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不語,鳳棲話鋒一轉,突然問:“青靈?我趕過來,不單單想告訴你這些,我還想問你,昨夜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是不是沈墨白他?”
“啊?”紀青靈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遲疑一下,鳳棲道:“我昨夜循着你發的信號趕去,卻只找到一個空蕩蕩的院落,當時我怕你出意外,只好匆匆趕來智親王府,不料冷夜卻告訴我你已回到懺心閣睡下,我哪裡肯信,本打算硬闖,可是,又怕驚動沈墨白反而對你不利。所以,只好等你醒來……”
“什麼?你從昨晚上一直等到現在?在智親王府外?”
嗬喲!要瘋了,鳳棲的腦袋一定被門夾壞了啦!
紀青靈脫口道:“你這大半天都呆在這裡,運河那邊怎麼辦?案子怎麼辦?”
“在你眼裡,我便是這樣一個輕重不分,不負責任的混賬麼?”定定地瞧她半響,鳳棲俊臉頗黑,不悅道:“我雖怕你出事,卻也知運河一帶發生的兩個案子非同小可。所以,昨晚我專門派了兩名侍衛在智親王府前後門守株待兔。算算時辰你差不多該醒了,我才趕來的。”
尷尬地輕咳兩聲,紀青靈不好意思地衝鳳棲呲呲牙。
怪不得昨晚鳳棲在綢緞鋪見到冷夜,定要塞給她一枚信號彈,他定是怕她被冷夜捉回來連夜受到沈墨白的刁難,所以才特意囑託那麼多。而冷夜果然也早已回到智親王府,難怪他那麼好心沒來騷擾她,感情是被鳳棲的人絆住走不開。
事情大概沒鳳棲說的那麼簡單,只怕智親王府門口發生過一場混戰呢!
話說鳳棲?你到底在想甚?難不成你覺得沈墨白會殺了我?
噢!在你眼睛裡,沈墨白該有多混蛋啊?
等等,鳳棲說他來做甚?他不知道她爲何給他發信號?他趕去只見到一個空蕩蕩的院落?他讓人守在智親王府門口,僅僅是因爲不放心她?
“鳳棲?”紀青靈的眼睛倏地瞪圓了:“難道你昨晚沒有找到鳳大哥?”
“鳳大哥?誰啊?”鳳棲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你兄長啊?就是上次你錯把我當成肖慕,強行帶我去給他看病的鳳大哥。他昨晚傷得非常嚴重,胸口上流了很多血,我沒辦法給他檢查縫合傷口,只能先給他止血包紮。還有,他昨晚的模樣很奇怪,臉上和四肢居然長出來……”
騰地一下站起來,一把握住紀青靈的手腕,鳳棲脫口道:“你看見他的模樣了?”
“沒有!”謹慎地環視四周,但見門窗皆緊閉,紀青靈才壓低聲音道:“和上回一樣,屋子裡黑漆漆的,我什麼也看不見,我是用手摸出來的。不過你且放心,我曉得輕重,絕不會在外面亂說。”
面色變了幾變,鳳棲才鬆開她道:“那他昨夜可傷到你?”
“嗯!”誠實地點點頭,紀青靈將衣領拉開露出自己脖子上的掐痕,又努努嘴,吐出舌頭給鳳棲看,“他昨夜許是因爲受了傷,脾氣十分暴躁,險些將我掐死,不過還好,最後他剋制住了自己。”
“他吻你了?”鳳棲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不算吻吧?是咬,很用力的那種咬,就像啃肉吃那種。”摸摸脣上的傷,紀青靈頗委屈:“上回我說你哥哥咬我,你還護着他。昨晚,他差點就將我的舌頭咬掉了。”
“青靈?我……”才說了三個字,鳳棲便再也說不下去,表情竟像家裡死了人一般難過。
紀青靈忙衝他笑笑:“不過不妨事,不然,我豈能跑回來?他自己大概也意識到了,所以後來對我很好,很怕傷到我……”
還是不要告訴鳳棲他哥哥大概是想吸她的血,免得鳳棲更加難過。
“他對你很好?很怕傷到你?”鳳棲的聲音裡帶着明顯的不相信。
“嗯!”點點頭,紀青靈得意地呲呲牙:“大概他把我錯認成你母親了,上回他亦在昏迷中喚過我孃親。”
又像想起什麼,眼眸一暗:“可是,你怎麼會沒有找到他呢?他傷得那麼重,容貌又發生了那樣的變化,若是……”
“我找到他了!”鳳棲急急打斷她:“眼下他正在將軍府養傷!”
“嗯?”這話轉得太快,紀青靈有點反應不過來。
頗不自在地避開她的目光,鳳棲道:“你也知道,我兄長變成那樣,唉!總之不是什麼好事,我豈敢到處聲張?所以,所以方纔……”
見鳳棲面有難色,紀青靈恍然大悟。
別說是在這種時代,便是在二十一世紀,有這樣一個得了怪病變成野獸的哥哥,也會害怕外人知道吧?鳳棲的心情她能理解,只是,諱疾避醫真的好嗎?
本想再勸勸鳳棲,但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紀青靈心下不忍,忙道:“我省得!”
鳳棲直愣愣地瞧着她,突然問:“青靈?你怕不怕他?”
紀青靈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也說不清楚,他給我一種非常奇怪的壓力,上回我就能明顯得察覺到,昨晚更甚。尤其是他掐住我脖子拼命撕咬我的脣舌的時候,我是真的很害怕。可是,當他握住我的手,與我十指相扣時,我又不忍推開他。我覺得,他非常信賴我,所以,我有點心疼他……”
“你心疼他?”鳳棲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你怎麼會心疼他?”
“我怎麼不能心疼他?”奇怪地看着鳳棲,紀青靈道:“他的外貌雖已退化成獸形,但我能感覺到他在壓抑自己,他不想傷害我,甚至害怕傷害我。”
垂眸沉思,再擡起時,紀青靈的眼眸晶亮:“你想想鳳棲,一個被病痛折磨得獸性大發,幾乎喪失人性的人,他要剋制自己不傷及無辜是多麼難?難道這樣的他不值得人欽佩嗎?”
與她四目相對,鳳棲眸光一窒:“確實,他乃是這世上最最令人欽佩心疼之人。”
話音才落,嗖地撲至窗前,鳳棲長臂一伸,窗戶便毫無徵兆地打開了。
窗外,竟直剌剌地站着一個人。
看着面無表情的冷夜,紀青靈一頭黑線:“冷夜?你在偷聽我和鳳棲談話?”
“唔!”毫無半點偷聽者自覺性的冷夜擡手一指:“王爺也在聽!”
快步走到窗前,果然,院中的玉蘭樹下,站着一個黑白分明的身影。
不能說站,應該是靠,或者歪。
和昨日不同,他此時背向而立,半倚着玉蘭樹,像是要把自己整個都掛在樹上一般,紀青靈只能看見他飛瀑般的發,和慵懶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