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我媽咪不是這樣的人，她不是。”薜芊芊痛苦地哭泣起來，她母親早逝，在好幾年前就病亡，在她印象中，媽咪一直是一個溫柔嫺靜，知書識禮的富家千金。
蘇言看着她知道真相如此痛苦，心裡得到了快感似的，再說道：“你不信？那是她在臨死之前，親口向我承認的，絕對沒有半個字是假話。”
“我媽咪臨死之前？她怎麼會跟你‘承認’這些？你用了什麼手段逼她？”
蘇言森森然又笑了：“因爲她想求我，幫她解毒。”
此言一出，薜芊芊，甚至方可晴都被驚住。
“你說什麼？”薜芊芊驚詫十分，未明白蘇言話裡所隱藏的含義。
薜芊芊是不敢相信，不敢去想，但方可晴卻已然明白。
她看了眼坐在旁邊表情淡冷的霍連城，他臉色平靜，看起來似乎早已經瞭然。
原來他說的算賬，是先讓她們倆個人算清這筆讓人驚歎而心生寒意的親情債。
蘇言冷哼：“沒錯，是我給她下了毒，一種無色無味的慢性毒，爲了得到這種毒我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思，是我不知道通過多少層關係，纔在南宮家的人手中得到一點點，可是這一點點，足以讓她喪命，醫生到後來說她神思鬱結，悲思自閉，對治療沒有了希望，是因爲這個毒，使她在短時間內產生了抑鬱症，後來她快要離開人世，才知道是我下的毒，她突然想要求生，她苦苦哀求，甚至保證以後她病好之後，帶着你離開薜誠，我怎麼會相信她？”
“你怎麼可以殺她！她待你不薄！”薜芊芊嘶喊，衝過去想掐她的脖子，被子華和何濤死死扯住。
“她對我不薄全是裝的，假情假義，你知道嗎？她幾次想殺了我，想把她眼裡的‘野女兒’殺掉，可是沒有成功，我躲過去了，正因爲她的咄咄相逼，我纔對她下的毒手，我爲了做到不着痕跡，花了多少心思你知道嗎？你的母親，根本就是個陰險毒辣的女人，卻偏要在薜誠和你的面前裝賢妻良母，到死了都不肯向薜誠坦白當年是她對我母親下的毒手，因爲她怕，她怕薜誠真的跟她一刀兩斷，她怕自己要因此而坐牢，所以，她死有餘辜。”
薜芊芊渾身顫抖，真相太殘忍，太難以令人接受。
母親在她心目中的完美形象，瞬間崩裂。
“我不相信。”她的聲音低得自己都不知道。
蘇言看了眼霍連城：“你知道到了這個時刻，我不會再對你說謊，芊芊，曾幾何時，我覺得你和我一樣可憐，我們都是薜誠的女兒，都是他一步步向上爬，尋求仕途安穩的犧牲品，他雖然疼你，但他卻仍然把你當成交易一般，明知道霍連城不愛你，甚至討厭你，卻硬是要把你塞給他，一心和霍家攀上親家，好讓他手中的勢力越來越穩固，更上一層樓。”
薜芊芊緩緩擡眸，從剛纔到現在，她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
因爲她怕，他揭穿了她的詭計，知道方可晴鬧離婚的事是她逼的，他好像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掌握在手裡。
她所有的的心思，彷彿被高高在上的他看透，一點不剩，方可晴沒有離開，方有財這個籌碼她也已經失去。
還有什麼好盼望的？她唯一求的，是希望他對她，還有一絲絲的……感情，哪怕是失望和憤怒。
可是，他的視線讓她絕望了。
他面無表情，眸色幽淡，與她對視，沒有任何的波瀾，就如她是個活死人。
薜芊芊閉上雙眼，眼角劃出兩行清淚。
一時之間，艙內沒有任何聲響。
這兩姐妹之間的恩恩怨怨，以及她們共同的父親和兩位已故母親之間的糾葛情仇，不幸地延續到了她們身上，到今天，也該有個了結了。
“我知道，你絕對不會再放過我。”蘇言對霍連城說道。
霍連城掏出手機，隨身向她一扔，手機摔到了它的面前。
裡面有一條信息，是明浩剛剛發來的。
“你有兩個選擇。”
蘇言死死咬牙，臉無血色，拳頭緊緊握起，整個人一下子完全頹然，似是大限將至。
“謀殺、攜鉅額污款私逃、僱人火燒偵探社，光光這幾條罪名，你就得在裡面坐一輩子牢。”
霍連城毫不留情地提醒她。
方可晴意外得大眼圓睜：“原來真的是你燒了我的偵探社！路爽差點變葬身在裡面了，蘇言，你簡直沒有人性！”
蘇言慘笑兩聲：“是我又如何，我做的壞事，可遠遠不止這些……”
她自言自語地說完，眼神無採，轉臉，看住自己的妹妹，神色悽淡無力。
“芊芊，或許這輩子，是我欠了你，如果還有下輩子，我們那麼不幸的，再做一對姐妹，我一定會，好好的疼你，好好的對你，負上當姐姐的責任，真心真意，和你當姐妹。”
“蘇言！”薜芊芊大吼。
“你們快攔住她！”方可晴亦站起來大喊。
可是蘇言是下了決心要負死，沒有霍連城的命令，艙裡這些黑衣人也不可能會出走攔截，就憑蘇言這樣衝了出去，躍身一跳。
薜芊芊後腿追了出去：“姐姐！”
落水的聲音，震懼人心。
薜芊芊跌跪在護欄上嘛嚎哭。
“霍連城……”哪怕有罪，但她也不該就這樣死去。
霍連城將她摟過來，說道：“浩子和他的一幫下屬在海岸邊候着，她是重犯，被抓回去了，一輩子都要在牢房裡度過，這是她的選擇，也是她最好的選擇。”
方可晴一時無言。
蘇言選擇了自行了斷生命，她肯定已經決心就這樣葬身於大海之中，屍首難存，在所不惜。
人生的所有念想已斷，也許就這樣去了，對她來說，是一件好事。
薜芊芊哭得肝腸寸斷，哭蘇言，更哭她自己。
蘇言已去，她呢？她該怎麼辦？蘇言沒有了一絲生的希望，她又何嘗不是？
霍連城是她的夢，而他，卻視她如惡夢。
“霍連城，放過她好嗎？”方可晴知道以霍連城的性格，定必不會那麼輕易放過在背地裡輕風作浪，大耍手段和心機的薜芊芊，她這個人心軟，見到這兩姐妹的下場已經足夠慘，於是開口哀求。
霍連城冷笑，看住薜芊芊無聲抽泣的背影：“你替人求情之前，是不是該先搞清楚，這個人到底想怎樣對付你？”
“你以爲，你答應她離開我，真的能帶着你的爸爸和路爽離開東帝城嗎？她早已經僱人對你們下毒手，以絕後患。”
方可晴心尖兒一顫，渾身戰粟，看向已無任何生氣的薜芊芊。
好歹毒的心！
她眼看着薜芊芊從甲板上站起，一步步地爬上欄杆。
方可晴看不下去，她欲過去阻止，霍連城的大掌拉住她的手。
薜芊芊已經爬到了欄杆，在跳下去之前，她轉身，最後戀視她這輩子最愛的人，霍連城。
無淚，至傷。
“連城哥哥，如果真的有姐姐說的下一輩子，我希望可以做你的妹妹，那樣的話，你是不是就不會討厭我，無條件的給我疼愛了？”
她身子搖搖欲墜，隨風將傾，鹹蛋般的日落在她身後遠處的海平線上，緩緩地落下，暮色將近，但歲壽未至。
“不要跳！薜芊芊，你才二十三歲！未來有大把的日子等着去過，你邁過了這道檻，仍可以看見明天的太陽，只要你放開以前的一切，你就可以擁抱你全新的未來，難道你就真的甘心這樣死掉嗎？”
薜芊芊意外不到地看着出言相勸，甚至可以說是鼓勵自己的死敵，方可晴。
方可晴怕自己這些話遠不能打動她，連忙再喊道：“你並不是什麼都沒有了，你還有你的外公，還有你在獄中的爸爸，你以後還會有你的另一半，你就這樣死去，甘心嗎？霍連城是你愛過的唯一一個男人吧？可他並不愛你，你還沒有找到一個真心相愛，可以託付終生的人，你怎麼可以死，如果你死了，這輩子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你難道就不想試一下被愛的感覺嗎？薜芊芊，不是赴死纔是你唯一的出路，你可以重新開始的，你相信我！”
薜芊芊聽了她的話，凝滯的神情變得複雜，不解，從認識到現在，她第一次，用一種全新的，非情敵的眼光認真看一看這個毀了她一生的女人，方可晴。
“你不應該是最想我死的那個人嗎？”她問。
方可晴又好氣又好笑：“我爲什麼要想你死呢？你和我本來無仇無怨，只不過，我們都愛上了同一個男人而已，這不是我們的錯，這是緣分，這輩子，你和他緣淺，而那個註定和你相守一生，情深義重的人，指不定仍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等着你，明天，後天，大後天，或者明年，後年，大後年，無論是那個時間，他始終會出現的。”
薜芊芊自嘲一笑：“會嗎？我這樣的人，誰還愛我？”
“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呢？”
薜芊芊神情鬆動，似是被她勸得猶豫了起來。
是投向波濤洶涌的大海，了結此生，得以解脫，還是迴歸孕育生命的大地，直面現實，擁抱明天，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