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來人站於池邊時他淡然地望了一眼水詩潔,卻竟然沒有爲她的美麗容顏而分神,就是面對圜伺四周的高手亦似是渾無所覺,他那雙眼睛只是用神打量泉水倒卷之中的兩人。緊隨於他身後的是兩點精光熠熠的刀光劍芒。
瘦漢子沒有回頭,當兩道刀氣劍氣攻至時他只輕鬆地旋轉身體,勁貫麻衣硬卸開這兩名劍手的攻擊。
不愧是水家特訓十年的精英團,一擊失手後,這一男一女已經很機靈地把兵器在手中急轉一圈,消去那道傳來的巨大卸勁,因而沒有被此人帶動身體露出破綻,反而身形穩健的並肩退開以防此人的反擊。隨後飄到水詩潔處重組陣勢,盡顯他們之間高度單體戰力訓練和合羣性。
兩人退開後,另一陣火熱的沉重壓力由農舍之中隱隱透出,其力量之強竟似不比剛纔那陣壓力遜色多少。漢子的眉頭一挑,似是流露出凝重神色,可仍是沒有回頭的盯緊溫泉的方向。
“冰月姐姐停手!”已經穿回衣衫並破開水簾而出的水潔芸,從李雲龍處得到借力就越過來人頭頂,截上正要硬拼的趙梓橦。當發現有人潛入時,從舍內已經凝聚好功力,隨時可以作出拼命一擊的藍冰月聽到水潔芸的說話,她慢慢回收真氣並掠出舍外。當她與水潔芸站在一處時也順手爲水潔芸披上一件鬥蓬,以遮掩因爲衣物溼了水而盡顯誘惑身段的婀娜嬌軀,同時也向其報以一個歉意的苦笑表示因疏忽而抱歉。
漢子面上枯瘦的臉容忽然泛起一片笑意,隨即突然暴喝一聲,勁氣亦猛然爆發,整個身軀以驚人的速度橫越廿尺之距電射進水龍捲之內的李雲龍處。
在泉邊的水潔芸領着藍冰月站到水詩潔身旁,但這一男四女全都用神靜觀在泉水之上那道壯觀的水龍捲。水龍捲被一股巨力爆開,在衆人難以察看的高速下兩道黑影於泉面上不斷髮出磅礡的氣勁爆響之聲。
水潔芸與水詩潔對望一眼,同時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驚訝。她們同爲當今水家中最出類拔粹的兩名新一代高手,可是面前這兩個同是年輕的男子卻竟有着比她們爲高的實力,此事怎不教她們吃驚。
當中就以水潔芸更是感到震撼,因她最爲明白李雲龍的級數。如果要找個與他相抗的對手就只能在中原武林那十隻手指數得出來的大宗師行列裡方可找到。兩人同時一聲長嘯後也擊出一拳和一掌,狂猛的勁氣爆發。被強凝氣勁逼開的霧水就如疾箭般漫空橫飛,更害得其餘五人要各自運勁抵擋。
在交拼過後二人也被震得往後飛退,飄回溫泉的邊沿。李雲龍與這名漢子隔着寬有四十多尺的溫泉對峙,兩位高手的氣勢也互不相讓,猶如狂風的氣勁迫得泉水的水蒸氣往橫擴開,然而他們的身體卻奇蹟地沒有被水氣所沾。
一身灰白素衣的李雲龍盯住面前的枯瘦漢子,從剛纔交手之時他感到對方的武功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同時心湖裡又奇怪地流過了晨月的影像。他知道並非自己的心靈出現破綻,而應該是此人與晨月有點關係,難道他是天劍山莊的人。
長髮披肩的李雲龍迎向對手微微而笑,從他身上非但沒有任何的緊張表現,反而在那素衣襯托下尤其丰神俊朗和輕鬆灑脫,包括了水潔芸在內的幾個女孩子也不由被他出世之容所吸引住。
而瘦漢面上亦泛起滿足和親切的笑容,他沒有任何殺氣,但仍散發強得使觀戰幾人感到心胸不順的戰意氣勢。
“絕頂高手大平賣,一代宗師站滿街……唉。”在泉邊的水潔芸不禁有感而發的自言自語,在她身邊的幾人也不由得被她逗笑。就是平靜如恆的藍冰月亦都莞爾,更大大的沖淡了那份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唯有對峙中的兩人才沒有被她所感染。
“好俊的身手,就讓李某人領較天劍山莊的絕學吧。”此話一出,全場所有人不禁心神一震。難怪對方如此高明,原來是可以與九大門派齊名,跟當今白道除了九大門派的最高一派的天劍山莊。但同時又奇怪一向置身方外,不理俗事的天劍山莊爲何會鑽了出江湖來,還搞到在李水兩人洗澡時衝進來與李雲龍交手。
在另一邊的天劍山莊的傳人眼中閃過微微的訝異,完美的氣勢也終於因分神而現出一絲可乘之隙。憑氣機的感應,李雲龍突然發難。純以真氣發出宏亮的一聲清喝,其震動就連站得老遠的水潔芸等人也被震得心口微痛,泉水錶面也開出一道因震波而來的溝道,當溝道擊至泉邊岩石時被含勁的泉水濺起浪花潑往那名瘦漢子。水花撞上瘦漢子的護身真氣立時潰散,他的身體則只是輕微震動,可他的腳下卻爆出多道裂痕,足證他不能無視李雲龍的勁力而需要把受到的震勁卸到地面去。
掌握了先機,李雲龍凌空橫越泉面,以快疾身法直向陣腳微亂的對手猛攻過去。瘦漢知道李雲龍所用的是獅吼奇功,本已是暗凜他武技之強橫,但現在就更是暗自嘖嘖稱奇。
每一套內家功法都有其獨特的一套行功方式,自然也與該家的功技相補相生,就比如橫練的鐵布衫內功心法擅於守防卻不利於練習輕功等。而這種差異,在以霸道兇猛爲基礎,被稱爲魔門的內功心法對比起王道溫和的沙門與道門內功則更爲明顯。
但現在李雲龍竟可以打破這個千古不變的武術定律,憑魔門(至尊陽決)的心法使出佛門的秘技,試問怎不叫人吃驚。驚異歸驚異,但枯瘦漢子一點亦沒有慌亂。“好準的眼力,不才正是新任天劍山莊的莊主。”
他的話說又使得所有人再次一震。這個橫看豎看也像是農夫多過高手的傢伙,竟然是天劍山莊的莊主?!就在衆人目定口呆時,這位新一代宗主已趁此機會掠出泉邊,撲向李雲龍作迎頭碰擊。
在泉邊觀戰者就只有三女略有所感,而水詩潔的兩名部下卻是不明所以,即使李雲龍因其說話而有機可乘,但亦沒有理由放棄以逸待勞的優勢,反而學李雲龍那樣從溫泉水面作反擊。
置身局中的李雲龍心中的驚訝更是遠超其餘幾人。他忽然明白到對方在第一輪交手時,其實是故意透露了點點可以讓他猜到身份的武技好以此來引他作出主攻。此人亦應該在當時就想好了以剛纔那句話來作反擊的憑藉,而他那微微錯愕的表情和露出的氣勢缺口其實全都是精心的計策。
而他之所以放棄主守而冒險反攻是完全沒有實質理由的,唯一可以理解的是,他純粹憑感應預料到一絲危機,發現李雲龍保留了他不知道的一手,與其呆等自己那不明的下一着,不如反攻而不讓對方有出手的機會更爲化算。
這就是天劍嗎?難道他的天劍已到了劍非劍的境界了?
好強!在李雲龍的心裡只想到這個形容詞來形容眼前這位天劍山莊被對手的高明激起了雄心,李雲龍大笑一聲道:“好有趣!看掌!!”李雲龍終於顯露出他大圓滿狀態時的可怕實力,在賽過奔雷的高速推進之下竟然毫無先兆的停頓下來。
當他變成凝定時根本就完全不存在半點的震動,就似是早已在這泉水錶面生了根一樣屹立着。本來全速向前是沒可能如此話停就停的,一般高手要像李雲龍般勉強停下的話不立即吐血受傷纔怪,可是他卻似是輕而易舉地做到了,而且他的渾然天成就像是這種才合理的。
而在局中的天劍傳人和輕功高手水潔芸更是心神大凜,在他們眼中所看到的李雲龍並不是停止了衝前的動作,他們知道這是全然違反輕功的一切理論。李雲龍其實是把一種由極動的境界於一點的瞬間進入爲極靜的微妙禪境,就似是得道高僧圓寂的活生生版本,也只有如此才能做出這種化不可能爲可能的神蹟般的身法,而絲毫沒有露出因改變速度所出現的破綻缺口。
攻守之勢逆轉,但更使人吃驚的是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左手輕輕一掌劈出,李雲龍的掌勢倏地把全個溫泉水面的空氣結結實實地死鎖凝固,就連泉邊的霧氣也奇異地立時凝定。而落入這氣勢之中的天念宗宗主更因空氣的固定而無法再聽到一點的聲音,其身體就更似被擠進泥土之中感到異常束縛。
在他眼中李雲龍的手掌變得異常巨大,所劈出的軌跡亦清楚分明,然而這一掌所產生的玄妙引力卻把他吸過去。他通過天劍感應到自已根本是沒法可以躲開這大巧若拙的一擊,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於對方此刻處於顛峰的氣勢下拼力反撲。
一直觀戰的藍冰月心中涌起異樣,她此時才瞭解李雲龍剛纔那句看掌並非叫對手小心,而是叫她看清這一掌。因爲他所用的就是她今晨對水潔芸時所使用的般若神掌。般若;其意謂脫離妄想,迴歸清淨。
如今李雲龍所擊出的這一掌明顯已盡得其精粹,比起藍冰月所打出的實在是天和地的距離。而心水清的水潔芸則暗暗告誡自己,以後不要再笨得與藍冰月對掌了。面對李雲龍那堪稱完美的一掌,天劍傳人的一雙手掌在虛空之中交纏翻飛,於這個沉實的氣機之內以完全無法捕捉掌握但又無比靈動的路線迎擊李雲龍的猛招。
一隻蝴蝶。在場中包括了李雲龍在內,所有人眼中所見到這位宗主的雙手根本就是一隻栩栩如生的蝴蝶。就似是沒有受到李雲龍那彷如千斤的壓力所阻礙,靈動而優美,愉快而自然。它就這樣無拘無束地在空中盡情地飛舞,到最後也欣然地飛到花朵之上採蜜般,輕輕地拍在李雲龍那仿如萬山的手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