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過的,命運。”紀青靈的聲音又冷又淡:“這不是我的錯,是命運弄人,我也沒辦法。”
“是嗎?命運弄人?”抹掉臉上的淚水,水生看向她:“你們那兒的人,都像他和你這麼厲害嗎?”
他的表情已經完全不同於上一秒,此時,他的眼眸清澈純淨,滿臉都是嚮往。
就好像,在他面前正展現着一副精美絕倫的畫卷。
“厲害?”紀青靈反問:“你是指知識面廣,還是指馭人能力強悍?”
“都是吧!也都不是。”煞有介事地想了想,水生說:“我覺得,說成未卜先知更貼切。”
“未卜先知?”紀青靈淡然道:“這世上沒有人能未卜先知……”
“可他能,你也能。”水生的目光中帶着不可辯駁的執拗:“你們可以猜透別人在想什麼,算到別人想幹什麼。
甚至,能夠控制死人,讓死人完全按照你們的意願來做事……”
“那不叫未卜先知,”紀青靈打斷他,依舊平靜地說:“控制活人的那叫心理學,或者稱之爲犯罪心理學和行爲藝術。
那只是一門學科,就像醫學,像數算一樣,只是一門通過學習,就能掌握別人心理,從而改變別人行爲的學科。
他掌握了犯罪心理學的精髓,然後應用延伸到你們身上,就變成了永無止境的殺戮。
至於控制死人這種說法,那根本就是玩笑。
因爲人死了就是死了,他能控制的,只是利用某種邪惡的神經毒素,讓死屍尚未完全僵硬的神經繼續活動。
其實,說白了跟絕手藥王的蟲蠱和一些巫蠱術差不多,原理很簡單,但大多都是見不得光的東西。
水生,前世,我是一名警察,一個法醫。
也就是你們這個時代說的神探,仵作。
而K,他是一名高智商的罪犯,熟知人性,在犯罪心理學領域頗有建樹。
我和他數次交手,都輸給了他。
直到最後一次,我破譯了他的犯罪密碼,找到了他犯罪的證據。
可是,在抓捕他之前,我們內部出了點問題,他察覺到了,提前逃跑了。
我沒想到他的終極目標是我,他找到了我。
然後……殺死了我……和他自己……”
“對!像是他的手法,得不到,便一起毀滅!”水生咧嘴笑起來。
這一次,他笑得像個滿足的孩子:“所以,我其實沒什麼失望的,對吧?
就算他只是個借屍還魂的怪物,他還是我們的神。
因爲他總是出人意料又合情合理。”
“出人意料又合情合理?”
“是啊?你想不明白嗎?
他用他自己的方式,將你——他最最心愛的女人,收藏在了心底,永生永世!”
就像吃蘋果,突然發現裡面鑲嵌着半條蟲,你想吐出來,可那半條,早已被嚥進肚子裡,成爲你身體養分的一部分。
紀青靈有種說不出的噁心與厭惡,但她還是耐着性子解釋道:“你錯了,水生。
愛是兩個人的事,不是誰主宰誰的命運,更不是誰強迫誰。
便是殘忍的殺戮,得到的也只是殘破的身體,並非靈魂。
K之所以痛苦,正是因爲即便使用了那樣玉石俱焚的方法,他還是得不到我的心。
前生前世得不到,今生今世得不到,來生來世,他也同樣得不到。
所以,他永遠都是一個失敗者,一個悲情者,註定要被拋棄,也註定靈魂永遠居無定所。”
這番話讓水生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看着紀青靈,他的目光變得茫然起來。
彷彿找不到焦距,他的瞳孔變成了一個黑洞,映不出任何人的剪影。
瞧着這樣的水生,紀青靈不知道該說可憐可悲,還是該說可惡。
她只覺胸腔被一股惆悵漲得滿滿的,憋屈得彷彿要爆炸。
爭鋒相對地與她對視了幾分鐘,水生終於移開視線,低聲問:“那兩隻巨鼠你是從哪裡弄來的?也是用那種東西飼養出來的嗎?”
他嘴裡的那種東西,應該就是類固醇吧?
紀青靈坦言道:“不是巨鼠。”
像是沒聽懂她的意思,水生揚了揚眉,“那是什麼?”
“兔子,那是兩隻成年的大兔子。
我和肖慕只是弄了兩張鼠皮,穿在了兔子的身上。
就像你的同夥當初在燕子塢,給那些可憐的孩子穿上猴子皮一樣。
然後,我們效仿你們,給兔子吃了一點特殊的藥物,讓它們看起來焦躁不安,像是在發狂。
實際上,它們還是溫順膽小的兔子,根本不會傷害人。
當然,我讓肖慕在兔子的聲帶上做了點手腳,讓它們能發出老鼠一樣的尖叫聲。
所以,你當時看見的,從蹲便器裡爬出來的兩隻巨鼠,其實,只是肖慕親自操刀易容過的兩隻溫順的兔子。”
“呵!你們……”水生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不可思議地看了紀青靈很久,道:“你們倆,真是天生的一對。”
“我和肖慕不是天生的一對,我和墨白纔是天生一對。”
紀青靈幾乎在水生話音剛落便下意識地反駁,但她的聲音依然平靜無波,就好像她正在和水生談論今天的天氣。
顯然,這個話題讓水生不悅,而她始終冷漠平靜的態度也讓他變得焦躁不安。
水生垂眸做了兩個深呼吸,像是在做心理建設。
少傾,他再次擡頭看向紀青靈,目光有些遊離,臉上甚至還帶着若有似無的笑容。
但他卻不敢直視紀青靈看似溫和,實際上冷若冰霜的眼睛。
“小姐?”他的聲音依然是之前的玩世不恭,卻有着不易察覺的顫抖:“那麼多優秀的男子愛慕您,你是不是感到很滿足,很開心呢?”
呵!憋不住了呢!
紀青靈在心中冷笑。
很好,開始轉移話題,說明他害怕了。
不敢看她的眼睛,說明他心虛了。
紀青靈不太肯定到底是自己否定肖慕肯定沈墨白的話觸動了水生,還是自己的態度讓水生感覺到了壓力。
但是她很清楚,水生內心的防線正在被她一點一點瓦解。
如此,不用再兜圈子了,她可以直接進入下一步問話的內容。
根本不理睬水生的話題,話鋒一轉,紀青靈突然道:“水生?你我相識一場,也算是緣分。
我從未對你有過隱瞞,你能不能也對我開誠佈公?”
水生愣了一下,繼而誠懇地點了點頭:“嗯!可以。
今晚,我會坐在這裡,就沒打算再欺騙你。
這場遊戲持續得太久,我也累了。
小姐,你想知道什麼,就問吧!
水生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水生,我問你,兩年前,給阿文送信的人,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