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馬車平坦順利,只因去往大理寺的路上未曾有顛簸,沈吉停穩車的時候,北堂妖正好休息完了,她睜開眼眸,入目是車內粉藍色的裝扮。
“表小姐,大理寺到了。”沈吉在外頭說道。主子沒有說話,他也不敢掀簾子。
北堂妖唔了一聲,從裡側探出一隻細白如玉的手來,她彎身出了車門,站在車板上,沈吉正在搬木梯,見到她拿着食盒,又忙道:“表小姐,食盒我來拿吧,我給你送進去。”
“不必,你直接回府,乾孃說不定要用到馬車。”北堂妖下了車,就讓沈吉回去。
沈吉望了眼她手上的食盒,他提上車的,他自然知道有多重,便道:“表小姐,真的不用我拿嗎?食盒很重……”
“回去吧,你頭上的傷想必也沒好,好好歇着便是。”
如此話語,雖然語氣冷冰冰,但透出來的暖意卻是讓沈吉心頭一熱,他喉頭滾動着,望着北堂妖一陣難言,最終還是駕着馬車離開了。
北堂妖提着食盒走向大理寺門口,兩尊大石獅威武雄壯,高梁畫柱面前,硃紅色牆面嶄新如同剛漆過一般。高大鐵門前,四個侍衛分站兩邊,手握長槍,臉色嚴肅。
見北堂妖拎着裙襬走上臺階,其中一人朝另一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過去攔住。
“何人前來?”侍衛上前,高大身軀往那兒一站,便成功堵住了北堂妖的去路。
北堂妖放下裙襬,站在臺階上,既不擡頭也不低頭,而是目視前方,不卑不亢道:“我是北堂府的人,奉夫人之命來給相爺送飯。”
“你可知相爺已經連續幾日都未曾離開過大理寺了?送飯?前兩日爲何不來送飯?”
這是正常的盤問,北堂妖恍若尋常,冷靜至極,反倒讓人覺得異常。
“左右不過這兩日的事情,夫人未曾開口,若不是我提起,夫人恐怕也因爲傷心沒想起來。既然我來了,你們不過是要驗證我是否是北堂府的人,很簡單,請相爺出來。”
“相爺豈是你說見就能見得?再說了,誰知道你是不是刺客?”
北堂妖望着門前的高高懸掛的牌匾,金字磅礴,瀟灑大氣。她緩緩勾脣,含着似有若無的笑意說道:“你們可知這字是採用的誰的樣本?”
“自然是夜王爺。”
“對,請夜王爺出來一趟吧。他會武功,也知道我是誰,你們無須擔心。”
他們對視一眼,既懷疑北堂妖如何知道這件事情,卻又不放心她的意圖。畢竟城南事情多,昨兒相爺還遭受了一回刺客,他們可不敢掉以輕心。
北堂妖放下食盒,在石階上坐了下來。
“這……”他們也沒了辦法,小聲討論道:“不如請夜王爺出來一趟吧?”
“夜王爺人好說話,誰去請?”
“誰請都好,重點是要請得動。近來事情這麼多,夜王爺又怎麼有空?”
“那怎麼辦?”
北堂妖在一旁笑道:“不若我去請吧?”
夜煌本就是她的權宜之計,他們要真請來了夜煌,
北堂妖還真要瘋!
“你閉嘴!誰知道你是不是好人?”
北堂妖只得聳肩,也罷,他們說她不是好人,那夜煌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
“前幾日,咱們不是喝酒嗎?那時候誰推遲說醉了,先走了的?”
三人齊刷刷的目光望向另一人,那人打了個寒噤,低低爭辯道:“我哪有?”
“就你了,去吧。”
三人拿出了“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架勢,嚇得另一人狂咽口水,想了想,卻還是邁動了步子,只是最後叮囑了他們一句:“要是我死了,你們可要替我收屍!”
“會的會的!”幾個同伴笑得見眉不見眼,他當然知道自己的下場,牙一咬就進去通報了。
北堂妖坐在大理寺門口,左手邊的石獅盤龍遒勁,身姿無比傲嬌。她望着便笑了笑,目光低垂的同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忙亂的腳步聲。
“夜王爺……夜王爺來了!”
“這,怎的你還沒去通報夜王爺就來了?難不成……”
他們的目光落在北堂妖身上,那纖弱的身影看似風淡雲輕,但卻給他們埋了一個大棋!
“姑娘,你究竟是何人?”
北堂妖施施然站起身,彈去身上的灰塵,微微一笑:“民女北堂瑤,是左相的乾女兒。”
一語既出,嚇呆了四人,他們忙彎身請罪,北堂妖只揮了揮手道:“你們做你們的事去,不必管我。”
夜煌此刻也到了門前,他與北堂妖隔着高及腳踝的門檻,隔着一段距離相望。好幾日不見,北堂妖還是一如既往的音容笑貌,連帶着兩頰的肉都沒少什麼,他看着便舒了口氣。
北堂妖卻沒注意到這些,她和夜煌每次見面,少不得要吵架,每每又都是尷尬收場,其實她是討厭見到夜煌的。但見到他,看着他俊美精緻得驚爲天人的容顏,她的心情就能好起來。
不管怎麼樣,美麗的事物無罪,儘管夜煌本人忒麻煩。
北堂妖往前跨了一步,笑盈盈道:“夜王爺好,我來找我乾爹,不知夜王爺能否指條明道。”
夜煌盯着她笑容泛開的弧度,明明是假笑,還想哄得他開心?
“這是誰?”佯裝不經意地問身邊人,餘光裡,立時就見到北堂妖瞳孔一縮。
夜煌身邊的寺卿擦着額頭的汗,望了北堂妖一眼,沒認出來,卻覺得有些熟悉,再看第二眼,對上她看似漫不經心卻冷然卓絕的眼眸時,他一下子叫了出來。
“這不是北堂小姐嗎?前些日子還被人告過呢!”
大理寺的侍衛便有些面色難言,北堂妖是北堂府的人,卻又被告過,這是怎麼回事兒?
眼見着夜煌沒有發表意見,寺卿就得意洋洋地說道:“北堂小姐,您還來大理寺,是不是有人傳召?又有人告你了?如今的女子啊,真是事兒多,還沒出嫁呢,就三天兩頭地鬧事兒,這到了夫家還怎麼辦?”
“閉上你的嘴!”北堂妖冷冷斥道。
夜煌興味地望了她一眼,道:“你怎敢這麼說話?”
北堂妖同樣冷聲回他:“民女最討厭自以爲是之人。民女怎樣,與他何干?說得如同他家裡沒有妻子女兒,又沒有孃親一樣,女子若是麻煩,又怎會有你們男子的存在?再說了,女子天生也不是相夫教子的命,若是換做你們男子在家帶孩子,女子在外打拼天下,又會是什麼光景?你們還能說這話?”
說的那寺卿臉一陣紅一陣白,顫抖着手指指着北堂妖,幾乎說不出話來。
北堂妖又道:“還說他人事兒多?你可知你舉着手指着別人,正是對別人的不禮貌!”
那寺卿叫道:“你不過是個女子,跟我談什麼禮貌?”
“女子就活該受你們男子指指點點了?要我說,你這種人活着也沒多大意思,不懂尊重人,還不如死了算了,你說是不是?”
寺卿怪叫一聲,又道:“相爺府上怎麼會教出這種女子?不知廉恥!不知廉恥!!”
北堂妖冷笑一聲,不再說話。
只有夜煌知道,北堂妖可是那個如假包換的北堂妖。前半生她困於身份地位,再生氣都不會跟人對罵。如今換了個身份,換了個狀態,她居然也能跟寺卿吵起來,有趣有趣!
“北堂姑娘。”夜煌開了口,“好久不見。”
北堂妖回以嘲弄的眼神,“不過幾日未見,夜王爺說話是越來越陰陽怪氣了。”
夜煌失笑道:“北堂姑娘這話言重了,若是想見北堂相爺,只管隨本王走。”
шшш ●TтkΛ n ●¢〇 北堂妖直接拎起食盒,路過寺卿時餘光瞄到寺卿憤怒激動的小眼神,她冷哼出聲,走人!
寺卿簡直要氣炸了,他指着北堂妖“你你你”個沒完,還以爲夜煌會爲他說些話,卻沒想到夜煌忽然回過頭,冷聲說道:“來人,將他卸職,本王今後不想再看到他。”
侍衛被這突如其來的反轉驚得沒回過神,太精彩了,他們回頭總結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夜王爺是個悶騷的主兒!
只准他自己逗北堂妖,別的人,就是有一點點仗勢欺人都不行!
總而言之,欺負北堂妖的人,他最後都會一一解決!
北堂妖剛開始還跟着夜煌,等到接近北堂策的書房時,她直接快步超過夜煌,眼看着就要自己走,冷不防夜煌握住了她的手腕。
“利用完了本王就走,北堂姑娘真是好樣的。”
北堂妖頭也不回道:“謝謝王爺誇獎。民女還是清清白白的黃花大閨女,請夜王爺鬆開手。”
夜煌又好氣又好笑道:“清清白白?旁人若是知道本王已經看過你的身子,恐怕你就只能嫁給本王了吧?”
“啪”,這一巴掌來得猝不及防,或者說,夜煌對北堂妖壓根就沒提防!
北堂妖冷冷瞧着他,眸光漸寒,“夜王爺,請自重。”
夜煌忽的身體一顫,北堂妖只當他是氣得要發怒了,扭頭就想走,手卻沒拽動。再一用力,便成功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正當北堂妖想離去的時候,身後響起龐然大物倒塌的聲音。與此同時,一聲尖叫突破蒼穹:“王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