不留情,這完全出乎他們的預料之外。
寧靜琬被鳳君寒抱在懷裡,他武功極好,輕易地避開黑衣人的攻勢,避開數道帶着森然殺氣的寒光,寧靜琬相信,要不是帶着自己,以鳳君寒的身手,早就出去了。
“王爺,屬下掩護你們!”冷殤在一片殺氣中對鳳君寒道,對方人太多,源源不斷,還是先離開要緊!
鳳君寒微微一點頭,抱着寧靜琬從二樓的窗戶飛了出去,鳳長歡其次,江南雁最後!
寧靜琬被鳳君寒抱在懷裡,耳邊響過絲絲風聲,心底也微微有些異樣。
出了杏花村酒樓,鳳君寒停了下來,將寧靜琬放了下來,“你沒事吧!”
他身上有幾道淺淺的劃痕,寧靜琬並非沒有見過血腥的場面,但是裝出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王爺,他們是什麼人啊?爲什麼要殺我們?”
鳳君寒眼裡閃過一絲殺氣,沒有回答。
寧靜琬知道,他明顯就知道是誰幹的,也是啊,敢刺殺皇子,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一般人也沒那種膽量啊!
更何況,寧靜琬剛纔發現了一件更爲奇怪的事情,那些人的目標好像並不是鳳君寒,而是自己!
鳳長歡道:“二哥,知道不知道是什麼人?”
江南雁疾步走到寧靜琬的身邊,“靜琬,你沒事吧!”
寧靜琬搖搖頭,突然驚叫一聲,“我的東西,剛纔你們打鬥的時候掉在酒樓裡面了!”
鳳長歡氣不打一處來,“就你事多,什麼東西啊?”
寧靜琬急道:“很重要的東西,我一定要回去拿!”
鳳君寒道:“什麼?”
寧靜琬道:“我的玉笛,不跟你說了,我要回去!”
不等他們說什麼,寧靜琬已經疾步衝了回去!
他們離開杏花村酒樓只有短短的距離,寧靜琬顧不得那麼多,一口氣衝回到酒樓,鳳君寒他們並沒有追上來,寧靜琬也不着急,四處尋找剛纔在打鬥中丟失的玉笛!
黑衣人他們大概是沒有想到這女人還會回來,喜出望外!
寧靜琬只顧着找自己的玉笛,似乎沒有注意到黑衣人!
終於,在一具屍體旁邊,寧靜琬找到了自己的玉笛,小心翼翼地撿了起來,長出一口氣,沒丟就好,丟了就麻煩了!
突然,一陣尖利的破風之聲朝着寧靜琬身後刺來,寧靜琬似乎沒有意識到,還沒有轉身,就在那長劍離寧靜琬的後背僅有三寸距離的時候,一陣慘叫聲響起。
寧靜琬的身體瞬間被束縛進了一個懷抱,還有一個慍怒的聲音,“不要命了!”
寧靜琬見鳳君寒還是追來了,忙將玉笛牢牢的握在手中,爭辯道:“這玉笛很重要!”
鳳君寒渾身散發着怒氣,不及多說甚麼,黑衣人就又上來了,隨後,鳳長歡,江南雁,冷月冷殤等人又回到了酒樓,展開了血腥廝殺!
幸好,江南知州已經得到消息,帶領大量侍衛趕了過來!
黑衣人們瞬間被包圍,見突圍無望,剩下的幾個用力一咬,嘴角立即滲出黑色的血跡,竟是咬破了原來就藏在口中的毒藥,自盡了!
鳳長歡狠狠地瞪了一眼嫌麻煩不夠多的寧靜琬,寧靜琬裝作沒看見,渾然不知,將玉笛收在袖中。
回到驛館,鳳長歡的怒氣終於爆發出來了,“寧靜琬,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在做什麼?爲了一隻什麼破笛子,把大家重新置於危險的境地,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殺手,殺人不眨眼你知道嗎?”
寧靜琬根本不領情:“鳳長歡,你說什麼呢?我有讓你們去救我嗎?明明是你們自己去的!”
鳳長歡不屑道:“一隻破笛子,你會吹嗎?”
寧靜琬摸着手中那隻失而復得的玉笛,站起身,直視鳳長歡的眼睛,“誰說我是來拿吹的?這玉笛很值錢的,丟了你賠我啊!”
鳳長歡肺都要氣炸了,素來伶牙俐齒的他,今日居然語無倫次,“真是要錢不要命,我今日纔算是見識到了!”
寧靜琬面不改色大言不慚道:“沒錢,我都活不下去了,我要命幹什麼?”
鳳長歡對鳳君寒道:“二哥,你看…”
鳳君寒一直冷冷地盯着寧靜琬,寧靜琬裝作沒看到,視若無睹,他和江南雁都被寧靜琬的那隻玉笛給吸引住了。
鳳長歡見二哥不說話,怒道:“你知道剛纔有多危險嗎?就爲了一隻破笛子,連命都不要了,我今日總算明白你們家爲什麼富甲天下了!”
寧靜琬一點都沒有連累大家的不好意思,毫不客氣:“鳳長歡,你別借題發揮行嗎?”
鳳長歡直截了當道:“人家擺明了來殺你的,你連累的大家被人追殺,沒有半點歉疚不說,居然還這麼厚顏無恥!”
寧靜琬心一驚,連鳳長歡都看出來那些刺客是衝着自己而來,更不要說鳳君寒和江南雁了!
不過寧靜琬纔不會承認,“哎,鳳長歡,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叫做擺明了來殺我的?是擺明了來殺你們的好不好?我又沒得罪過什麼人,我哪裡會有什麼仇人?”
鳳長歡冷哼一聲,“是嗎?你嗜財如命,刁鑽刻薄,自己得罪人自己恐怕還不知道吧!”
寧靜琬反脣相譏,“我是嗜財如命,刁鑽刻薄,可是算起來,我得罪的人怎麼也沒有你們這些皇子王孫得罪的人多吧,你怎麼知道人家不是來殺你的?不要把罪名推到我身上!”
鳳長歡用手指憤怒地指着寧靜琬,“你真是死不悔改,無可救藥了!”
“長歡!”還是鳳君寒有魄力,一句淡淡的話語就讓鳳長歡的怒氣消逝於無形。
入夜,鳳君寒獨獨留下了江南雁,他知道,今日的事情,長歡那個直性子可能發現不了什麼,可是江南雁並非泛泛之輩,從江南雁一直沒有說話就可以看出。
“南雁,你怎麼看今日的事?”鳳君寒淡淡道,一臉的悠然,看不出喜怒。
江南雁見景王爺留下他,就知道景王爺有話問他。
“據臣觀察,今日的那些刺客分明是針對靜琬而來!”他一語中的。
鳳君寒當然知道,這些東西他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寧靜琬手中的那隻玉笛!
而且,他相信,寧靜琬不可能看不出那些刺客是爲了殺她而來,連長歡都看出來了,更何況,一直裝傻的寧靜琬?
到底是一隻什麼樣的玉笛,值得寧靜琬冒死回到杏花村酒樓?他當然相信,那隻玉笛的價值,可是他知道,遠遠不止這些!
寧靜琬不會傻到爲了一隻價值連城的玉笛置自己的安危於不顧,如果自己追上去晚了一步,寧靜琬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鳳君寒修長的手指在案桌上輕輕叩動,在寂靜的夜晚分外的清晰入耳,他要聽聽江南雁的推測。
果然,江南雁道:“靜琬手中的那隻玉笛似乎很特別!”他當然知道景王爺在等待什麼。
鳳君寒微微一笑,“是啊,本王也很感興趣!”
江南雁建議道:“王爺何不問問靜琬?”
鳳君寒挑眉,“說到底,本王一直把靜琬當成錦繡山莊的人,都差點忘了,靜琬還是你的妹妹!”
江南雁心一沉,不知道景王爺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有的時候,他都感覺景王爺似一口千年寒潭,深幽難測,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江南雁自嘲道:“是,臣有的時候也會忘記這個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