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趕了八天路,鏢局的人,終於在祈連城的最大一間客棧停下休整。
從馬車上爬下來,母女倆個好好地洗浴一番。
“二孃啊,剩下的路,你們就要自己包船跟上鏢局。在陸地上,鏢局向來無往而不勝,可在灕江水裡,就不是那麼好了。你們母女,即要跟着,也不能跟得太近。”
張大爺這幾天對着這母女倆,終是把他的經驗說出,“前年,就有一家子,因爲跟得太近,被**的人給害了。”
方二孃駭白了臉,送走張大爺,“要不——悅兒,我們再給鏢局點錢,讓他們護送我們。”
盧悅真想笑,她本來就不想跟着鏢局,也不想往嶺和縣那邊,畢竟那裡,自個的娘肯定已經跟五夫人說過了,用不了幾個月,谷令則衝擊煉氣高層八階的時候,發現不對,谷家也許會找來。
“娘,您看我們像是有錢人嗎?看看我們的手,就知道,都是幹活的人,其實只要我們離鏢局遠點,沒人會對我們出手。您若是再怕,我就女扮男裝,我們在後面,遠遠吊着。”
吊着吊着,總有機會,轉個彎道。
方二孃一輩子都沒正式拿過什麼主意,是個一切聽指揮的人。現在女兒拿的主意,她細想想,居然也聽,“那好,趁着現在時間還早,娘去成衣鋪,給你買兩件男孩子的衣服。”
十一歲的男孩子,算是個小大人了。盧悅打量她自己,不同於谷令則,長得像五夫人,國色天香。
她大概是撿便宜爹和那位親孃綜合缺點長得,扔到人堆裡,是個別人想不起來的人。唯一能讓人記住的,大概就是比別人多了一個手指頭。
前世爲此,她還傷心好久,認爲就是因爲這一點,所以親孃纔會丟下自己,只要谷令則。
這一世,她只想跟娘得平安二字,倒是沒什麼比這樣更好了。盧悅失笑,跟着方二孃回客棧,穿她買來的男裝。
“嗯!我家悅兒穿什麼都好看。”方二孃讓她轉了一圈,在她眼裡,盧悅是哪哪都好,在那笑得見牙不見眼,“這要是到大街上,能讓一羣小丫頭扔荷包。”
“娘,是扔臭雞蛋吧!”
“誰說的?你看看這鼻子挺的,這雙杏眼……”
“娘,我這也叫杏眼,有些方吧?”她的眼睛只能勉強稱杏眼,實在是沒那麼圓,更像谷正蕃一點,有些方。
“方些好,眉毛一會我給你畫直些,裝成男孩,路上正好沒人懷疑。”方二孃揉揉她的小臉,“男孩子笑得時候,都矜持得很,可不能露出酒窩。”
盧悅非常享受方二孃在她臉上動手,其實方二孃不明白,哪怕加上上輩子,她也只有在她面前,纔會笑得這麼沒心沒肺。
鏢局的人,纔不管她們有沒有跟上,一早啓程,母女倆直到近午,才讓船家開船,遠遠吊着。
當夜,所有人都睡着了,盧悅再次坐起來打坐,她的心不大。灑水國的亂世就要來了,她要在亂世當中,保護好娘和自己,只能讓自己慢慢強大一點。
呼!一股微弱的風颳過,盧悅卻突然覺得周身的靈氣有些不穩。還未停下來,就覺得船猛地顛了一下。
周身原本就微弱的靈氣,開始不聽話起來,好像前面有什麼東西吸引一般,跟着某個前行的東西,一塊跑了。
盧悅心中嘆氣,今天是不可能再修煉了。
方二孃大概被顛醒了,在黑夜中趁着月光,下意識地摸索盧悅身上的蓋的被子,幫她整整,才重新躺倒,不一會再次傳來淺淺的呼吸聲。
盧悅的嘴巴裂開,無聲而笑,緩緩靠近方二孃那裡,很快就睡着了。
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大家的錨鏈全斷了,江面上的船都在無聲地順着水流前行。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還未照進來,就聽到船家慌亂的腳步聲。
遠處人聲轟雜,母女倆個一齊被吵醒。
“哎呀!當家的,這是怎麼回事啊?”
“別廢話了,快往岸邊划船!”船家壓低了聲音,“不準嚎,一定是灕江的妖怪又出來了,我們要快點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灕江有妖怪嗎?方二孃一咕嚕坐起來,看看還睡眼惺鬆的盧悅,也不管是真是假,第一時間,幫她穿衣服。
“娘,我自己來。”
盧悅也清醒起來,母女兩個很快打理好自己,一齊貓着腰出去,不遠處,就是震西鏢局包的兩艘大船,兩邊相距不到百米。
包括自家的小船,這裡泊了差不多上百隻,都停在灕江最寬的江心處,大家一齊默不啃聲地往岸邊劃。
“祭江神!”
大船頭一個老者,一聲唱喏,三個武者,手起刀落,砍下早就準備好的三牲。
豬頭,羊頭,雞頭一齊掉到江中。包括自家這艘船,所有船家轉身一齊跪下,“請江神享用!”
水面上,剛暈染出來的血跡,轉眼不在。盧悅看得清楚,水面下,有某個粗如木桶的傢伙,一口吞了三牲頭。
悄悄拉着孃親,回到倉裡,母女倆個都有些心悸。國師府裡的主人什麼樣,她們做爲下人,當然知道。
國師曾說過,凡人界,有些東西,活過的年頭太長,長着長着,就能成妖。
“啊……”
大船頭,那老者驚恐的聲音傳出,透過窗棱,方二孃看到白色巨蛇,一口咬下老者的半個身子。
祭了三牲,還傷人命,這江神今天明顯是不想善了了,所有船家一齊譁然,大家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只能是跑快點。
可是船家不管怎麼劃,那船就定在原地,退也退不掉,進也進不了。
方二孃緊緊抱着盧悅,瑟瑟發抖。
“它這是想把我們一鍋端,拼……拼了。”
大船上的某個鏢師,拿着把大刀,一刀砍在白色巨尾上,那尾巴上還卷着一個鏢師,不過已經在被卷的當口,活活勒死。
“娘,別看!”盧悅捂住方二孃的眼睛,“這裡離岸邊不遠了,一會實在不行,我們多扔幾截木頭,我用輕功帶着您跑。”
“對對對,”方二孃一下子又反應過來,使勁親了她兩下,“悅兒,別管我,你自己跑,現在就跑。”
任何時候,都把她擺在第一位上,這樣的娘,如何讓盧悅舍下。
外面的船家已經有人想到這個辦法了,噗通跳進河裡的,可不只一兩個。哪怕冬天水冷,這些常年靠水生活的人,在生的渴望下,當機立斷的緊。
江水一陣翻涌,方二孃搶出來看時,到處冒起的血水,染紅了大片江水。這下子,所有人,都不敢再往下跳了。
“水裡還有。”
大船上的幾個鏢師互看一眼,不約而同,跟那條伸上來的尾巴幹上了。
盧悅看得清楚,那條尾巴連掃之間,已經傷了十幾個,凡人面對妖獸,根本沒有勝算。那些刀劍砍在那巨尾上,只留了一個淺淺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