哮喘發作,仍不忘問:“方……有財,方可晴呢?他們倆父女滾出了東帝城……沒有?”他咬着牙,面目猙獰地抓住了古琛的衣領,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老爺子,您別生氣,請一定不要生氣,身子要緊,您的身子要緊啊,留在青山在,哪裡沒有柴燒,老爺子,下次,我們一定能將那個女人趕出霍家的。”古琛好生安慰。
霍老爺子老臉上的肌肉抖動着,似是想明白了什麼,眼裡盡是憤怒:“他們竟然……竟然耍了我。”
他拼盡全力地握住了拳頭,臉色漲紅,一口氣沒咽過來,又昏倒了……
西院內一天一夜的生死搶救,到了第二天的晌午時分,人員走動才緩緩地少和慢了下來。
霍老爺子的性命總算被搶救過來了,只是這一次的打擊實在是太大。
他竟然輸在了自己的孫子和孫女媳齊心協力的“陰謀”底下,老臉盡丟,而且醒來時已經發覺,自己身爲霍家的一家之主,竟然被霍連城這個不肖子孫趕到了接待客人的西院。
這無疑是對他個人威嚴和在霍家地位的一個挑戰和侮辱。
霍連城竟然敢這樣對他!
“咳咳咳……”
臥病在牀的霍老爺子,一夜之間似乎滄桑了好多,兩鬢的頭髮全發白,從前那個老而彌堅、仍然意氣風發的退休企業家,現在像個十足的病患。
金烈守在他的牀前。
“老爺子,那天我沒有幫上您的忙,是阿烈沒有用。”
霍老爺子緩緩擺手,眼睛半眯着,很是沒有精神:“是我不讓你插手的。”
他想親自清理門戶,把那個女人趕出去。
可惜,這一次非但沒有成功,還讓霍連城給氣成這樣。
“是我老了。”他重重地嘆了一聲。
目光中,有一種垂危老人的,對生老病死的折服。
無論是身體還是權謀,他現在,似乎都鬥不過他的孫子了。
“您還沒有老,只是連城他這次做得太過份。”
霍連城說了哪些過份決絕的話,他都通過當進在場人的嘴巴,全部得知了。
也難怪霍老爺子會氣成這樣。
不過,這倒是如了他的願。
他嘴角牽起一絲,幾乎察覺不到的譏誚之意。
看着霍老爺子的眼神,卻是溫恭而謙順。
“阿烈,論資質,你只比連城稍稍差一點兒,但是論良心,你卻是比他有良心多了,我恨,恨爲什麼我的孫子不是你!”霍老爺子說着,動了氣。
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出了血絲來。
氣急攻心。
他的那顆心啊,現在別說有多憋氣了,如果可以,他真想親手將他了斷!
只可惜,無論如何,他都得留霍連城一條命,畢竟,他是霍家唯一的繼承人,他的兒子還沒有出生之前,他都不能把他廢掉。
“老爺子,您別動氣,身體要緊。”金烈連忙安慰他,對於他方纔那個“至高的評價”,他表現出幾分惶恐。
霍老爺子呼吸好不容易平順下來,他再說:“只要老爺子哪裡有用得着阿烈的地方,儘管吩咐,阿烈能做的,都會做。”
他如此直白地對他表忠心,倒是很少。
金烈自從變成了霍老爺子的乾兒子之後,便幾次救他於水深火熱之中,卻從不邀功領賞,從不聲張,一直低調沉默地守在他的身邊,這次他從北捷城來到東帝城,也是隨霍老爺子而來的,是聽了他的吩咐。
霍老爺子鼓勵和幫助金烈進入帝國集團,讓他在集團裡佔一席地位,除了讓他成爲自己在公司的線眼,始終掌握着公司內部動態之外,當然不家更深一層的意見。
養兒防老,但自己的親生兒孫不能爲自己所用,不能被自己依靠的時候……
霍老爺子沉默地注視了金烈很久。
天生的多疑性格讓他隨時隨地,對每一個人都保持着懷疑的態度,包括這個令自己信任不已的乾兒子也一樣。
他在打算和衡量着,也有審視着他。
用最嚴格、最謹慎的眼光。
金烈以坦蕩而誠懇的眼神,與霍老爺子相對視。
此時他就像一張白紙,任由霍老爺子看得一清二楚,沒有半絲遮掩。
霍老爺子沉默許久許久,直到金烈想開聲問他,他到底有什麼話想要說?
他再次開口道:“霍連城對我這個老頭子無情,我自然也不必再對他有憐愛之心,阿烈,好好在公司磨練一下,以後,公司到誰的,還不一定。”
金眸眼裡先是透出疑惑,隨後,是震驚。
“老爺子,您該不會是想……”
霍老爺子輕輕把食指放到嘴脣上:“有些話,意會便可,小心隔牆有耳。”
他深知道,這帝豪苑已經不是自己的地盤,現在在這裡稱雄稱霸,佔着領主地位的人,是霍連城。
他霍達夫威震四方大半輩子,沒想到老來被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小子給欺壓倒,這口氣,他是怎麼都吞不下去的。
只不過,君子報仇,十年未晚。
對付霍連城這件事,急不來。
之前是他太過急進,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孫子,接下來,他得好好調整調整戰略纔是。
看來,霍老爺子和霍連城這倆爺孫,算是正式成爲了死敵,狠狠地槓上了。
金烈等他睡着過去,才自房間走出。
“烈少爺。”
古琛叫住了他。
金烈臉上露出友善的表情:“琛哥,有什麼事情嗎?”
“老爺子現在在氣頭上,心中的稱坨難道會有衡量錯誤的時候,希望烈少爺不要把老爺子剛纔的話,放在心裡。”
方纔霍老爺子對金烈說的那番話,古琛在旁邊自然是聽懂了。
金烈無奈地一笑:“琛哥,老爺子的話是真是假,是真心的還是假意的,是一時糊塗說的,還是深思熟慮之後才決定的,這個你也能幫他決定嗎?你會不會太瞧得起自己了?”
古琛一對黑框眼鏡下的細長雙眼,透出幾分探量:“烈少爺該不會,真的想……”
金烈做了個停止的姿勢:“你要記住,今天這番話,並不是我引導老爺子說的,他現在雖然病,但這裡還是很好使的,他很清楚,自己說過什麼,不過,請你放心,無論他是認真還是開玩笑,今天的話,我都權當沒有聽過。”
他說完,對他勾了勾嘴角,得意地轉身而去。
古琛看着他遠去的背影,臉容冷峻起來。
老爺子向來不是用人不疑,只不過,這個金烈的心思實在太深沉,太會儼裝,沒有幾個人能看出,他到底有沒有在盤算着一些不該盤算的東西。
倘若帝國集團落到了他的手上……
這個霍氏江山,或許就要易主了。
希望霍老爺子不至於氣到了那個份上,真的想把霍連城從總裁之位拉下來,讓這個金烈乘虛而上……
東院裡。
深秋的清早,涼意涔涔。
游泳池裡某人在暢泳,規劃有力的划水聲,將她從夢鄉中喚醒了過來。
方可晴光着腳丫,站到了落地窗前。
看着他如飛魚一般,在水中穿梭暢快地游泳,能感受到出來,他心情不錯。
將所有的秘密和心事都抖了出來,自然是無事一身輕。
方可晴的感受亦一樣。
猜疑和不解都得到了答案,雖然那些真相對她來說,意味着煩憂和沉重,不過,只要能呆在他的身邊,與他一起解決和麪對,她就覺得比什麼都好。
遊了數圈,這個精力旺盛的男人從游泳梯裡走上來。
好一幅“美男出浴”。
方可晴早就拿了一條浴巾,還有一瓶生命水,把生命水遞給他,踮起腳尖幫他披上浴巾。
霍連城接過,視線落在她的光光腳丫上,蹙了蹙眉,卻是沒有像以往一樣,叮囑她把地板冷,把鞋子穿上。
她喜歡這種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感覺,那就隨她的性子去罷。
仰頭,喉結處滑出完美的弧線,有幾分誘惑人。
他身上的男性荷爾蒙真是隨時隨地都在分泌,無時無刻地吸引着她。
她像個小花癡一樣,看着他咕嚕咕嚕喝下了半瓶生命水。
感受到她着迷的眼神,他嘴角微翹,湛黑的深眸透出幾分得意的光芒。
被自己的女人崇拜與愛慕,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要不要來一點?”他把剩下的半瓶遞給她,調弄地問。
方可晴搖搖頭:“我不喜歡喝。”
“那可不行,今天週日,我不上班。”
她腦子裡過了兩遍這句話,根本想不出它的潛臺詞是什麼。
然後,他被某人一把抱起。
“你要做什麼?”
“做喜歡做的事。”
……
東院裡恢復了霍老爺子和金烈那兩樽“大神”還沒有來之前的安靜。
自然,安靜並不是沉寂,沒有生氣。
而是一個只屬於他們倆個的世界。
把霍老爺子和金烈都“請”到了西院裡去居住,尤其這幾天霍老爺子關在房間裡養病,東院裡的女傭除了若桐,全被霍連城差使去了西字,只留下若桐一個,保鏢和其他人沒有經過允許,都不能隨意地出入東院。
終於恢復了以前,雖然潛在的威脅無疑更大、更可怕。
西院住着的霍老爺子,還不知道會再想什麼辦法來折磨和拆散他們。
不過,她的心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安定。
今天她主動進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