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瑞捧起族譜,認真的看着阿怒老爹的所指的那一頁,可是上面只記載着:保安族馬姓十九世,馬如年(19181970),配吳氏,生一子,名爲:馬世長。
保安族馬姓二十世,馬世長,配柳氏。
“這是什麼?”阿明瑞看得愣頭愣腦,這上面沒有姓歐陽的,也沒有說馬世長的後人叫什麼名字。
“這就是歐陽力的父母及祖父母!”阿怒老爹撫了撫長長的白鬍子道。
“靠,你老頭兒別胡說八道了好不好,這怎麼可能?”阿明瑞啼笑皆非的道。
“你知道個屁!”阿怒老爹怒罵一句,這才道起了一辛酸的歷史,“馬世長的父親馬如年是我的表兄弟,但我們的感情卻像親兄弟一樣好,光着P股的時候就一起玩到大,只不過這老哥的命不好,人近中年才娶了吳氏,兩夫妻恩恩愛愛甜甜美美的過了兩年,然後生下一子,人近中年得妻得子,這是雙喜臨門,可喜可賀之事,可惜這吳氏因爲難產,在生下馬世長的時候就撒手人寰了,我這如年老哥也因爲念妻情切,悲痛成疾,最後竟然也追隨而去!”
阿怒老爹說到這裡,仿似回憶起了往事,老眼開始混濁溼潤起來,衆人都傻了似的看着這族中輩份最高的老人,有些人張大了嘴巴,例如林曉強,有些人莫名不解,例如蘭茹,有些人聽得津津有味,例如阿怒,有些人卻極不耐煩,例如阿明瑞。
“老頭兒,你扯這些沒用”阿明瑞呼喝道。
“閉嘴!”阿怒老爹聲音更大的朝他怒喝,“別打斷我!”
阿怒老爹聲如洪鐘氣勢逼人,而且他那八個守宅的阿訇人也立即刷地一下齊齊把憤怒的目光直射阿明瑞,阿明瑞回頭看看自己的族人,發現衆人也彷彿被阿怒老爹的故事所吸引似的,並沒有打斷之意,於是他也只好悻悻的閉嘴。
阿怒老爹見阿明瑞不再吭氣,準備繼續往下說,可是張了張嘴,卻停了老半天,這才愣愣的問衆人:“我剛剛說到哪了?”
“說到你那老哥念妻情切,悲痛成疾,最後也追隨而去!”衆人幾乎是一起回答他。
“對,就是那兒,我這老哥夫婦齊赴陰陽,剩下了可憐的表侄馬世長,這表倒可憐啊,十來歲就沒了爹沒了娘,自己孤苦伶仃的撐着一頭家,我原想讓他做我的義子,可是他卻硬氣的要自己過活,我只能隔三差五的接濟於他!”阿怒老爹說到這裡,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兒子,“阿怒,你還記得你大表兄馬屁蛋兒嗎?你小時候,我經常讓你去送飯的那個!”
“記得!怎麼不記得呢!他的正名叫馬世小說整理髮佈於.ㄧ.m長嗎?他好像比我大好幾歲吧,他在山裡開荒,您讓我去給他送飯,可是我不願意,因爲那時候咱家也很困難,我都常常吃不飽呢!不過後來他去哪了,我怎麼記不得了!”阿怒點頭道。
“唉,紅顏禍水啊,原本他一個人自由自由自食其力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可是後來他進城的時候喜歡上了一個城裡賣花生的姑娘,那時候我們都勸他,城裡的女人不是咱們山裡人能娶的,可他偏是不聽,像是被迷了魂似的圍着那女人轉,好不容易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給娶了回來,我們原以爲這下好了,你大表兄終於有頭家了,可是這女人卻是個水性楊花愛慕虛榮的放蕩貨,嫁過來沒多久,就忍受不了清貧的日子,嚷嚷着要和你大表兄離婚,可當時她已經懷孕了,你大表兄好話說盡百般哀求,她才勉強留了下來,可是後來生下孩子不到兩個月,她就跟一貨郎走了!”
“啊——”衆人聽得無不感嘆一聲。
林曉強也是嘆,不過卻是讚歎,老爹編得故事實在是狗血又精彩啊!
“那後來呢?”有人迫不及待的問。
“後來阿怒的大表兄實在氣不過,百般辛苦的找到了這對狗男女,保安刀幾刀下去,就把他們砍死了,而他也因爲故意殺人,被判了死刑!”
“啊——”衆人又是一聲驚歎,之後場中沉默一片再無言語,這個故事實在是太悲劇了,連林曉強的心情都變得沉重了。
“那個孩子呢?”蘭茹打破沉靜問了一句。
“是啊,最可憐的還是那個孩子,他還只有三個月大啊!”阿怒老爹說得老淚縱橫,“我多想收留他,把他當作自己的孫子一樣來養啊,可那個時候鬧饑荒,我家裡人又多,大人都吃不飽,阿怒他們也經常餓得哇哇直哭,我哪有能力來撫養一個還在吃奶的嬰兒,實在沒辦法,只好召集了族人商量了一下,最後把他送給一對在城裡經營業藥鋪卻無子無女的夫婦!”
說到了這裡,阿怒老爹仿似不勝唏噓,頓在那裡抹着老淚。
“再後來呢?”衆人趕忙追問。
“剛開始的時候,我還隔三差五的進城,也能看到孩子,可是後來,這對夫婦就賣了醫館,全家都遷移了。”阿怒老爹道。
“哦!”總算有個大團圓的結局,衆人都極爲慰解的輕嘆一聲。
“老頭兒,你別告訴我,收養這個孩子的那戶人家就是姓歐陽,而這個孩子就是現在站在我眼前的歐陽力吧?”阿明瑞翻着怪眼質疑着道。
“正是!”阿怒老爹面無表情的應道。
“**!”阿明瑞差點沒被氣得背過氣去。“口說無憑,你有何證據。”
“當然證據,當日認領的時候,族中除了我,別的老人都在場!”阿怒老爹道。
“對,我可以作證!”一個老人擠上前來揚起手道。
“我也可以作證!”又一老人道。
“還有我!”
“”
七八個老人徐徐走出,雖然都是老弱病殘,卻均是崖頭門宦中說話最響亮的老輩兒。
“哼哼,就你們幾個老兒?你們都是一夥的,想怎麼說都行了!”阿明瑞終於感覺自己上了當,這些好像早已是事先安排好的!
“放肆!”阿怒老爹的鐵柺杖一揚起,就狠狠的給阿明瑞的背上來了一下。
阿明瑞被這棍敲得一趄蹌,差點就倒了下去,無端白事的被打,他自然是不服,被激怒的他剛緩過氣,就想呼喝族人上去收拾這老頭的時候,可是不經意的回頭間,他卻看到了族人們漠然的表情,心裡就涼了半截,自己明顯是中了這老兒的圈套了。
站在廣場上這上千號的三撥人,大家族系不同,但卻是同根生的保安族人,崖頭門宦與趙高門宦雖然爭鬥糾紛不斷,可是不涉及老幼婦孺,敬老愛幼是阿訇人的美德,如今說話的都是崖頭門宦裡最有權威與輩份的老人,你阿明瑞竟敢當衆駁老人的面子,那捱打也是白打,誰也不會幫的。
原本威風凜凜的阿明瑞被打壓得硬是發作不得,臉上紅一陣輕一陣,站在那裡別提多尷尬了!
“阿明瑞,你還是不服是嗎?”阿怒老爹問。
“當然不服!”阿明瑞胸膛一挺,猛然應道,可是這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因爲他看到了阿怒老爹眼裡一閃而逝的笑意。
“那好,我就讓你心服口服!”阿怒老爹說着掏出了一個盒子,然後從盒子裡掏出了一張年代久遠的黃曆草紙。
果然,阿明瑞沒猜錯,阿怒老爹留了後着,而且還是致命的絕招。
“這是當年歐陽力,也就是馬世長的唯一後代被領養時雙方所立的契約,你可以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阿怒老爹沒把契約遞給他,反而是一伸手把他給扯了過來,幾乎是摁着他的頭看那張紙。
阿明瑞雖然比阿怒老爹年輕好幾十歲,可是懶惰瘦小的他在這威武高大的老人手裡,卻硬是一點也動彈不得,非常無奈,他只好去看那張契約。
契約是三十年前在保安族裡常用的那種黃曆草紙,但現在已經鮮少能見了,上面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收養人一欄裡明白無誤的寫着歐陽生的名字。
看到這個,阿明瑞徹底的歇菜了,就連眼尖的林曉強也瞧得眼睛都直了,這份契約皺皺巴巴的,摺痕一條條,邊角還有些缺損,筆墨陳舊,年代久遠,明顯不是假的,就算是假的,那麼這個造假的人也能算得上大師級了!
阿怒老爹說得對,保安族人才倍出,果不其然啊!
“怎麼樣?阿明瑞,你現在還有話說嗎?還要不要出示歐陽力的身份證件,及與這個收養人歐陽生的關係呢?”阿怒老爹好整似暇得意洋洋的道,人老了,果然就像小孩一樣的個性啊。
阿明瑞無語了,這個時候了他還能說什麼,你能問得出來,當然已經做足了準備工作的,自己今天這個人已經丟得夠多了,他可不想再出醜了。
“阿明瑞族長,既然歐陽力是我族同胞,而且他又具有如此的影響力,那麼這個推選族長的大會,他是有權利參加的。我們進去吧!”一直不說話的蘭茹終於表態了,她的結論已經是那麼明顯,幾乎是直接承認了林曉強就是保安族人。
證人證詞證據,樣樣確鑿眼前,如今新教又已經率先表態,可以說是二比一的形勢,阿明瑞還有個屁的理由來堅持,只好垂頭喪氣的領着趙高門宦的長輩進入了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