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川信一震,“既然你有喜歡的女人,那麼就更沒理由放棄你的自由了,不是嗎?”
他微蹙起眉頭,悵然地道:“我的自由跟她的回憶相互矛盾,所以我成全她的回憶,免得她恨我一輩子。”
“你在說什麼回憶?”蜷川信有點被他搞糊塗了。
雖然對於他中止開發計劃的事感到氣惱,但此刻,他更想知道和典跟那個有着回憶的女人的事……
“她是當地旅館的小老闆娘,那家旅館是她父親留下來的,現在正由她跟她的母親在經營着,對她們來說,那間旅館是她可用來回憶父親的惟一東西。”
“所以你就……”蜷川信幾乎不敢相信他就這樣放棄了他的自由,那女人在他心裡的分量已超過一切了嗎?
“爸,願賭服輸。”他坦然接受一切結果,“您可以開始安排我跟鷹取真子的相親了。”說罷,他轉身走出了蜷川信的辦公室。
望着他的背影,蜷川信喃喃地說:“這小子,你來真的?”
“新聞快報,長京集團原訂在伊豆的大型度假中心開發案在日前喊停,而在今天早上工人準備撤離所有機具時,卻在開挖地點的六十公尺山坡下發現一輛破舊的藍色轎車。今人驚愕的是,車上有一具已化爲白骨的男性骨骸,警方在他的車內發現了證件,男子身份爲北條志一……據警方研判,北條志一應是在回家的途中,因車輛失控而墜落在山谷下,依法醫初步鑑定,確定他應該死亡至少十年以上,更詳細的情形、我們會繼續爲您播報……”
坐在電視機前,明子面無血色地盯着電視機,她手中端着的咖啡杯正顫抖搖晃着。
“志……志……”就在她喊出這十幾年來不曾喊過的名字的同時,她手中的咖啡杯也應聲落地。
看着碎裂的磁杯及灑滿一地的咖啡,她黯然地流下了眼淚……
在確認山谷下的男性骨骸,就是十幾年前離家未回的北條志一後,警方讓明子領回了他的遺骨。
在領回遺骨之後,明子立刻爲他辦了一場簡單莊嚴的法會。
確定志一早已在十幾年前的那個颱風夜意外身亡,固然是件遺憾又感傷的事,但相反地,明子的心也踏實了。
法會結束的當晚,明子一個人沉默地坐在靈前,神情平靜地注視着遺照中的志一,眼眶中雖猶有淚,但眼神卻充滿了早已不見的溫柔。
琉璃站在門外,靜靜地看着坐在靈前的母親。
這是在父親離開以後,家裡第一次懸掛起父親的相片,第一次有人敢在母親面前提起父親,第一次母親沒有因爲提起父親而動怒。
不只母親心裡踏實了,就連她的心情也好像沉澱下來了。
明子覺察到琉璃的存在,“琉璃,還沒睡?”
琉璃點頭,走了進來,“有點睡不着……”
“是嗎?”明子微微一笑,“那就過來跟我一起陪陪你爸爸吧。”
她輕點下巴,在明子身旁坐下。
突然,明於幽幽地道:“我埋怨了他十幾年,想不到他已經……”
“媽……”琉璃轉頭望着母親,發現她眼睛已悄悄蒙上淚光。
她伸出手,緊握着母親的手,而明子也緊握住她的。
明子感慨地道:“要是十幾年前就知道他已經死了,這十幾年來,我不會懷着怨恨活着,不會把你教養成……”
“媽,不是你的錯。”看着母親,琉璃不禁眼眶泛紅。
“不,是我不好。”明子非常自責,“那一天我不該逼着他去找那女人攤牌,我不該在臺風夜還要他冒着風雨在山路上行駛……”說着,她再也忍不住地掉下眼淚。
琉璃用力地捏緊她的手,“媽,都過去了。”
明子從口袋裡拿出手帕拭淚,聲音微微沙啞,“是啊,都過去了……雖然他曾出軌,但最後他還是選擇了我們,這也算是一種安慰吧!”
“嗯。”琉璃點頭,“爸爸的選擇並沒有讓我們傷心失望。”
警方的報告上說明她爸爸是在回來的路上,因車輛打滑而連人帶車摔下山,也就是說,她爸爸並不是一去不回,他確實是回來了,只是車子再也開不到目的地。
“是啊,這確實是他的選擇……”明子喃喃說道,然後望着琉璃,“琉璃,我現在也要你自己作選擇。”
“媽?”
“你愛蜷川吧?”明子抿脣一笑,“去找他吧!”
“媽,”她蹙起眉心,“他必須跟別人……”
“你甘心嗎?”明子打斷了她,“媽媽做錯了,也真的很後悔,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樣後悔……”
“媽……”提起和典,琉璃的心不覺激動起來。
是的,她確實不甘心也不願意,當然更不想後悔,只是……還來得及嗎?
“只怕來不及了。”她幽幽說道。
“不去做就永遠來不及。”明子力勸她,“他能爲你放棄‘愛的自由’,你就不能不顧一切的爭取追求嗎?”
“我……”她當然行,她……她愛他。
所以不管結果如何,她不能什麼都不做,一輩子活在悔恨裡。
“去吧。”明子溫柔一笑,輕拍她的肩膀,“明天就去東京找他。”
“不。”琉璃霍地站起,“我現在就出發。”
明子一怔,訝異地看着她,旋即,撇脣微笑,“好啊,我送你去車站。”
早上十點,琉璃來到了長京集團總公司。
進到宏偉的大廳,她走向櫃檯。“請問蜷川和典先生在嗎?”
三名櫃檯小姐好奇地打量她,“請問小姐如何稱呼?找副總裁有事嗎?有事先預約嗎?”
“我是‘北條琉璃’,我沒有預約,不過我找他有急事。”她簡短地說明。
“這樣啊,那我先幫你做預約。”櫃檯小姐說。
琉璃突然輕拍桌面,神情嚴肅。“不,你沒弄懂,我必須立刻見到他。”
小姐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我……我懂了,不過副總裁今天並沒有來上班。”
“咦?”琉璃微怔,“那他……”
“他今天要跟鷹取家的小姐相親,所以……”
相親?他今天要相親?不,她一定要見到他,她要告訴他,其實她一直愛着他,沒有改變,從來沒有!
“請你告訴我地點,好嗎?”琉璃懇求着。
“呃……”三名小姐面面相覷,有點爲難。
“我不會給你們惹麻煩的,拜託。”琉璃低頭欠身,誠懇又心急。
其中一名小姐咬了咬脣,像是有所決定。“中午在希爾頓二樓的百合廳。”她說。
另兩名小姐難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幹嘛說?”
“沒關係啦,我看她真的很急。”她說。
琉璃感激地看着她,“謝謝你,小姐,謝謝你。”得到確切訊息,琉璃不敢遲疑地轉身就走。
“請問蜷川先生來了嗎?”來到百合廳外,琉璃向侍者打聽。
那侍者一臉懷疑,“請問你是?”
“我是北條琉璃,我有急事要見他。”
他皺皺眉,“請稍等。”他走向另一頭,向經理請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