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想着念着的日日夜夜裡,失去的痛苦,無助,恐慌,讓慕霏曾經是無比期望着,可以快一點見到秦亦崢。
不敢哭,不敢讓自己軟弱,不敢讓恐懼吞噬掉自己的最後一絲理智和鎮定,所以一直都撐着最後一口氣,告訴自己,只要是還大難不死,就一定是可以回到他的身邊,一定是可以撐過去的。
她是真的一遍一遍,在無數個深夜裡,咬着牙吞掉自己的眼淚。
可這一切,還是被贏南川的幾句話給徹底打敗。
原來她活成了一個笑話,不,也許她連個笑話都不是,只能夠算是一個最大的荒唐吧?
從小最信任的父親,原來是那樣一個劊子手?她一直以來抱着思念又愧疚的母親,原來不是她的親生母親,怪不得……怪不得,這麼長的時間,她明明是活着,就是不肯過來見自己一面,當初她們就這樣直接面對面了,她還是選擇避而不見。
原來,她不過就是別人奪走她親生孩子的一個可笑又可怕的存在。
是,能怨得了誰?
如果是她的話,有人搶走了自己的親生孩子,把一個不是自己生的孩子塞給了自己,她被人矇蔽了那麼多年,才知道原來自己當了個傻瓜,她豈止是避而不見呢?
她也許都會想要殺人。
可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原來她慕霏的親生母親,竟就是那個葉林瑤,那個當年十月懷胎把她給生下來了之後,如今卻想盡辦法都要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她續命的女人。
………
這個世界上,還有比她更可笑的人麼?
這一個月的時間裡,她不斷地想着這些問題,最後依舊是無法做到的坦然接受,因爲沒有辦法接受。
有誰可以像她這樣,活出這麼狗血又顛覆的人生來?
可她寧可這樣的一切真相,是由着秦亦崢親口告訴自己的,而不是他想盡辦法隱瞞着自己,現在換成一個自稱是同父異母的哥哥直接又殘忍地告訴了自己,將一個毫無防備的她拽入了無盡的深淵裡,其實說是保護了她,可又有誰能夠
知道,她當時在接受所謂“真相”的時候,到底是有多麼的無助和害怕。
可最無助和害怕的時候,想要依靠的人,不在她的身邊。
她已經將自己徹徹底底封閉在了那個屬於她一個人的暗沉世界裡,不敢再相信誰,不敢再去觸及什麼,她更希望自己可以失憶,把那一切可怕的事實都忘卻了。
這樣,她還是慕霏,爸爸還是她的好爸爸,媽媽……她的媽媽還是陳雨。
所以秦亦崢從正門口進來的時候,慕霏坐在窗口,就已經見到了,她似乎是知道今天他會過來,因爲昨天贏南川告訴她了。
那抹頎長筆挺的身影,不管是走到哪,都是這樣引人注目,他簡單的襯衣西褲,那張自己朝思暮想了那麼久的俊容,好似已經近在咫尺了。
可她伸手觸到了玻璃窗上的時候,才驚覺,自己和他隔着距離,哪怕是自己伸手了,好像也被關在一個牢籠裡,不能出去,也不想再出去。
其實不想再相信任何一個人,不想再去依賴任何一個人,而讓她最無奈心痛的是——哪怕是這種時候,她卻依舊發瘋一樣想着他。
想抱他,想和他說自己這段時間承受的一切,想告訴他,真的特別特別想他,想吻他,想躲在他的懷裡,把這麼久依賴壓抑着的眼淚都哭出來。
………
秦亦崢腳步忽然一頓。
他似乎是猶豫了一下,隨後才猛地擡起頭來,目所能及的是一扇白色的窗戶,玻璃窗緊閉着,後面是厚重的紗窗,什麼都沒有。
可他剛剛爲什麼感覺到,有人一直都在看着他?
而且那視線,分明就是自己無比熟悉的。
霏霏?
秦亦崢心尖重重跳了跳,來不及再細想別的,就見到正門口緩緩出來一個年輕的男子,看他的五官,就可以斷定,這人的年紀不會比自己大,身高和他比較接近,身材偏瘦,穿着相當休閒隨意。
管家上前頷首,“少爺。”
贏南川揮了揮手,示意管家先下去,他視線一直都停在秦亦崢的身上,人家說是英雄見英雄會有
惺惺相惜的感覺,也許他們從某個方面來說,也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所以一開口,就不會有雞同鴨講的感覺。
“秦先生,會不會太唐突,就這樣把你帶過來?”
秦亦崢看着眼前的男人,淺笑:“唐突的事,一個月之前你就已經做了不是?”他實在沒有心情先進行一番談話,現在他迫不及待想要見到的人是慕霏,“有什麼話是不是可以挪後?我想先見見霏霏。”
贏南川挑起眉頭,“你就這麼斷定,我會讓你見慕霏?”
“這裡明處站着的保鏢不會少於100個,暗處的話,我相信也不會少。我進來有人給我搜身,我身上不帶任何攻擊性的武器,不管我是個怎麼樣的人,現在站在你的面前,就等於是零威脅力,其實你沒有必要大費周章對我做點什麼,我相信你這麼長時間來,沒有傷害我的女人,現在同樣也沒有必要。”
他說到這兒,頓了頓,表面再是鎮定,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種深切的思念,已經快要涌出來了,“我已經有一個月沒有見到她了,你想和我談任何的事,都讓我先見過她,否則我的心沒有辦法平靜下來。”
贏南川笑了,“原來秦先生真是癡情種。如果我是你的敵人的話,你這麼輕易就在我面前表現出慕霏對你的重要性,對你而言沒有任何的好處。”
秦亦崢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道:“你早就知道她是我的軟肋,否則我就不會在得知消息之後,一個人飛來法國。”
贏南川見他眉宇間的焦躁和不安,終於還是沒有再爲難,點點頭,叫來了菲傭,讓人帶着秦亦崢去慕霏的房間。
男人和他擦肩而過的時候,贏南川又說:“她已經知道了一切。”
這所謂的一切,對於秦亦崢來說,其實算是——意料之外,卻又意料之中的事。
有些話,他始終沒有辦法說出口來,卻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讓她知曉,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肝寶貝兒這段時間是如何度過的,上樓的過程之中,他一路飛奔而來的心情,竟是有了一絲膽怯。
害怕見到的,是那雙責怪自己的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