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隱隱感覺到了什麼,頓時心思緊繃……
雷蒙德看着他,眉頭一皺,道:“你心亂了。”
風吹旗動,到底是風動還是旗動?都不是,而是人的心動了。只要心不動,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艾倫的三頭六臂能衍化不動明王法身,他自然也是明白這道理的,然而他一直以來,要麼是在天蠶仙娘羽翼溫牀下成長,要麼是實力飛漲,境界跟不上實力。不動如山四個字,知易行難。
艾倫被雷蒙德一提醒,頓時神色一肅。
看到艾倫快速收斂了心神,雷蒙德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接着,他道:“你兄長跟在我身邊的時間很長,學到了我很多東西,然而你卻是從小就離家去修行的,我沒能教你什麼。天蠶仙孃的修爲,我是遠遠不及的,但我也有自己的強處是她無法比的……來,和我下一局棋。”
“是,父親。”艾倫應道。
一旁的侍衛們看到雷蒙德說要教艾倫下棋,都是心中羨慕……雷蒙德喜歡以棋道教人劍道,棋道是道,劍道也是道,道是殊途同歸的。就算艾倫不是主修劍術,也能學他的劍道。衆人都暗道艾倫有福了。
只有艾倫自己知道,雷蒙德主要目的不是教他……而是,想和他比試!他早已經達到了可以用自己的道和雷蒙德的道比試的程度了!
書房中。
雷蒙德走到了棋盤裡側。他衣着寬大,氣度雄厚,站在那裡,就猶如一座山峰。他只是瞥了艾倫一眼,艾倫就感覺到了一種氣勢撲面而來,有如千軍萬馬列陣於前……普通人面對這種氣勢,絕對會精神受懾,十成實力能發揮兩成就不錯了!
“坐。”雷蒙德坐下之後,伸手道。他的眼神卻很平靜,這是一個禪道和武道都已經達到了極高境界的人!用仙俠界的話來說,他已經到了禪武合一的境界!禪武合一的‘禪’,並不是就要研讀經文,經文不過是指月的手指,禪道正是那明月,人可以順着手指去找明月,但想要看明月,卻不一定要順着手指。
艾倫定了定氣,然後才盤腿坐下:“還請父親多多指教。”
雷蒙德對艾倫的舉動還是很滿意的,笑了笑便道:“這是二十一年前,我和秋風疾在望月塔下一名占星師店中下的棋,當時我們各下了二十手,到後來索菲娜繼位,秋風疾來勸說我支持索菲娜,我們又下了十五手。接着他就再也不肯跟我下了。你且看好。”
雷蒙德性格沉穩,實力非凡,無論是劍道還是棋道都是如此,他執黑子先下的時候,從未敗過。那一次對戰的是秋風疾,他依然執黑子……自恃高的人,不一定就會讓人!當面對勝利的時候,真正的強者都會選擇最優方案!這就是‘雄獅撲兔,必用全力’的來由!
先一步下,優勢是非常大的!
雷蒙德的黑子最先落在了一個角落的星位……
一開始,雷蒙德就穩紮穩打,棋步雄厚,多處佔地,展布一方!這種棋力,可以說是國手中的國手了……他的棋道,最大的特點就是穩當、霸道!
然而和他對位的秋風疾也是才華橫溢。如果是艾倫和雷蒙德下,讓雷蒙德先,那麼多半開局艾倫就要落下風了。但秋風疾的白子,卻多次卡住了雷蒙德的佈局道路,有時候艾倫還並不明白那些白子所下的位置有什麼含義,到了幾步之後,才忽然覺醒,這是秋風疾在提前十幾步、幾十步、百多步遏止雷蒙德……
雷蒙德的獅王劍雄霸天下,秋風疾的心劍術一步三算!
二十手後,盤面打開,雷蒙德的黑龍隱隱成型,旁邊有數處外援……然而秋風疾的棋步卻很凌亂,似乎隨時可能被切開局面,但仔細一看,偏偏每一處別人若是亂插手,肯定拼不過他!並且,四下都是他的落子,花開處處!
他的棋形雖然沒出來,但佔的地卻比雷蒙德多得多了,而且隱隱有一條白蛇要成型,雷蒙德的黑龍一旦出現,就會被阻。進可攻,退可守。
“這是年輕的時候的秋風疾,性格冷酷,出手刁鑽,粗中帶細,算無遺策……我的棋步,大多被他算中了。但我穩紮穩打,以力破巧,他雖然有千萬變化,但我如黑龍入海,他再多的算計,也打不過我先一步的優勢和穩紮穩打。棋下到這裡,他告訴我,比劍之後再接着下棋。”雷蒙德淡淡道。
艾倫看着棋局,聽得神往,二十一年前,年輕一代最傑出的兩大強者必定是先見了一面,知道對方就是自己的對手,所以在某處偶遇,忍不住就在棋盤上,先廝殺了一番。
這一局棋局,延續到了場外,秋風疾心思慎密,故意停住不下,實際上是想在雷蒙德心中留下個破綻,讓雷蒙德記掛此事……
能創造出心劍術的人,果然可怕!
但偏偏他遇到的是沉穩如山雷蒙德!不用說也知道,最後比劍的時候雷蒙德沒受影響,雙方戰平了。
秋風疾敬重雷蒙德,便說之後再見時,再接着下這局棋。這時候他說的‘這局棋’,就不是盤面上的棋了,而是各自的劍術發展。
“再接着,這是兩年前我和他接着下的十五手。”雷蒙德道,然後接着落子。這一次,秋風疾和雷蒙德的棋藝比二十一年前強多了,秋風疾佈局更加深遠,十來手就控制住了全盤,接着五手,白蛇成型。白蛇雖幼,但也瞄準了雷蒙德黑龍的咽喉弱點。
雷蒙德大龍成型,威壓全盤!白蛇掌控全局,抓住了黑龍的弱點!只從盤面上看,實在難以判斷誰輸誰贏……
“秋風疾在這裡,又停手了。”雷蒙德道。
艾倫正思索着,心中忽然一動,明白了這局棋的意思!當時安德烈七世去世,索菲娜就是新生白蛇!她掌控住了整個聖奧,但她本身卻極弱。然而雷蒙德雖強,但卻被她掌握了弱點……
擁有黃金劍的聖奧皇族,是不可爲敵的!這就是五大戰士家族的弱點!結果雷蒙德果然束手,選擇幫助索菲娜。
這就是秋風疾給雷蒙德的答案:你被我抓住弱點了!
“你明白這棋局了?”雷蒙德問道。
“嗯。”艾倫點頭。獅心家族有一個傳統,就是棋武雙修,雖然沒有明說,但基本上每個直系子弟,都會學棋。從下棋的風格和棋力,多少能判斷一些這個人的性格。有的人擅長掌控全局,有的人擅長局部爭鬥,有的擅長海量計算,有的直覺強得驚人,有的穩重,有的愛冒險……什麼性格,都能在棋盤中表露一二!性格就代表棋道、劍道、統兵資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