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海峽雕像下的三天,是趙小龍平生之中最難熬的三天,直讓他肝腸寸斷,痛不欲生。人生到此,屢歷劫波,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心愛的人殘存生命,斂目不醒,究竟此生活着又有什麼趣益?
數夜之間,一位本才18歲的少年老成不知幾何!
卡卡,半精靈少年南望雲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也無可奈何。
唯一能做的,便是期待創世神安排一艘船儘速划來!
三天之中,雖然趙小龍不顧性命地爲冰靈月運功排毒,內傷愈重,但冰靈月每次嘔出的黑血卻並不多,症狀卻也沒有減緩,全身浮腫得嚇人,低燒已經轉成了高燒。
她已經危在旦夕。
趙小龍運功一次後,拖着虛弱的身子,剛要站起來,便聽冰靈月迷糊中叫道:“小、小龍,不要離、離開我……”
心下酸苦萬般,趙小龍又走上前,將她緊緊摟在懷裡,“月兒,老公不會離開你的,絕不會!你若……我趙小龍苟活於世也沒意義了!不!月兒,你不會有事的,你一定能挺過去!我知道你有生存下去的信念,因爲你說過,你要和我一起去環遊拉伐利亞大陸,你要等我爲你創造驚喜和快樂……我們不會有事的,月兒,我們能挺下去!你聽啊,遠海之上,有帆船划水的聲音,帆船來了!”
“小、小龍,無論怎麼樣,你、你要好、好活下去,雖然我已經褻du了精靈王國和生命聖壇,但我仍舊希望、希望被葬在精靈聖地……”冰靈月一口氣說到這裡,再無氣力繼續下去,額頭又是冷汗豆落。
趙小龍心神俱裂,站起身來,直想仰天狂嘯,又怕震動月兒,無奈埋下頭,悲慟不可名狀。
茫茫水天絕境,愛人奄奄一息,最無奈的是,只能眼睜睜地盯着,束手無策……
蒼茫世道,無涯人寰,但有人處,必起紅塵;紅塵之中,三生之下,恩愛向來浪花一瞬,流星一撇,只有生離死別的陣痛讓人久不能釋,刻骨銘心。
這也就是人生。
趙小龍告別了懵懂的少男時代,初成男人,而冰靈月更是告別了9000年的精靈之軀,初成羞澀的人類女性……以爲,那最美妙的愛情即在眼前,自有數不清、道不盡的花前月下,悱惻纏mian,卿卿我我……但命運和人生,卻將這樣的經歷,獻禮給他們,作爲他們愛情的開場和序幕。
趙小龍將木板推向海面,這一舉動立即將南望雲驚駭無端:“小龍,你這是幹嘛?”
“沒辦法,我只能載着月兒回去。”趙小龍聳聳肩,“回到暗黑聖地島,求見你們的蘭蒂亞聖祭司,我寧願以我的血液來換取他對月兒的拯救。雖然,我的血液並沒有他想像中那般神聖……但此刻,赴湯蹈火,我又何所懼怕?”
“但、但是……”南望雲嘴脣一陣顫抖。
“你不用和我們一起回去,我知道,你若回去便永遠也出不來了。你就在此等船吧,我們留些食物和酒給你。”趙小龍面色木訥,彷彿一夜之間蒼老十歲,“南望,我們萍水相逢,這幾日的結伴而行,已成手足兄弟,但願他日能再有緣敘舊!”
南望雲沒再說話,他自然知道,這已是最有希望的策略了。在這裡等,神才知道到底還要等上幾天幾月!而冰靈月毒發症狀如此猛烈,只恐再擔待幾天便有生命危險,當前也只能迅速返回暗黑聖地島了。
趙小龍將冰靈月搬上木板,剛將一堆食物扛上去,猛聽卡卡站在雕像上一聲驚呼:“哦!創世神!你們看——”
衆人一駭,回首望去,已然呆若木雞——
船!!!
震撼人心地航行在海平線上,而且是兩艘!
即使遠遠望去,也能估測出,帆船的高度絕不下於五層大樓,龐大無比!巨大張揚的風帆上,銀光繚繞,彷彿傳達着希望的聖光和生命的福音!
“老天!!”趙小龍一躍八丈高,緊緊地將南望雲抱了起來,“老天,你在這一刻懂得發發慈悲了麼!”
一滴熱淚,竟從男子漢的眼角滾落。
“南望,照你所說,敢於冒險行經這裡的船隻,都是王國公侯貴族裝備精良的船隻,這種船主,他們會幫我們嗎?”趙小龍鎮靜下來,略有憂慮。
“他們不會見死不救的,一定會伸出援助的手!”南望雲盯着越行越近的帆船喃喃自語,眼裡,燃燒着兩團希望的火焰,“看這兩艘船,氣魄盎然,裝備不凡,一定是大陸王國公卿的冒險船隻!哦!創世神!蘭蒂亞聖祭司!大陸海岸線已經在向我招手了!”
終於,兩艘龐大壯觀的帆船已經近在眼前,風帆和飄揚的旗幟上印有兩幅黑色的圖案,風帆上的圖案:劍和矛的交叉之上是一頂貌似法師的頭冠;旗幟上的圖案則是一個動物圖騰,貌似狼,又或者是狐狸。
也只在一瞬間,卡卡便驚呼起來:“哦!不、不!創世神啊!你怎麼能與我們開這等玩笑!”
“怎麼了?”趙小龍盯着那兩副圖案,又聽卡卡這樣說,陡感不祥。
“這、這、這是獸人王國的船隻!哦……”卡卡面上越來越驚詫,神色失望之極。
“獸人王國?怎麼,他們會見死不救麼?又或者看到我們就要將我們吃了?獸人……他們到底是獸還人?”趙小龍緊緊盯着逐漸靠近的帆船。
“曾經一萬年內,獸人王國和人類精靈同盟保持着很好的關係,甚至同盟並肩戰鬥過,但那都是獸人古德森王朝統治時期的事了,自火紀元木月曆80年獸人王國的遠古祖先繆樂·格薩雷斯的後裔們發動‘七千年怒火行動’政變、聖凱布蒂拉一世——梅特略茲·格薩雷斯國王主宰獸人王國20多年以來,重新執政的格薩雷斯王朝對人類聯盟採取了敵對的態度,廢除終止了大部分古德森王朝與人類聯盟簽署的和平共處、雙邊貿易條約,雙方陷入了冷戰狀態。這關頭,你說,他們看見我們這些人類和精靈,會伸出援助之手嗎?”卡卡一陣唉聲嘆氣。
原來,其間竟有這等政治因素!
但在人道主義面前,政治隔閡又算的了什麼……想到這裡,趙小龍一拍腦袋,人家是獸人,或許只有獸道主義,沒有人道主義罷。
那麼,幸運的女神,會在此刻眷顧自己嗎?
趙小龍、南望雲、卡卡,包括雪兒和小卓別林,都一動不動地盯着兩艘氣魄非凡的帆船。
第一艘帆船已經划水開過來,高大的甲板上,站着一大堆人,都在仰望比帆船更加高大雄偉的兩尊雕像。由於帆船船頭過高,卻也看不清那些人的長相。
終於,帆船從雕像下劃過,數米高的水浪傾濺而開,浩風襲面。趙小龍已經在水手艙裡看到了水手的身影!
“喂!!!”趙小龍一聲高喝,不斷地招着手,而南望雲也高高躍起來,一個勁地狂呼。
見船上並無人出來接應,以爲濤聲水浪過大,趙小龍當即忍住內傷,發力躍上雕像二十來米的腿部,脫下外衣,在手中晃盪着,以拉伐利亞大陸通用語言高聲呼喊着。
任憑他呼喊,那艘船卻並不停下,包括第二艘。
“拷!”趙小龍站在雕像半中央一聲呵斥,“當真是見死不救了!”
“小主人,我相信,他們早已看到我們了,但他們不會伸出援助之手的。”卡卡飛了上來,“這就是現實,我們認了吧!獸人和人類有着很微妙的隔閡和關係,我們改變不了那種萬古以來的歷史格局。”
伴隨着潮汐和浪花的翻涌,兩艘龐大的帆船在雕像前方愈行愈遠。
“老天!你他媽忒捉弄人了吧!”趙小龍仰天狂嘯,一掌擊向雕像的身體,瞬時,只聽一陣石灰殘渣撲簌而落,“爲什麼,每每看到了希望,希望卻要在眨眼之間幻滅!”
好殘酷的命運!
“喂!你們看——”隨着身下幾十米處南望雲的一呼,放眼望去,遠去的帆船竟然停了下來!!
“哦!”趙小龍和卡卡趕緊回到雕像下,行在最後的那艘帆船停了下來,並且,從帆船上划來一葉輕舟!!兩位戰士搖着船楫,緩緩而來!
“創世神並沒拋棄我們!!”南望雲一聲喜出望外。
趙小龍和卡卡一對望,兩人已完全沒有了大起大落的表情,怕了,真的怕了。恐怕那葉小舟上的士兵只是到海面中撈取什麼東西——
但是,輕舟卻依然朝着自己划來!
也就在一瞬間,趙小龍便看到了那兩名士兵的長相——
人的身體,一個狗頭,一個羊頭。
還真是掛羊頭賣狗肉了!
分明就是兩個人,頭上套着惟妙惟肖的哈巴狗吉祥物和綿羊絨布娃娃!
卻是毫不含糊地鎖架在身,護甲護腕在手,刀劍挎腰。當真又是衣冠禽獸了。
“諸位,我們奉朗密特公爵元帥殿下之命,特來邀請諸位上船的,請——”那位羊頭士兵還頗爲彬彬有禮,對着趙小龍等人一個鞠躬,只是那狗頭人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但這又或者是作爲“狗”的天性吧——狗對陌生人總是很謹慎。看情況,這位狗頭人已經進化成人了,但他祖先的一些特性他卻並未改掉,比如,伸出長長的舌頭納涼。趙小龍在想,如果給他一根骨頭,他會不會立即撲上去。
面對前後如此戲劇化的變故,趙小龍和卡卡、南望雲一陣面面相覷,當即向羊頭人和狗頭人一個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