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爲一週之始。
付宇，是八醫院普外科的副主任醫師，不過他的專業並非是傳統的胃腸，而是肝膽胰外科的。
付宇早早地就請了假，連一週最開始的查房，都沒參加。
付宇爲了今天的請假，特意找了自己的帶組主任以及科室裡的老大黃石南。
兩個人都知道付宇臨時請假是爲了何事，倒是也沒攔着他，畢竟若是付宇能夠通過個人的‘能力’爲科室裡摘得一頂個人的榮譽稱號，作爲帶組的主任也好，還是病區主任也好，臉上都是帶着光的。
爲了這件事情，黃石南和付宇的上級奔波了小半天。
“付宇，你要請假可以，但是一定要好好說，千萬不能亂來啊。”黃石南在付宇離開前，還是多了一句嘴。
張洪生與付宇的私交是私交，但付宇畢竟還是醫院的人，是同事也是領導。
如果付宇特別不懂事的話，會把他也栽進去，張洪生會以爲是他暗中授意讓付宇去張洪生那邊纏。
“我知道的，黃主任，我主要是過去問問情況，本來都已經定下來的事，到底是爲什麼出了變數。”付宇自然不是沒腦子的人。
只是，他明明是第一個帶人衝進現場去的醫療隊隊長，不管是論資歷還是論關係，付宇都不覺得自己拿到這個榮譽稱號有何不妥。
若是明明該屬於他的東西，被別人運作走了，但是自己沒運作，那可就虧大了。
張洪生是他姐夫，他只是去問明情況而已，也不會讓張洪生難堪。
而且，之所以來科室裡拐一圈，是爲了親自和自己的上級以及科室裡的老大黃石南當面請假，表示尊重，而不是電話請假，然後早早地就在張洪生的辦公室門口候着。
“嗯，你辦事我還是相信的。”黃石南點了點頭，就準了臨時假。
其實付宇可以不請假，而且他在科室裡，也很少去賣張洪生的面子，做事也還算可靠，爲人好學，這次是付宇爲數不多地靠着自己姐夫運作。
而且在運作之下，付宇不顧危險，第一梯隊地去往急救現場的事情，是活生生的事實。
做了事，有關係，拿榮譽，黃石南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和無恥。
這也是他也願意出面去幫付宇去運作的原因之一。
付宇從科室裡走出，走向行政樓的過程中，腦子裡一直頗爲凌亂地想着到底會是誰在作妖。
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其他幾個帶隊的隊長，他們也是副主任，也是做了事的，可能有一些自己平日裡沒看明白的關係，所以在這個關鍵時候用了出來。
這種性質的個人榮譽，是極爲有好處的，其中有一點隱性規則就是，晉升優先！
就算在爭病區主任和大主任的時候，沒有加分項，但是晉升職稱優先這個潛規則，就足夠很多人紅眼了。
十一月中旬的日光下微風仍帶着絲絲的冷意，付宇沿着路走着，路過的熟人打招呼，他也一一應對，看似隨意地走向行政樓，臉上的表情並沒有憤怒之色。
只是頗爲沉默。
付宇是本院的職工，也是副主任，更是張洪生的小舅子，可能在臨牀上不是百分百知道的，但是行政樓裡，全部人都知道這層關係，因此暢通無阻。
只不過，付宇在上樓的時候，還看到了幾個熟人。
秦廣發、鄭克波、杜璇……
這幾個都是急救隊帶隊的，而杜璇，更是外科之中少有的女同志，也是副主任醫師，胃腸外科的，基本上就沒缺席的……
不過，其他幾個人在看到了付宇之後，也是紛紛含笑打了招呼，隱去了自己來行政樓的目的，各自隨意找了一個樓層就下了。
有去財務科的，有去藥劑科的，更離譜的，還有人到科研科下的，他們絕對是臨時起意……
很快，付宇就來到了張洪生的辦公室門口，然後敲門。
不過，付宇敲了一會兒門，卻發現張洪生的辦公室裡沒人。
付宇便退出去，問正走去隔壁辦公室的人：“卓院長，您知道張院長去哪裡了嗎？”
張洪生是行政院長，卓迅只是副院長，他還在臨牀帶着組，所以這個點才趕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卓迅自然是認識付宇的，便說：“你找張院長啊，張院長這會兒應該是去人事科了，你去那邊看看吧。”
卓迅也知道付宇來的目的，可別看昨天只是週末，各個臨牀科室在忙的時候，他們這些行政科室，也是忙得有點‘雞飛狗跳’的意思。
包括他卓迅，也被人找了好幾茬。
僧多粥少。
“人事科？好的，謝謝卓院長。”付宇也是頗爲客氣地對卓迅道了謝，然後轉身下樓了。
卓迅看着付宇的背影，稍稍搖了搖頭，嘀咕着：“你們去打聽吧，你們就算想破了腦袋，也估計想不到，要被擡起來的人是那個小年輕。”
卓迅想到了，這個叫周成的小年輕，竟然他還有過一面之緣，不禁是頗爲感慨，世事無常啊。
所以在這件事情上，他堅決不想再插手了，個人有個人的緣法。
付宇並沒有在人事科堵住張洪生，而是在上下的樓梯間，被張洪生給堵住了。
“付宇？你不查房？來這裡幹嘛？”張洪生臉皮狠跳。
張洪生其實也是臨牀出身，只是啊，他在四十多歲，升了正高之後，就淡出了臨牀，如今只是在科室裡掛個名，畢竟院長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實在是顧不上臨牀的很多事。
成了行政院長之後，更是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哪裡還有空去臨牀帶組？
但付宇不一樣，他還只是副主任，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張院長，我來找你，還是爲了昨天。”付宇在醫院裡，從來不叫張洪生姐夫，甚至是在外面吃飯，即便是隻有張洪生，付宇的姐姐，付宇自己兩口子，也從來不叫姐夫。
只有擱家裡的時候，纔會這麼喊！
“去我辦公室再說！”張洪生拉下了臉，趕緊催促付宇往上走。
顯然這裡不是說話之地，他就怕隔牆有耳。
張洪生領着付宇進了辦公室後，就馬上關了門，反鎖住，而後連開水倒茶這些步驟都省了，便直說：“付宇，你那個急救先鋒的不要想了。”
“這不是隨意支配的名額，是特定性發來的。你千萬不要背後搞什麼小動作啊。”
“就我昨天，把你的名字批覆上去，晚上就被黃主任狠狠地批了一頓。”在自己的辦公室，張洪生就把話說得直白了些。
付宇的確沒給他帶來什麼麻煩，也很注意，還算是個比較靠譜的小舅子，所以張洪生時刻都會想着提攜他，但是這一次的機會，雖然看似難得，但實則，這就是一個坑。
稍有不對，就會炸開！
“這怎麼說？這種名額還有特定的啊？”付宇雖然心裡大爲失望，可還是非常不能理解。
到底是醫院裡的那位關係戶，直接把名額定了，竟然連自己的姐夫提名不對都要被批。
能夠被張洪生稱作主任，被批的，肯定是衛生健康委員會的主任或者副主任，八醫院是省衛生健康委員會直屬醫院。
與此同時，付宇還感覺到了些許的不公平。
憑什麼就要被人給定了呢？
他可是第一個衝上去的，而且完美地帶隊歸來，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畢竟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是最危險的啊。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這個名額是給我們醫院的一個規培的！”
“我剛剛特意去人事科查了他的檔案，發現他的檔案都不在我們醫院裡。就只是個普通規培。”張洪生一邊坐在了自己的辦公桌面前，對付宇如此說。
之所以張洪生去查，就是爲了查證，這個周成到底是不是有關係的那種。
因爲若是周成的關係比較硬的話，那麼肯定檔案就調了過來，準備隨時入院工作，而沒有這一步的話，則證明周成絕對是個普通人，或者就是他的關係，沒想着周成之後在八醫院工作。
只是，張洪生想不明白的是，周成一個普通的本科生，他還能去什麼更好的醫院！
這樣的普通學歷，就算是要塞，也只能往八醫院這樣的不知名三甲塞才合適。
“啊？”張洪生這話，着實把付宇嚇了一跳！
“gui？規？規培？”付宇的眼珠子都瞪直了。
然後認真問：“姐夫，你不是在誆我吧？”
驚愕之下，他把在除了家裡之外的地方要叫張洪生張院長的事情都忘了，直接喊了姐夫。
張洪生左右看了一圈，確定這是自己辦公室，也就沒去糾正付宇的稱呼問題，只是道：“這件事已經定下來了，你千萬別私底下或者背後裡再搞什麼幺蛾子！”
“而且這個榮譽稱呼，周成是憑實力拿的，衛生健康委員會的好幾個領導都親自打電話問了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雷院長。”
“雷院長以及湘南大學附屬醫院和二醫院的人都說，讓周成來提名，實至名歸！”
“你要知道，能夠得到雷院長的親口認可，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甚至，雷院長爲了避嫌，連他們醫院在急救現場受了傷的皮教授，都沒上報上去！”
“他們骨科，甚至一個人都沒拿到這個榮譽稱號！”張洪生身爲八醫院的行政院長，所以知道的事情頗多。
雷仲如今是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行政院長，都要避嫌，而這樣的人，竟然願意爲周成開口，這就說明了周成不一般。
付宇的表情，立刻變得凝重起來。
雷仲是什麼科室的，他可能不知道，但是作爲目前湘省最爲炙手可熱的人物，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院長，付宇自然是知道雷仲的名字的。
能夠被他認可的人，必定是實力不會弱了，現在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已經算是鐵板釘釘了。
但付宇還是好奇：“張院長，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這個周成的提名，到底是哪個環節報上去的嗎？”
付宇知道，八醫院這邊是沒有把周成報上去的！
“我不清楚，我也問了黃主任，黃主任說是上面，也不是他們單位！”張洪生再往上指了指。
湘省衛生健康委員會，是湘省機構改革後新組建的單位，前身是衛生廳！
“這就怪了事啊，這周成若是有這層關係的話，來這邊規培幹嘛？去考公務員啊。”付宇是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啊，別在這件事情上造了，誰造，誰就是在作死。”張洪生嘆了一口氣。
然後他看到，付宇的臉上有些失落和無奈之色，而後便又道：“也不要覺得不公平，急救現場，是有駐地記者的，周成的榮譽稱號，到時候會剪輯出來現場的視頻。”
“這視頻，我看過了，到時候就會發給宣傳科，但是也要配合省裡面的宣傳工作！”
“這小夥子，比你想象的，還要優秀，他拿這榮譽稱號，是憑着手裡的工夫拼來的。就是可惜，他以後估計很難留在我們這裡。”張洪生嘆了一口氣，有些感慨。
當然，他就個人因素而言，其實覺得，自己的這小舅子，與周成做的事情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付宇所做的事情，只是一腔熱血，不是說付宇不夠敬業，也不是說付宇不夠不怕死，而是，同樣的時間內，能力大小會決定做的事情的意義不一樣。
你可以去轉運幾個人，和救幾條命比，誰的價值更大些？
一目瞭然！
“好，我知道了。張院長，那我先回去了，我是臨時請了個假過來的。”付宇對張洪生說。
他知道自己在這裡不好久待，但其實久待了也沒關係。
“對了，張院長，要我給我姐打個電話解釋一下嗎？”付宇又問。
他怕自己的姐夫搞不定自己的姐姐，讓自己姐姐誤以爲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張洪生給玩掉了，他和他姐姐是自己人，好說話些。
張洪生搖頭：“不用，你姐知道了這件事，還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你回去，好好工作就是了。”
“這種榮譽，有就好，沒有也沒關係。”
“其實啊，我覺得在這次急救工作中，雷院長的一句話，還是頗爲佩服的。”
“如果想升官發財的話，就不會當醫生了。選擇了當醫生這條路，你就註定只能混個溫飽。”
不得不說，雷仲站的高度不一樣，他的理解也不一樣。
畢竟衛生專業出身的，就沒有站得到高位的，當醫生，不能僅僅只當一個純醫。
純醫易死！
但也別想大賺特賺，有這個想法的人，都已經趁早地轉行了，因爲轉了行，沒了醫生這個身份做束縛，你再去賺錢，就沒人說你了，否則的話，賺的錢就是會被以爲是沾着血的！
……
而就在付宇被張洪生勸回去之後，還是陸陸續續地有人來找張洪生了。
張洪生對他們，可就沒付宇這麼耐心了，直接說了一句上面的決定就打發了。然後再說了一句，上面領導有上面領導的考慮。
別人想得通就去想，想不通要覺得自己的關係可以運營的話，那是他們的事情。
如果能夠有實力，打聽得到事情的始終，那自然會半途而廢，若是非要搞什麼幺蛾子的話，那張洪生也不會介意其他人犯了眼紅病去作死。
他已經盡了告知的義務，你非要去爭，那就得看你的能量到底夠不夠了。
又不是每個人，都是他的親戚和心腹，他哪裡有那麼多時間去和他們解釋？
不過，這些人中，秦廣發聽說了最終拿到了急救先鋒榮譽稱號的人是周成後，便恍然大悟了，與張洪生道別之後，就直接往回走了。
若是別人拿了，秦廣發心裡還有意見，但是周成拿的話，他是真沒意見……
時間倒轉，週六的八點左右。
安南第一時間趕到了急救的現場，他在現場進行着協助指揮，雖然不是總調度，但也被分派了組織消防、轉運的工作安排。
到半途，他就接到了妻子丁喻的電話，他接了，沒回，但是在話裡話外，就聽妻子說了，安若去了國科大附近找朋友玩去了，可能是在現場的附近。希望安南稍微注意點，別讓安若受傷了。
安南便抽了一丁點兒的空閒時間，找到了安若和劉詩雨，然後就發現，自己家裡的白菜，那眼神就盯着場內的一個人，一直盯着，眼神裡還稍稍泛出了光芒。
他順眼望去，就看到了安若所望之人，竟然是一個穿着綠衣服的人。
而後，安南就記住了安若看的兩個小夥子。
回去後，稍微一打聽，好傢伙啊，兩個小夥子都還不錯。
楊弋風就不用說了，這是他之前就調查過的小夥子，可稱作是天才，就是長得老了點，急了點，但人品非常不錯。
安南曉得，安若因爲她奶奶，也就是安南自己的母親，晚年患了癌症，疼痛不堪，所以勵志要投身醫學的，所以，安南並不覺得醫生有什麼不好。
他也不希望逆轉安若的志向，讓她走自己的老路，只要安若能過得開心，作爲四兄弟兩姐妹家裡，大漢雲集中的唯一一個小公主，不管是安若走哪條路，都能夠安穩一輩子。
這就是他對安若最大的期待，也興許是看到了母親晚年的病痛困於牀，因此安南對安若的人生規劃，沒了那麼多執念，只要能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還不錯。
只是，在他持續了二十三個小時長時間的現場工作後，被下令從現場撤離後，安南再回想起這件事，又發現了事情好像有點不太對啊。
自家的姑娘，昨天看的那個人，貌似不是楊弋風那個小夥子，而可能是另外一個小夥子。
然後又湊巧不巧的，有一個老熟人打電話到了安南這裡，說是希望安南能夠照顧一下一個小夥子。
安南就問那個小夥子是誰，對方說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年輕人，他叫周成。在急救現場發揮了很大的功勞！
至少多救了十幾條人命的。
安南這麼想着，還沒入睡，就又聽到了自己的妻子說，自家的姑娘和人去‘約會’了，這次約會的是個年輕的小夥子。
“你查了那個小夥子了嗎？”
“只是簡單的查了下有沒有違法犯罪記錄，其他的，我就不想查了。”丁喻一邊敷面膜，一邊回。
“女兒若是覺得開心，就極好。”
安南點了點頭：“嗯。家裡清白也就不錯。”
“他叫周成，是八醫院的規培，就是學歷稍微差了點。”丁喻坐了下來後，稍微有點感慨。
“他本科和姑娘是一個學校的，就是不是研究生。”丁喻說完，可能也覺得自己說的話，不太合適，就又補充了一句。
畢竟，她自己的姑娘，其實真正的成績也不算太好，只是丁喻覺得她的成績不用太好。
安南便有些愕然問丁喻：“你這還叫沒查啊？”
“那如果真要查的話，那可以查的東西多了去。八字還沒一撇，我現在可不想費那麼多神。姑娘是我女兒，又不是我養的金絲雀。”丁喻翻了翻白眼，隱去了內心的很多想法。
安若，之所以給她取這個名字，就是希望安若能夠遇到所有的事情都能安之若素，做一個非常嫺靜的女孩子。也希望這一輩子能夠安穩，這就是丁喻和安南兩個人對安若的期待。
“先不說吧，免得幫了倒忙。”安南想了一下後，對丁喻交待。
安南是真的怕自己的幾個侄子和外甥忍不住去找人“談話”或者進行各種各樣的嘗試，打擾到安若的正常生活。
當初考研究生的時候就是這樣，她姑父甚至把安若的直博的名額都安排好了…
安若擰着性子沒去，還讓他有點鬱悶，覺得安若是不是覺得他是安家姑爺，就不親。
但後來被安若的姑姑罵了幾次就作罷了，也是曉得安若是個很執拗的人。
安南隱瞞了昨天看到安若一直盯着周成看的事情，就問說：“老婆，我今天接到了有人爲周成請功的電話，你說我是要幫忙好了？還是幫個倒忙比較好，敲打一下這小夥子，考量下他的品性？”
“是其他人提的，你敲他幹嘛啊？”丁喻轉過頭問。
“看看他失去本該得到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反應。”安南說。
“別了吧，他考研了三次都沒過複試線，但是其實他還是蠻優秀的。”丁喻又說，然後還緊了緊面膜。拍打着面膜內層的精華。
安南的表情又古怪起來，眼珠子轉了好幾圈後，才抿了抿嘴問：“老婆，你就說吧，你到底都瞭解了些什麼？”
丁喻口口聲聲說沒查過，本科是什麼學校知道了，沒讀研究生也知道了，現在還知道了人考了三次研究生還沒過線。
“沒該查的沒查，你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你剛剛說，有人親自給他請功，到底是誰啊？”丁喻接着問。
因爲剛剛安南所說的這一點，是丁喻沒查到的。按照道理講，如今周成的關係都在湘南大學附屬醫院和八醫院，八醫院裡面亂打一通，不可能給周成去請功。
湘南大學附屬醫院有可能是周成後面研究生的就讀單位，也不可能徇私給周成去請功，也是爲了避嫌。
那還會有誰會給周成請功呢？
“一個打過八年戰的老湘軍。基本沒怎麼說過話了。平時都是我逢年過節打電話去問候他。”安南沒說明對方的真實身份。
但丁喻，是知道了這個人的身份份量的。
“他怎麼會打電話到你這裡來？”丁喻好奇。
“年紀大了，不願意欠人情了。說是想着儘早還，我也是剛知道他才從八醫院出院，都沒去湘南大學附屬醫院。也沒去三三一。”安南說話時，神色頗爲凝重。
其實，像他這樣的人，可以享受到湘省最好的醫療資源的，只是爲了不添麻煩，這樣的人，都會選擇就近擇醫，死都不願意再給人添麻煩。
這樣的老前輩，是真的滿身骨氣，現在的人很難理解的那種風骨。
“那你還準備敲人家？”丁喻瞪了安南一眼。
安南有些乏了，就說：“我去睡一會兒，一個半小時後叫醒我，我還要回單位一趟。現場的救援還沒結束，後續肯定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多睡會兒不行嗎？”丁喻有點心疼地問。
“睡得夠多了。還有人沒回家呢。”安南感慨，走向了臥室。
……
八醫院，週一，查完房後。
蔡東凡回到了辦公室，然後還是沒想明白，周成這個“急救先鋒”的榮譽稱號，到底是誰在後面撐着。
只是，到目前爲止，他已經接到了很多的電話，都是在問這件事，把他都搞得有點炸毛了。
其中啊，有人是旁敲側擊，問周成到底背後的關係到什麼地方。
還有的人，則是非常着急，似乎是在爭的過程中，惹出來了不少的麻煩，把託關係過去的人給沾到了騷氣，說是被罵了，但是被罵的人是誰，罵人的人是誰，也只口不提。
搞得蔡東凡這一整個上午，就像是在搞間諜遊戲一樣，電話響個不停。
直到，十點鐘的時候，蔡東凡又是被張洪生call了，要他再去院長的辦公室一趟。
蔡東凡出了主任辦公室的時候，還看到了周成正在醫生休息室裡，正請客吃飯。
今天是週一，值班的人是杜嚴軍，因爲今天值班，明天的手術日，歸自己組，所以組裡面的人都沒走，就只有羅雲在下了總值班後啊，回家去了，其他人都滿了。
看着周成等人在裡面一副滿足地吃飯，閒談的樣子，特別是杜嚴軍和張正權等人，更是笑哈哈的聲音，蔡東凡就覺得非常腦闊痛。
你們幾個小傢伙，夠享受啊，你老子我頭都快炸了，你們還有心情這麼嘻嘻哈哈，吃喝玩樂。
真想衝進去，一人敲打一頓。
但是蔡東凡也清楚，周成完全就是懵逼狀態，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
嘆了一口氣，蔡東凡還是往張洪生的辦公室裡去了，這一去，哦豁，好多人擠在了張洪生的辦公室，都是面面相覷着，人口可不小。
其中，有科室的大主任，也有其他科室的主任醫師，副主任醫師。
低於這個職稱的，一個人都沒在。
總共有五六個，大家的臉上都是急色。
他們看到了蔡東凡後，馬上客氣地說：“老蔡，蔡主任，你可算是來了啊。”
而且不少人都主動地迎了上來。
“咋啦？這是？”蔡東凡把本來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條縫，摸着頭，這些人什麼時候，對他這麼客氣過？
“老蔡，有急事找你商量啊，就是想問問，你們組的那個周成啊，到底什麼來頭啊？”
“這不是嘎住人了麼？”
甚至就連張洪生都只能硬着頭皮說：“是啊，老蔡，你就不能說說實話嗎？現在有個我們醫院直系所屬的主任，差點滑了。”
張洪生說得輕巧，但肯定發生的事情，遠遠不止他嘴裡說得這麼輕鬆。
“我不知道啊，我這裡也是一頭霧水呢？你們問我，我如何曉得，我現在都還戰戰兢兢的。你們要知道，平日裡，我對我學生可沒少罵過。”蔡東凡說得臉上害怕，但心裡偷着樂。
mlgb的，你們不是愛運作嗎？
去啊！
現在想明白了，欸，我就不知道，我本來就不知道，反正看熱鬧就不嫌事情大。
蔡東凡又補充說：“張院長，幾位主任，你們如果得到了消息啊，一定得和我好好說說，我也怕得很。”
張洪生就道：“老蔡，你就別打啞謎了，現在的事情是真的有點急。”
“景主任是帶着禮物過去的，中途被嘎住了。現在必須得找到繫鈴人才最好不過。”
蔡東凡雙手對天指：“我真不知道，我對天發誓都行。我也問過了我們科室的周成，他也不知道，這是實話！”
“你們都要曉得，我們組的小周，考了研究生都沒考上，初試都過了，要真有什麼關係，也不至於如此啊。”
“所以，可能這和他壓根就沒什麼關係。”蔡東凡說着，認真地潤了潤嘴脣。
打了一個早上的電話，他也真累了。
“我問了好幾次，周成都是這個說法，去逼他，也用的吧？”蔡東凡又說。
張洪生：“……”
接着他非常心累地道：“沒說要逼人呢，現在只是爲了解決問題……”
張洪生本以爲啊，自己不管事，讓那些頭鐵的人去碰算了，碰死算個球，可誰知道，這些人還真的頭鐵得很，作死一般地作。
現在託的關係都失聯了，反過頭來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不是扯淡了嗎？
不過啊，蔡東凡和張洪生等人都束手無策的時候，好歹是那個景主任又是打電話過來了，只是一口咬定說，這件事，誰也不許再提了，就這麼定下了。
這才平息了這一場還沒懸起來的風波。
蔡東凡也才得以鬆了一口氣，張洪生就把蔡東凡給放走了。
只是，在蔡東凡等人走了之後，張洪生一個人在辦公室思考的時候，才特別重視了一下蔡東凡這個人。
不簡單吶，且不說蔡東凡到底是做沒做過什麼，這樣的事情既然發生了，那就不是偶然，可能不是蔡東凡直接導致的，也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蔡東凡！”
“蔡東凡。”張洪生一直在念叨着這個名字，眼睛不斷眨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而從院長辦公室出來後，蔡東凡覺得心情大好，所有的鬱悶都一掃而空。
周成拿到‘急救先鋒’的事情，這絕對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雖然昨天院裡面就鬧過這個梗，但是蔡東凡從沒想到它會落在骨科的頭上。
畢竟啊，前天帶隊的人，關係戶一大堆，他們骨科都沒來得及組成醫療隊長出去，怎麼可能有骨科的好處呢？
欸，這不就有了嗎？
周成竟然意外地拿到了個人榮譽，那麼科室就必然沾光，以後別人都會稍微高看骨科一頭！
蔡東凡看着四下無人，於是便吹着口哨直接往地下車庫的方向走了去，這叫一個痛快啊。
福從天降，大概就是這個心情了。
只是，最近幾天比較敏感，不太適合慶祝，不然的話，蔡東凡說不得馬上就要擺一桌，直接宴請整個大科室的人，一起吃飯熱鬧熱鬧。
而大概就在下午五點鐘的時候，蔡東凡就接受到了消息！
“蔡主任，名額已經定下來了，這次事件的榮譽，不便往外公佈，也不容大肆慶祝，所以就打算，由湘省醫學會代爲頒發獎章。”
“這樣攤分開學科，也就不顯得那麼奪目了。否則的話，這種榮譽若是用來大肆慶祝，畢竟是對逝者的不尊重。”
蔡東凡點頭：“好的，張院長，我知道了。”
“嗯，我聽說啊，你們骨科的先鋒錦旗，會在你們骨科的年會上頒發，後續，還會有人和你取得聯繫，就提前給你打個招呼。”
“你別到時候缺席了，不管什麼原因，到了那個時候，也要把周成帶去參會，以表示尊重。”張洪生又表達了自己的另外一層意思。
骨科相關的錦旗，會由湘省醫學會的骨科分會代爲頒發，雖然還有幾天會舉行骨科年會，正好逢時。
但是啊，若萬一蔡東凡或者周成沒報名，就沒去參會的話，那到時候多尷尬啊，雖然這樣的可能性極小，可這事是面子上的問題。
所以，還是不要有太多的紕漏爲好。
“張院長，那我們骨科，到時候會有幾面個人錦旗啊？”蔡東凡又多問了一句。
“這個我不清楚，你可以問一下雷院長，他應該比較瞭解些。”張洪生不是骨科的人，也不知道里面的具體細節，只是知道，總共才十面！
骨科能夠有一面，就是福氣了。
但也可能不止一面，這就要看上面的意思了。
蔡東凡就再次點頭，表示自己知道這個事情了，然後再掛了張洪生的電話後。
蔡東凡又打電話去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朋友問情況，然後才得知啊！
整個沙市，骨科的個人號，有且只有一個，原因就是雷仲是骨科的人，他還是現場醫療組的總指揮，所以，他不能太過偏袒骨科，也不能偏袒湘南大學附屬醫院。
而湘南大學附屬醫院，也只有單位的錦旗！
“啊？那到時候就只有周成一個人去領獎嗎？那這樣會不會太招搖了？”蔡東凡嚇了一跳。
木秀於林！
風必摧之！
即便是雷仲是爲了避嫌，但是爲什麼就正好沒有避開你周成的這個嫌呢？
太招搖，是非常不好的。
“這算什麼，有一面，總比一面沒有好。”
“而且推舉周成，是現場十幾個醫療隊的隊長的統一口徑，沒任何人不服氣。這個都是可以查到現場記錄的，即便是湘省，也會安排一個專訪的！”湘南大學附屬醫院某教授道。
這話，又是讓蔡東凡有點懵逼了。
“還要專訪啊？楊教授？”這就太招惹了啊。
楊教授則說：“未必會放出來，怕什麼呢！”
“而且，專訪的鏡頭最多的，肯定是雷院長和黎院長，你還能怕周成蓋過他們的風頭？鏡頭能夠有十幾二十秒就差不多了。放心吧。”
楊教授回着，也沒當回事。
雷仲要有心要提周成，那自然是不怕周成身上多壓點榮譽的！
“好的，謝謝楊教授啊，辛苦了。”
“嗯，蔡主任啊，你帶了個好學生啊。”楊教授不無羨慕地說着羨慕的話。
“哪裡哪裡……”蔡東凡客套了幾句之後，就又掛斷了電話，然後心情才稍微舒暢起來。
好啊。
個人榮譽，到手了。
專訪也會被安排上。
這以往，都是湘南大學附屬幾個醫院特有的權益，什麼時候輪到過其他醫院的人？
周成，就是這個打破了鐵規律的爲數不多的人之一！
這很爲他爭光， 甚至爲八醫院都掙了臉。
但是，緊隨着的，又有一個問題來了，那麼，周成這拿到了個人榮譽之後，又該如何歸置他呢？
想到這裡，蔡東凡就滿是愁腸，他算是明白了，之前丁長樂內心的苦衷。
周成這個逼，就是一個定時炸彈，那是給了他機會，給點風口，他就能夠飛上天的！
很是不省心！
蔡東凡這種想法一直持續到了他看到了關於周成在急救現場救人的個人剪輯showt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