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夏離秋至,又到了七月初七乞巧節。
肖慕站在院子裡的一棵木棉樹下,微微有些失落。
繁華落盡,洗盡鉛華,青靈他們已經來忘憂谷快一年了,他們很快樂,每個人都很快樂。
但他,不快樂。
他也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只隱隱覺得自己的內心,似乎失去了那份平和,變得一天比一天貪婪起來。
儘管每天都能見到青靈和煊兒,但這不夠遠遠不夠。
他想要時時刻刻都看到她,也想無休止地寵溺煊兒,在沈墨白看不到的地方。
可他心裡明白,青靈是沈墨白的娘子,便是沈墨白不刻意阻止,以她的脾氣和爲人,也不會整天和他膩在一起。
這個他用全部生命愛着的女人,正在一點一點脫離他的視線。
至於煊兒,那個可愛的,他當做自己兒子來愛着的孩子,是那麼的好動,那麼骨骼奇佳聰慧過人。
以沈墨白這樣的身份地位,絕不可能永遠都讓煊兒跟着他肖慕,更不可能讓煊兒像他這樣尚文棄武。
所以,肖慕雖心如刀絞,但對於這半年來青靈的刻意保持距離,以及沈墨白授意讓*子對他的疏離,都未表現出絲毫不滿。
只是,今日是煊兒的三歲生日,他突然很渴望回到最初青靈剛來忘憂谷的那段日子。
那段日子裡,他總是能忘乎所以地將*子抱在懷裡,青靈跟在他身側,他只要一轉眸就能看見她。
他們像真正的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微風拂過,樹上飛起幾隻驚鳥。
一朵潔白如雲的木棉花飄然落下,在肖慕肩膀上一撞,輕輕落在地上。
肖慕的視線追隨着它,幾秒鐘後,彎腰將這朵花撿起來,靜靜凝視。
紀青靈早起便帶着丫鬟們在谷裡採摘新鮮花瓣,打算做些鮮花餅,等沈墨白和雲威等人帶着*子打獵回來後一起享用。
才拎着裝滿花瓣的竹籃走到月亮門前,便瞧見院子裡的木棉樹下站着個白色的身影。
夏末秋初,外界的花兒已謝了大半,忘憂谷中的山花卻開得正豔。
而這棵木棉樹上,大朵大朵的花兒肆意怒放,托出一世界如夢似幻。
樹下的男子,安靜冷清地握着一朵盛開的木棉,仿若水墨畫中走出來的天使,挺拔出塵,絕世獨立。
紀青靈腳下一頓,莫名其妙就有些移不開眼睛。
最近這半年,不管是她還是*子,都似乎太忽略肖慕了。
今日細細打量,她竟發現肖慕愈發超凡脫俗,顯得與塵世都有些格格不入。
皺皺眉,她揮手讓丫鬟們繞道悄然離開,躡手躡腳走過去。
肖慕正瞧着木棉花出神,鼻端突然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脣角一彎,笑了。
“你回來了?”
紀青靈泄氣地在他肩膀上一拍,笑道:“你怎麼知道是我呀?我還打算嚇你一跳呢!”
“你怎麼可能嚇到我?”轉眸看她,肖慕問:“花采夠了?”
“嗯,可以做很多呢!
今晚你們可都有福了。”
“是,有福……”可惜只是沈墨白有福,不是我。
將手裡的木棉花遞給她,深深凝視她一眼,肖慕轉身欲走。
“肖慕……”
紀青靈剛喚出聲,眼前一花,兩條身影已向肖慕飛撲而來。
“肖爹爹!”*子靠着肖慕的兩條腿,仰頭衝他張開手臂,笑得無比燦爛:“抱抱煊兒!”
小雪狼也被小主人的情緒感染,咬着肖慕的褲腿猛甩了幾下腦袋,很明顯也在向肖慕求抱。
*子輕踹它一腳,笑道:“一邊去,讓沈爹爹抱你,肖爹爹要抱我!”
肖慕一怔,他突然有種再世爲人的感覺。
多久沒聽見煊兒叫他肖爹爹了?
不知道是沈墨白有意教導,還是煊兒漸漸長大懂事了,已經有好幾個月煊兒只管沈墨白一人叫爹爹,看見他只叫義父。
今日這聲肖爹爹,居然讓他心跳加速。
不太敢相信地看向身邊的紀青靈,但見她也面有詫異,肖慕收回視線,看着*子,“煊兒今日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今日是煊兒的生日啊?
沈爹爹說,可以早點回來。”
“那你……沈爹爹呢?”
肖慕向門口看去,那裡並沒有沈墨白的影子。
“沈爹爹給徐婆婆送獵物去了。”
“那你……”
“肖爹爹給煊兒洗澡澡!”
撒嬌的聲音,帶着他無比熟悉的糯軟。
肖慕眼圈一紅,終於有笑意從眼底慢慢溢出來:“好!肖爹爹帶煊兒去洗澡。”
目送肖慕抱着*子,後面跟着小雪狼離開,紀青靈吸了吸鼻子。
低頭看看自己手裡的木棉花,微微一笑,執了花往腦後的髮髻上插去。
手上一緊,已被人握住,花兒也順勢被人拿走。
扭頭,正對上沈墨白陰霾不悅的眸子。
“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爲夫和煊兒一塊回來的。”
“啊?”紀青靈驚道:“那煊兒說……”
“爲夫讓他這麼說的。”
紀青靈倏地瞪大眼睛:“你?教他撒謊?”
“若不這樣,青兒還要心疼肖慕多久?”
臥槽!這個人?
厭惡地掃一眼那朵木棉花,大手一揚,花兒已如流星般飛出了院牆。
“哎?你別扔啊!那麼美的木棉,我還準備戴呢!”
“哪有人好端端戴白花的?家裡又沒有死人?”一把將寶貝娘子打橫抱起,沈墨白道:“青兒若是喜歡戴花,爲夫將忘憂谷所有的花兒都採回來任你戴便是。
但這木棉花,咱不戴,太晦氣。”
好吧,花本無罪懷璧自罪,以後她建議肖慕給她送朵大紅花。
“你這般教煊兒哄騙肖慕,若被肖慕知道真相,肖慕該多難過啊?”
“難過?”低頭看一眼懷裡的小女人,沈墨白大步向屋子走去:“他哪有時間難過?
冷夜他們捉了一大批小動物給他送過去了,至少夠他做三個月的動物實驗。”
“啊?”紀青靈瞠目結舌。
果然,回到房間不足一炷香的功夫,*子就帶着小雪狼回來了。
紀青靈問:“煊兒?你不是讓肖爹爹給你洗澡麼?怎麼回來了?”
“肖爹爹忙得很,雲威舅舅和冷夜舅舅都在他那兒。”
“唔!”滿頭黑線地看一眼旁邊悠哉哉的妖孽夫君,紀青靈再問:“那你肖爹爹也可以先給你洗澡,等洗完再忙也不遲啊?”
“肖爹爹是想的,不過雲威舅舅和冷夜舅舅沒給他機會。”衝孃親呲牙笑笑,*子比劃了個姿勢,“他們把肖爹爹直接架走了。”
眼見孃親的臉都綠了,*子卻若無其事地走到沈墨白麪前,雙手一伸,得意洋洋道:“爹爹,你的忙我幫了,那條花斑大蟒給我!”
若是到現在,紀青靈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就真的是豬了。
這黑心腸的父子倆,不但算計肖慕,居然還賭彩頭?
最要命的是,彩頭居然是條大蟒蛇?
柳眉一豎,紀青靈怒道:“沈墨白?你這個混……”
話還沒說完,沈墨白已將*子抱起來,蹙眉道:“什麼花斑大蟒?誰看見花斑大蟒了?
忘憂谷的花斑大蟒有劇毒,誰看見了都會害怕。
趕緊跟爹爹去浴房,爹爹給你洗澡!”
“沈爹爹?你說話不算數!”*子劍眉一豎,淚汪汪地控訴。
冷冽的眼刀嗖嗖地往兒子身上甩,沈墨白大言不慚道:“什麼說話不算數?沒說過就是沒說過。
你以後再叫我沈爹爹,我就打爛你的屁骨……”
不等紀青靈反應過來,大妖孽已抱着小妖孽逃也似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