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強回到鎮上的時候,在小車站裡看到了姐姐瘦削的身影,孤單單的站在那裡,顯得那麼弱小與徬徨。
心裡有些酸,看到她那一刻,他真的好想把她擁入懷裡,告訴她,你又瘦了!可是他不敢,鎮上認識他林曉強的人太多了,光是唾沫腥子就能把他們淹死!所以他只能深情的喚了一聲:“姐!”,僅僅只能這樣了,不然又能怎樣呢?
“咱回家吧!”林曉強淡淡的說,可是語氣再平淡也掩飾不了內心的激動。
“好!大牛哥,二牛哥!咱們回去了!”林曉玉往身後叫了一聲。
林曉強這才注意到林曉玉身後不遠處站着兩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身高打扮都相差無幾,長相卻大不相同!但他們卻是出生只相差半個小時的孿生兄弟!
說起這兩兄弟,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很多,但有一件卻與林曉強的老漢爹有關。而且就發生在一個月前。
林曉強的老爹林曉旺是殘疾人,從小就患了麻痹症,一條下肢嚴重的發育畸形。所以他有幸能領到國家對殘疾人每月四十五塊的生活補助金,還發給他一個紅紅的小本本,每月可到鎮上的農村信用社去領取。
四十五塊錢很少,按現在的時價來說,也就是三斤豬肉的價錢,可是在一九九八年的農村,對於林曉旺這個貧困交織的家庭來說,卻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原本每月一次的補償金,有時來得早一些,有時來得遲一些,但相差最多就是七天。然而最近,一推遲就是三個月,林曉旺有些發矇,問了農村信用社的工作人員半天,終於明白補助金沒到,怎麼沒到呢?林曉強忍不住問,工作人員就煩了,這雖然不是誰用誰知道,可是總是誰沒誰知道吧?你問我,我問誰去呀?
這本來也沒多大的事,幾十塊錢,家境稍好的一賭氣可能就不要了,但林曉旺不行,他家太窮了,還指望着用這幾十塊錢給二老及瘦削得不行的女兒加點營養呢?無奈之下,只好一捌一瘸的回來找村長,村長翻了翻了殘疾人每月上報記錄,說沒錯啊,除了死了的,活的都在上面!這事你還是去找鎮政府吧,估計是那裡出了問題。
林曉旺胳膊擰不過大腿,只好辛辛苦苦的跑去鎮政府,鎮政府理也不理,一腳就把他踢到了縣裡,沒辦法,林曉旺只好硬着頭皮往縣裡趕,縣政府一聽他的情況,便說這事不歸我們管,你還是去問殘聯,林曉旺當時是又累又餓又窩火了,但爲了可憐的四十五,仍一步三挪的到了縣殘聯,殘聯的工作人員倒也厚道,不但給了他一頓免費的午餐,還熱情的爲他查了檔案!最後林曉旺被告知,最近幾月並沒有他們村上交來的殘疾人名單報表,問題不是出在鎮政府,你回去問問吧!
欲哭無淚的林曉旺只能跑斷大腿的又回到了鎮政府,鎮政府的信訪人員說這事不歸我們管,林曉旺快暈過去了,我這快成了三不管了,信訪辦的人也有些無奈,這個不歸我們管,我們想管也管不了,我告訴你,你去扶貧扶殘辦,這次絕對不會錯的。
林曉旺僅存最後一口氣爬到退管辦,這次沒有一腳把他踢出去,工作人員眼皮都懶得擡起來,更不要說擡腳,上嘴脣一碰下嘴皮,輕巧的說道,去農村信用社打一下摺子,看看這個月的錢到底到沒有到帳,林曉旺有些感動,終於燒對香了,奮起神勇去了對面街道的銀行,又等了好久,老頭把存摺打了出來,一看,三個月的補助金一毛錢也沒到。這時地林曉旺沒有失望,反倒有種喜出望外的感動,不是因爲自己地失誤給人家添麻煩呀,最後再去了扶貧扶殘辦,把存摺一交。仍是那個姓陳的工作人員,下嘴皮一碰上嘴脣,你說的啥?怎麼都是這樣的麻煩事,真是咯嗦,你下週一再來吧!
林曉旺有些急了,我說的普通話,你怎麼聽不懂?
那陳領導一指牆上的鐘,你沒看到時間嗎?已經下班了!還磨吱個啥子,讓你下週一來就下週一來!
林曉旺那個鬱悶,回了家氣得飯都吃不下,只是坐在大堂邊上抽旱菸,林曉玉便問,爹,你咋了?
林曉旺便唉聲嘆氣的告訴了女兒這事。恰巧這時大牛二牛來了,這兩人可是眼裡揉不進沙子的主,頓時怒不可揭,齊聲說:“伯,週一我和你一起去!看我收拾不死他!”
到了週一,四人這就浩浩蕩蕩的殺向鎮扶貧辦。
這回,林曉旺有人撐腰,底氣十足,一進門便指着那陳姓工作人員說:“就是他,陳大官!”
當官不爲民作主,該回家種紅薯了。大牛二話不說,一下就衝上來揪住那姓陳的領口:“陳大官人是吧?你B的是人嗎?”
陳大官人?演古裝劇呢?
這陳大官人此時正端着滾湯的茶杯,一連吹着嘆着與另一女辦事人員打情罵俏。剛聽到有人叫他,還沒回得及反應,冷不防衣領子被抓住,大吃一驚,手一抖,茶杯的水潑了出去,濺在對面女人的臉上,燙地她哇哇大叫。
大牛愣了一下,緊接着聽着‘喀嚓’一聲響,茶杯摔的粉碎,林曉旺見狀,事情越弄越遭,不由急得直跺腳的叫,“完了,完了,這下那四十五塊是徹底報銷了!”
雞飛狗跳女人叫,本來安靜的扶貧辦突然變成了信訪辦,慘叫聲不絕於耳,黑壓壓的圍滿了人,大牛忘記了氣憤添膺,鬆開了陳大官人,有些發愣的看着那被燙到的女人!心知這事給自己越搞越砸了,求救似的看了一下自己的兄弟,大牛認爲,二牛一向比他聰明!念小學的時候,1+1=?他算不出來,但二牛瞬間就算出來了,11,連老師都驚駭的摔碎了老花鏡!
二牛的腦子雖然比大牛好使,但只是好使那麼一點點,實則是半斤和五兩。二牛知道,今天只有兩條路,要不打殘陳大官人,要不解決林曉旺,今天如果不幫林曉旺要回補助金,那就等着以後回來的林曉強給兄弟兩發傷殘補助吧!
林曉強,在這方圓二十幾裡,那可是出了名的操蛋人物。
二者權重擇其輕,二牛一個箭步竄了上去,‘啪’的一聲,給了陳大官人一個耳光。
耳光的聲音不算太過響亮,因爲打得太結實了,但是卻好像嘈雜聲中的天籟之音,陳大官人的半邊臉立即腫了起來。以茶代酒……不,以茶洗臉的女辦事人連嚎叫都忘了!陳大官人被這一巴掌的雲山霧罩,看着眼前兩個凶神煞的模樣,莫名其妙,一時的愕然,被打得有點蒙了!
林曉旺知道這回是完了,那四十五塊錢是徹底斷氣了,再怎麼搶救也救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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