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枝柔柔的笑着：“你終於醒了，我以爲，你不會醒呢。”
看向夏如然隆起的小腹，林千枝牽起夏如然的手，輕輕笑道：“按照這日子來算，你也快要臨盆了吧。”
傅風燁看着她們神色如常的嘮着家常，默默的退出營房。
只留下她們兩人。
夏如然輕輕點頭，笑道：“這孩子生下來就是沒有父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撫養他，但是作爲一個母親，我會讓這個孩子健康快樂的成長的，這孩子的名字我也沒有定下來，不知道叫些什麼好，他的父親曾經說過幾個名字，但我總是覺得不好，呵呵，那時候，如果能夠讓他父親多說幾個就好了。”
雖然臉上帶着笑容，但是林千枝清楚的看到了夏如然眼中的痛楚。
夏如然低低的笑着，撫摸着自己的小腹，低下頭，掩飾住自己的一臉痛苦。
當時卿若塵還開玩笑的跟她討論孩子的名字。
她那時候則是又羞又氣，還沒有八字一撇就在討論這種長久的事情。
現在想想看，如果那個時候任由這個話題發展，說不定孩子的名字就定了呢。
林千枝思緒飄到別的地方：“如然，我跟你有過一樣的經歷，你的痛苦我知道，我也曾經身同感受過，只是，現在，你不能脆弱，你還有孩子，你還有希望，哪像我，孜然一身，了無牽掛，有些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真的死在外面，可能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那個時候燁兒哥哥去世的時候，我也曾經鬧過哭過，真的，如然，你比我堅強，至少你沒有那麼做，那種舉動是沒有半點用的，後來，我就看開了，可能真的有一個人至死都保護着你，就是想讓你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帶着他的願望活下去，於是，我活到了現在。”
夏如然默默的聽着，知道林千枝在勸導着自己。
她少見的流露出這些天的脆弱，輕聲說道：“有些時候，我真的很想放棄。”
是的，有些時候，她也不是沒有想到，一死百了
，但是，她不能死，她還有孩子，還有卿若塵的深海血仇。
她活下去，就是爲了報仇，但是現在，她忽然間覺得這不重要了。
“如果報仇能夠換回若塵，無論有什麼困難，我都不會眨一下眼，只是，現在看來，只不過是我固執罷了，死了那麼多人，手上沾滿了那麼多人的鮮血，仇報了，那些害若塵的人，我也親手一個一個殺掉了，我不快樂，真的，一點都不快樂。”
她們很久都沒有像這樣子長談了，夏如然也不知道爲什麼，看到林千枝，就很想把自己壓抑在心中的事情全部告訴她。
她其實不會看那些兵書奏摺，甚至是完全不懂，但是她每天廢寢忘食的鑽研着，每天都仔細的看着，就是能夠讓自己剷除掉那些害卿若塵的人。
她做到了，她現在能夠很熟練的制定下一步的作戰計劃，不比任何男子差。
她揹負着紅顏禍水的罵名，一步一步走向計劃的最終點。
但是當連無雙抱着自己，牽着她的手，喃喃自語的時候，她真的很想回到原點。
但是她回不去了。
“扛不下就不要這樣了，如然，你壓抑了太多，應該好好休息了。”
林千枝的聲音裡面都是滿滿的心疼。
夏如然很少這樣，除非是她真的扛不住了。
有些時候，她可以歇一會的，但是她固執的不願意歇下來。
這種執着，讓周圍人看着都心疼，更何況是她自己本人。
夏如然捂住臉，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這樣的我連我自己都不能忍受，我哪有什麼餘地可以收手呢……”
林千枝沉默了。
夏如然呵呵笑着，彷彿在說些什麼很好笑的笑話一般：“知道麼，我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第一次殺人，血濺在我的衣服上和手上，你知道我當時的感覺是什麼麼，沒錯，就是像這樣一樣的蒼白無力，茫然不知所措，我覺得自己很噁心，每天帶着面具說着那些虛僞的話，明明可以好
好坐下來歇一會卻固執得不願意，我真傻，我真噁心，卻必須得活着，因爲我沒有任何的退路，也沒有任何的辦法來阻止這一切。”
林千枝安靜的聽着她剩下的話。
“我累了，千枝，我想帶着我的孩子去過平靜的生活，人人都羨慕我是皇后，卻不知道，我有多厭惡這個身份，丈夫屍骨未寒，轉眼間又嫁他人，這樣的我，是一個被世俗唾棄，被世界放棄的人。”
林千枝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似乎充耳不聞她說的那些話一般。
她說：“這是你自己做出的選擇。”
夏如然笑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這些天壓抑的淚水似乎終於釋放出來了一樣。
她哭着，然後說：“對啊，這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我不夠堅強，卻執意要這樣，這是一個沒有退路的選擇，我選擇了，所以我現在纔會如此痛苦。”
林千枝沒有插話，這個時候，沉默比一切安慰的話語都要好些。
果然夏如然哭完之後，心中好受多了，她說：“謝謝你，千枝。”
這些天的那些壞情緒，彷彿是被淚水衝散了一般。
“別往壞處想，如然，至少你現在還是幸運的。”林千枝笑着說。
她們彷彿是雙生子一樣，洞察着對方的情緒。
夏如然露出跟以前淡然的笑容，好像那個強大的夏如然又回來了一般。
“我要讓離瑤國覆滅，既然這是沒有退路的選擇，走到了這一步，我就不能夠退縮。”
是的，已經死了很多人，她已經失去了很多，更加沒有資格去退縮。
她記起自己決心報仇的那天，自己咬破手指對天發誓，一定要讓離瑤國覆滅。當時自己的心中充滿了仇恨，現在自己的心中，充滿了淡然，既然，一起都因離瑤國而起，那麼，就讓離瑤國覆滅了吧，把一切迴歸到一個新的開始。
如今，這個誓言，已經到了最後一步。
她怎麼能夠退縮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