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十分,夜暮將至。街上行人仍舊匆忙,路邊的乞丐忍不住縮了縮身子,軍隊裡的個個持着步槍來回巡視。錦華堂在黃昏下顯得那般耀眼,一如既往的熱鬧。
“先生小姐進來看看嘞!”
“得嘞,先生裡邊請!”
小雯站在錦華堂外邊招攬客人,這女娃嘴皮子可溜得很。
一客人拎着一個碗,身上一大股酒味兒,赤着臉朝她大吼:“你們店咋回事?這酒咋還滲水了?”然後指了指外邊,“假一賠十,趕緊的,賠老子酒!”
這唾沫星子都要直噴她臉上了,但她仍掛着那招牌式微笑。
那客人是想指外邊那木製的牌子,上面就寫着“假一賠十”,但硬生生的給他老眼花的指着對面那洗澡堂子招牌那兒了。
“先生,可能不是咱店的酒有問題,說不定是被碰過這酒的人滲的呢?”言外之意就是:你腦子裡的水滲酒裡了。“先生,你要是不舒服呢,出門右轉第五家是診所,就是有人在外邊守着的那家,在那邊看看都免費的,好的,好的,謝謝光臨。”
那位客人拎着碗,左搖右晃的朝小雯指的那“診所”走去,走兩步一晃,走五步一搖,實在是搖搖欲墜。
小雯總算是搞定這位找茬的客人,繼續在外面招攬客人。不一會兒,又傳來了剛纔那客人的叫喊聲。
“喊什麼喊,老子能來你這破診所,你都該回你家祖墳燒高香了!”相繼又傳來了爭吵的聲音,“你們要幹嘛?什什麼?押牢裡?你們別碰我!都滾開啊——
那兒從一開始就不是什麼診所。
小雯仍然面不改色。
“小雯,換班了。”
“好!”小雯笑嘻嘻地應了聲後,就離開錦華堂,要去周邊看看有沒有什麼好吃的。
雖然天黑了,但好在有些小販還沒收攤。她眼尖,瞟見角落有人在賣肉丸子,肚子叫了幾聲。她擦了擦口水,連蹦帶跳地跑到那兒去。
“老闆:給我來三串。”
有些睡眼朦朧的小販一聽見有錢賺了,頓時精神了起來,粗着嗓子應一聲:“得嘞!”
這小販也就只是拿起三串肉丸浸泡在熱氣騰騰的湯汁裡,過一會兒後再抓起來,丸子上也都冒着熱氣。
付過錢後,小雯迫不及待的接過這三串肉丸子,吹涼一些後就直接一口吃了兩個肉丸子。
一口下來,肥美的肉丸裡的湯汁在口齒間留香。她光是看着都口水飛流直下三千尺,能吃着心裡更是美滋滋。
“思琪。”有人在叫她。
“嗯?”小雯轉過頭,四處張望。
一聽這一股子北平腔,就知道是夏梓喬。
小雯沒看見他在哪兒,想着可能是幻聽了吧。想繼續享用美味的肉丸子,又呆住了,定睛一看。
臥槽,俺圓潤的肉丸子呢?
她朝地上尋了尋,丸子也沒掉地上吶?怕不是……
小雯給自己嚇得一哆嗦,趕緊把剩下的肉丸的塞嘴裡,在街上小跑着回去。
突然,一個人影從暗處跑出來將她攔住。
那就是夏梓喬,相貌硬朗,眉眼間有着陽剛之氣,他那185的身高猶爲顯眼,的確是北方人的特徵。
他擰着眉,訓斥着她:“李思琪!嘴裡吃着東西還跑,可別給你嗆死!”
“咳咳咳……”她還真給嗆着了,不過不是因爲丸子,是看見夏梓喬的緣故。
夏梓喬趕緊輕拍她的後背,臉上盡是關心之意,但嘴上還是不饒人,“看吧,你以後小心點,下次可就給嗆死了!”
“你妹的,你才嗆死!”小雯粗暴地給了他一肘子,鼓着腮幫子問他:“你來幹嘛?”
“咳,”他臉上有着明顯的緋紅,不過被黑夜掩蓋住了,“沒想幹什麼。”
小雯翻了個白眼,轉身就走。夏梓喬一把拉起她的手腕,嬉皮笑臉地跟着她,“你請我看場戲唄。”
“你個毛賊,坑了姐姐我這麼錢,還敢提要求?”
“我啥時候坑你錢了?”他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你個沒良心的,哪次你偷東西不是俺替你賠的!還有那次你差點偷了白小姐的錢包,還沒找你算賬呢!”
他悄咪咪地嘟囔一句:“我要是偷珠寶這些的,你還的就不只是這點兒了……”
“偷東西還有理了?”小雯瞪了他一眼。“小心手被砍了。”她一想到往事,心中便有些苦澀。
“行行,我沒理。所以你能不能請我看戲?”他不依不饒。
“再瞎逼就別看了。”
錦華堂門口
跟小雯換班的阿司看見她又回來了,有些詫異,不解地詢問道:“小雯,你咋又回來了?”
“回來聽戲。”小雯有些無奈地指了指粘在自己身上的大型牛皮糖。
阿司忍不住“噗”一聲,笑着告訴她:“剛剛朝歌說是要唱最後一曲了,快進去!”
“嘿,行。”小雯朝他揮了揮手後,趕緊帶着一旁沉默地夏梓喬進裡邊去了。
錦華堂內,迴盪着臺上的戲曲聲。
裴力士、高力士(同白)娘娘千歲!
楊玉環(白)二卿平身。
裴力士、高力士(同白)千千歲!
楊玉環(念)獨坐皇宮有數年,聖駕寵愛我佔先。宮中冷落多寂寞,辜負嫦娥獨自眠。
(白)妾乃楊玉環,蒙主寵愛,欽點貴妃,這且不言。昨日聖上命我往百花亭大擺筵宴。
嚇,高、裴二卿擺駕!
裴力士、高力士(同白)領旨。
楊玉環(二黃平板)好似嫦娥下九重,
悽悽冷落廣寒宮。嚇,廣寒宮。
裴力士(白)啓娘娘:來此已是玉石橋!
楊玉環(白)擺駕。
……
在最前排,一眼便能看見白映棠。小雯一想到上次的事情便有些內疚,拉着夏梓喬過去和她打聲招呼。
白映棠看見小雯,有些驚喜,和她介紹了下坐在自己旁邊的母親,然後隨便嘮嗑了幾句後,就一同坐下看戲。
一曲終,白夫人被朝歌這精湛的技藝驚的五體投地,激動地拉着白映棠的雙手,“映棠,以後你找夫婿就要選這樣長得好看,身懷技藝的!”
她笑着附和着,“行行行,都依您。”
一旁的小雯插進來一嘴“嘿,這朝歌可招人喜愛了,不論是老人還是小孩,都喜歡聽他唱戲,可偏偏他又很少登臺,不過今日他竟唱了一整天,可謂是開天闢地頭一遭吶!”
聽小雯這麼一說,白夫人可笑得合不攏嘴,
旁邊的夏梓喬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拽了拽小雯的衣袖,小聲地在她耳邊說,“思琪,我帶你去一下茶樓。”
“茶樓?白小姐,白夫人,待會兒也沒朝歌的場了,你們要不要一起去茶樓吶?”
“啊?”他給傻眼了,他明明只想約小雯一個人。
“好,剛好我也有些口渴了。”白夫人摸了摸喉嚨。忽然,有個男招待端了兩杯水和一盤水果過來,恭敬地對她們說:“倆位小姐先別走,對於白小姐上次被之前的前臺拿的錢我們還有些事想問問。”然後悄悄遞給小雯一張紙條。
“哦.....行吧,抱歉了,小雯,你們去吧。”
“沒事沒事,我和夏梓喬去吧。”話音落,就趕緊拉着夏梓喬離開。
他偷偷從她身上將那張紙條偷過了,上面寫着:上頭的指令,你們最好趕緊走。
原來是這樣。總算是把那兩個障礙除掉了。
倆人到了茶樓,小雯品着紅茶,小酌一口後,“阿司他怎麼了?”
“嗯?”
“你不是偷了他的手帕嗎?他怎麼惹你了?”
“他手帕好看,想要。”
“行吧,我明早再買一條還他。”
“……”
夏梓喬情緒不太好,但看了看窗外後,夜晚變得不再那麼黑。
他拉着小雯的手,帶着她一層一層走上茶樓,然後一躍而上屋頂。兩人坐在瓦子上,肩並着肩。
小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熬了一整晚,有些犯困,打了個哈欠。“你想幹嘛呢?”
“看着天空就對了。”
星星彷彿消失了,原來是太陽升起的光芒掩蓋了它小小的身影。星星明明還在原處,但卻朦朧的看不清。微弱的光芒,還是比不上比它閃耀幾萬倍的太陽。
天空由黑變得明亮起來,光芒彷彿爲他們鍍上了一層金邊。
“喜歡日出嗎?”夏梓喬在她耳邊輕聲細語着,生怕自己聲大一點,就擾了她的興致。
“喜歡…”
他鼓起勇氣,對她承諾道,“下次我帶你看滿天繁星吧。”
“這個玩意兒可不是每個晚上都能看見的…”
“那就多試試,總能看到。”
小雯閉上了眼睛,沒有再回答。
睡着了。
她靠着夏梓喬,沉沉的入睡,還發出了小小的鼾聲。
他忍不住輕笑,花姑娘打呼嚕的幹活。
翌日
小雯果真重買了一條手帕還給阿司,但過了一中午,阿司原本的那條手帕竟回來了,不過小雯贈與的手帕卻消失不見了。
“誒,小雯送的手帕怎麼不見了?”
剛行竊完的夏梓喬躲在旁邊的小巷子裡,手裡緊緊握着那條手帕,放在鼻子上嗅了嗅,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