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要守住秘密,又何必那麼勞師動衆地來見她一面?
他這個舉動,會讓所有人都覺得奇怪,方可晴現在肯定好奇死了吧?爲什麼她的父親,要單獨跟自己見面?
經過這次的談話,這個秘密恐怕就很難繼續守下去了。
季曼只恨自己竟然沒有查出方有財當年是陸家的下人來,如果不是的話,她早就對他下毒手了。
“季小姐,我是怕你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會吃虧……”
季曼半眯起眼睛,疑惑地盯住看上去煞是苦心一片的方有財。
“哦?你擔心我會吃虧?方伯伯,我真不是很懂你的意思,請你說清楚一點。”
方有財對她充滿着善意,她又豈會感覺不出來。
這老傢伙如果不是發自內心的,便是演技太好。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總有點,慈愛的感覺。
也許,他跟自己真正的親生父母,是真的生死之交吧。
季曼這樣一個懂得算計的人,看出他是真的在關心着自己。
“我怕,你的身份會被戳穿,所以想勸你自己留點心眼。”方有財壓低了聲音說道。
季曼看着方有財的眼神,越發地來了興味。
看來,這個自動找上門的知情者,或許可以給她,她最想要的答案。
“那個人,現在在哪裡?”她話鋒一轉,問道。
她不是南宮家外孫女的事實,她早就知道。
現在,她關心的不是這個,最重要的也不是這個。
而是真正的陸愛南在哪裡?
她在世,還是早已經不在人間了?
這個世界上,不能有兩個陸愛南。
眼底透出狠意。
“那個人?”方有財並不知道,季曼想打聽的,是真正的陸家小姐。
現在的季曼,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方可晴,正是陸愛南。
“你說的,既然我不是我父親陸聖哲的親生女兒,那麼,真正的陸愛南呢?在哪裡?你總要告訴我,讓我信服吧?”
季曼捂臉,一副到現在爲止,都難以接受這個現實的模樣。
“我竟然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我真的不敢相信。”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真正的陸愛南呢?她在哪裡?告訴我。”
季曼努力演着戲。
她必須在方有財的口中,將陸愛南現在的處境,套出來。
方有財沉默半晌。
他也有他的思想,他的盤算。
他肯定不會告訴季曼,方可晴就是陸愛南。
要不然,他害怕自己的這個親生女兒,會……會對可晴下毒手。
季曼的毒辣,方可晴已經告訴過他的。
“她……她已經不在世。”
季曼半信半疑地盯住他:“她死了?”
真正的陸愛南已經逝世,自然是她最想聽到的消息,不過,方有財眼神有點閃爍可疑,令她不太敢馬上相信。
“沒錯,當年,她在醫院剛出生就死了,我的摯友又剛剛好把他剛出生的女兒託付給我,就在那一念之差,把你將那死去的女嬰交換了,那樣一來,你以前會有享不盡的福份,而我也少了一個負擔,你應該知道,我是個賭徒,自己的女兒都養不過來,又怎麼能養活另外一個孩子?當時那樣做,真的是因爲我的私心。”
方有財煞費苦心地編了這麼一個彌天大謊,是爲了兩個女兒好。
季曼可以放心地繼續當她的陸愛南,而方可晴,也可以安心地,繼續她現在幸福美滿的生活。
這樣對兩者都好,又何樂而不爲呢?
方有財的話聽起來並沒有破綻,季曼細細地思索着。
如果真的如他所說,她的親生父母已經不在世,真正的陸向南活不過一分鐘,早已經變成“嬰靈”,那麼,當年的那些事情,現在就只有方有財一個人知道……
她看着方有財,眼神高深莫測,有絲陰惻惻的感覺,令人不寒而粟。
季曼終於對方有財微笑了起來,態度也跟剛剛完全不一樣了:“方伯父,謝謝您,當年您也是迫不得已的,對嗎?感謝您沒有因爲處境艱難而將隨便拋棄在路邊,而是幫我找了個好人家……現在,我的養父母和生父母都已經不在世,那位真正的陸小姐,更是沒有享受過一天做人的時光……很可惜,既然天意如此,那麼,你可以答應我,這個秘密,繼續幫我守下去嗎?”
她誠懇地、帶着哀求的語氣。
方有財點頭如搗蒜,長嘆了一口氣,臉上有點唏噓:“我本就不打算,要這個秘密說出去,季小姐,我希望你過得好。”
他看着自己的女兒,心裡很是酸澀。
連一個女傭,都敢把她打成這樣,如果她的真正身世被揭穿,後面她會遭受什麼樣的對待呢?真的難以想象……
用憐惜的眼神看着她。
季曼垂眸,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伯父,謝謝您,您能這樣爲我着想,我真的不知道該怎知感激您,我的親生父母,有您這樣的生死之交,實在是榮幸,只可能,他們都去得早,就那麼撇下我一個人……”
她咽哽,說不下去,低頭抹淚。
方有財伸出手,想過去,輕摸她的頭,告訴她,他就是她那位“去世”的親生父親。
動作頓住,最終,他還是把手收了回來。
最善良的謊言,就這麼着吧。
他不能過於貪心,有了方可晴那麼一個孝順的好女兒,還想着跟自己的親生女兒相認。
相認的代價太高,相信,無論是親女兒,還是養女兒,都不想看見那樣的局面。
歸根到底,還是因爲他這個窩囊廢。
他是個沒用的父親,是個可恥的賭徒,他不應該獲得女兒的孝順和關懷的。
“季小姐,希望你以後好好生活,我聽說,金烈那傢伙對你不好,還縱容女傭人虐打你……”
方有財說着,心裡一陣疼。
季曼動作凝住。
她忽然又冷笑了一聲:“沒錯,虎落平陽被犬欺,我現在是南宮家的外孫女,他們尚且這麼對待我,真的不敢想象,如果他們知道了我的身份,會對我下什麼樣的毒手……所以,方伯父,我請求您,無論如何,也要死守住這個秘密,就當是再幫我最後一把,行嗎?”
季曼不放心地哀求道。
方有財理所當然地點頭:“我自然不會透露出去,你就放心吧,我誰也不會說。”
“包括方可晴?”她試探地問。
“小晴,我不打算告訴她。”
季曼嘴角微牽,似笑非笑,她垂眸,將眼裡的得色掩藏起來。
“伯父,我知道,方可晴她跟您說過不少,關於我的事。”
“小晴她的確說過一點點。”方有財承認道。
“季小姐,其實,你現在大可以離開這個,離開金烈那個壞蛋,重新開始,你那麼聰明,那麼年輕,離開了這個帝豪苑,將來,哪怕沒有了南宮五小姐的身份,你也可以活得很好的。”方有財勸她道。
季曼苦澀地一笑:“看來,方可晴並沒有告訴你全部,她沒有你,我現在的處境對吧?”
“您知道嗎?如果我現在就這樣離開,我根本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霍連城不會放過我的。”
“我幫你求情,我求霍連城放過你,你離開這個鬼地方,遠走高飛,重頭再開始,難道不好嗎?”
季曼可笑地盯住他:“你幫我求情?你怎麼求情?霍連城雖然是您的女婿,不過,他可不是賣您的面子,就那樣放過我,這條路,我還是會走下去,如果我回頭,便是萬丈深淵。”
“難道你還不願意收手嗎?”方有財極力地想要勸自己的女兒回頭是岸,現在回頭,或許還來得及。
季曼再次捂臉,看上去,痛不欲生。
“不是我不回頭,只是,沒有人願意給我機會回頭。”
……
門外。
方可晴心情越發地複雜,越發地忐忑。
爸爸已經進入將近一個小時了。
他還沒有出來。
他們到底在談什麼呢?
剛剛季曼還激動地,將水杯摔了個稀巴爛。
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傷害自己的爸爸。
她在房門前來回跺步。
書杏拉住她:“少奶,您別太擔心了。”
書杏的話音剛落,就見到房門被開,方有財從裡面走出來,臉上的表情,竟然比剛剛進去之前,釋然許多,只不過,眼神有點呆滯罷了。
“爸,您還好嗎?”
方可晴擔憂地看着他。
方有財回過神來,他笑着點頭:“沒事,該說的,我已經和季小姐說了。”
誰也不知道,方有財跟季曼在那一個小時的時間裡,到底都說了些什麼。
他不對任何人坦白,連方可晴,他都不願意透露。
季曼見過方有財之後,也隻字不提見過他的事。
在回東院的路上,兩父女揹着夕陽行走,一步一步地,兩人都在沉默着。
她知道父親有事情瞞着自己。
或許,那個是屬於他跟季曼的秘密。
無論她怎麼詢問,怎麼關懷,爸爸如果不想說,也無補於事。
“爸爸。”
“小晴,爸爸只能說一句,對不住你,季曼的事,恕爸爸沒有辦法跟你說個清楚,希望你可以原諒爸爸把秘密藏在心裡。”
事已至此,說什麼他“迷戀”季曼,女兒定必不會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