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蕭清陽的攬雪閣後,我臉上的笑容無法再持續,整張臉都無力的拉了下來。
“小姐?”一直都盡忠職守的守在外面的葉落安飛到我的身邊,有些擔憂的看着我。
我加快腳步,直到走出城主府,才轉過身正色看着葉落安,“我想向你確認一件事情。”
“小姐請說。”見我神色嚴肅,葉落安臉上玩世不恭的神色也有所收斂。
“你之所以還待在這裡,沒有回京城,是不是因爲你要帶我一起回去?”我格外認真的盯着葉落安,眉頭微皺,“我希望你說實話。”
“是。”葉落安沉吟,片刻後點了點頭。
“是他的意思嗎?”
“是。”
並不是意料外的答案。
“那麼,如果我跟你一起回去,該用什麼身份呢?”從我潛逃出左相府,東方雲齊還會認我嗎?雖然在我假死那時,他並沒有公佈我的死訊,卻還是有少數人知道,那麼,我還能以東方梨的身份回京城嗎?
還是以林月回的身份回去?
又或者說,給我安排一個新身份回去?
葉落安卻是笑了起來,“我們沒得選擇,所以,你只能以東方梨的身份回去。”
“爲什麼?”這個答案,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爲,既然是跟着葉落安回去,必定不會讓我再用東方梨的身份纔對。
“就像東方公子說過的一樣,因爲小姐與夫人太過相像,只要是見過夫人的人。必定能認出小姐。當年,第一美女嫁給左相爲妾一事。京城傳得沸沸揚揚,如果小姐在京城出現,無論我們給您安排何種身份,有心之人勢必會將小姐與左相聯繫到一起。”葉落安深深的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到時候,如果左相跳出來說小姐其實是他與夫人的女兒,沒有人會不相信。”
我瞭然的點點頭,我與楊昕雲的確相像。除了氣質外,幾乎是一模一樣。京城裡見過楊昕雲的人不少。會認出我也屬正常,也就代表,無論我用何種身份回到京城,只要東方雲奇站出來吼一嗓子,我還是隻能乖乖的做東方梨。所以,乾脆不繞彎子,直接用東方梨的身份回去嗎?
可是,這樣做皇上會甘心嗎?他耗費這麼多心思在我身上。更是不惜用李墨白逼迫我回京城。結果我卻仍舊是他人的女兒?既然如此,又何苦逼我回京城?想着,我便問了出來。
“到時候。小姐就知道了。主人的心思,即使在他身邊呆了這麼多年,我也依然有些猜不透。”葉落安有些羞愧的對着我笑了笑。
以東方梨的身份回京城,就一定會回到左相府,也就勢必要回到那個關押了我十年的紅梨園……心裡不由有些牴觸,不過一想到必須回京城,而且那裡有我與李墨白的回憶,總算好受了一點。
費了許久,總算讓自己接受這個事實。東方梨就東方梨吧,只要能從皇上手中將另外一隻蠱蟲弄到手,是誰都無所謂。
想了想,我擇重將蕭清陽方纔說的話給葉落安重新複述了一遍,“這些,是真的嗎?”
不是不信蕭清陽的話,只怕她真假參半,讓我無法分辨那些爲真,那些是假。
“是真的。”葉落安頓了頓,自動過濾了蕭清陽所說那句只有小姐才能拿到另外一隻蠱蟲的話。
蕭清陽本是皇上的親妹妹,皇上又對她心懷愧疚,如果她開口向自己的哥哥要,皇上怎麼可能會不給?
只是,她不願而已吧!
“既然皇上知道東方雲奇有意爲六皇子奪取皇位,爲什麼不阻止?”難道,皇上糊塗到要放任皇權之爭嗎?
皇位動盪,那天下又得生多大的變故呢?
“沒有證據,難道光憑几張嘴,就去定東方雲奇的罪嗎?”葉落安好笑的看着我,“東方雲奇太老謀深算,一點痕跡都沒留,想要抓他的小辮子,難!”
“明白了。”我點點頭,不再詢問。只是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白的瓷瓶,舉過頭頂,放到陽光下仔細的看着,“葉落安,你說這是‘藍華’的解藥嗎?”
“拿回去給陸姑娘一看,不就明白了。”葉落安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我無力的嘆息,將瓷瓶重新收回懷中,心裡感慨萬千。這解藥,看似得來的容易,可是李墨白爲了它,究竟耗了多少的心血?
這麼一想,只覺這個瓷瓶沉甸甸的,像是直接壓在我的心上。
心裡想着事情,我臉上的神情想必不太好看,本不想讓李墨白看出端倪,但是實在不放心李墨白身上的傷,匆忙上了馬車直奔東城的住處。
待進入後院問了陸馨才知道,李墨白卻根本就沒有回來,細想一下就明白,大概是風千情直接拉着李墨白去了醫館。
就算想去找,定城如此之大,醫館衆多,卻是無從找起。想着風千情應該會照顧好他,索性拉着陸馨在後院的涼亭裡面坐了下來。
九月怯怯的走上來,在石桌上放上幾盤精緻的糕點,根本就不敢看我,悄悄的退了出去。
想起九月幫蕭清陽污衊我的事情,心裡還是有些疙瘩。雖然知道李墨白是爲了解藥纔打了我一個耳光,現在雖然不再介懷,彼時傷心欲絕的心情卻一直深深的刻在腦海。
如果九月當時能幫我說上一句實話,李墨白又怎麼會打我?
而且,到現在我都不能確定,李墨白究竟是相信我,還是相信蕭清陽!
“月回,九月怎麼了嗎?”見我一直盯着九月的背影發呆,陸馨奇怪的開口,“不是說有事找我嗎?”
“嗯。”我回過神。從懷中將蕭清陽給的那個玉白的瓷瓶掏出來,“我想請你幫我看看。這個是不是‘藍華’的解藥。”
陸馨認識我的時間已經不短,尤其是在‘罪獄’時李墨白掉下地縫後我毒發時她有親眼看着,對‘藍華’自是不算陌生。
“這是解藥?”陸馨有些驚奇,她並不知道蕭清陽那裡有解藥,所以此刻表現的很驚奇。同時也伸手將瓷瓶拿在手中,拔開瓶蓋湊近鼻端,眉頭皺了起來。
“這不是解藥,只是經過特殊工序提煉出來的普通藥水而已。”從得知月回中了‘藍華’後,陸馨有仔細的研究過‘藍華’一毒。雖然不知道真正的解藥該是何種模樣,但顯然不會是眼前這種雖然稀有卻並不難得的藥水。
“不是解藥?”我的臉色頓時泛白。片刻後更是變成鐵青。
比起無法解毒的失落,我更加氣憤與無法釋懷的是,蕭清陽那個瘋子竟然在欺辱李墨白後給我假的解藥?
我的手緊握成拳,指節翻白,青筋不住跳動。如果解藥是假的也就罷了,可是爲什麼她要藉此百般折磨並羞辱李墨白?
他那啥的,真想直接將蕭清陽剁碎了丟去山上喂狗。
可惜……要是我這麼做,搞不好李墨白會把我砍了。所以我只好深深……然後再深深的呼吸。
認真的看了看陸馨。又隨意的瞥了瞥我一直站在我身後依着涼亭的葉落安,“這件事,不要讓墨白知道。”
“好。”葉落安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陸馨狐疑的看着我。又不解的瞥了瞥葉落安,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句話出口,其實我的內心一陣慌亂,甚至是恐慌。
認識李墨白以來,我從來就都沒有欺騙過他,可是這次……如果讓李墨白知道解藥是假的,他遭了那麼多罪,受了那麼多苦,更是不惜忍受蕭清陽的欺辱……他該是何種心情?
對於蕭清陽再次的背叛,他會有多痛苦?
並不是不明白,如果我將這事告知李墨白,他對蕭清陽的好感度絕對要下降到近乎負值。那麼,蕭清陽想要與李墨白在一起,基本已經是不太可能。
可是,我不想看到李墨白痛苦,所以,我寧願選擇欺騙。
只是,此時的我卻是不知道,在不久之後,蕭清陽知道自己手中的解藥爲假時,氣得臉都變了形。
更加不知道,蕭清陽看着南方的方向,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話,“東方雲奇那隻老狐狸,竟然敢用假解藥來騙我!”
當然,此乃題外話。
是夜,風千情輕輕地揹着李墨白慢慢走了進來,李墨白似乎累極,哪怕臉依然紅腫得像包子,依然能看出神色疲倦,已經在他一向討厭的風千情背上睡了過去。
而風千情則是摒棄了一貫的冷傲,滿臉讓人要掉下眼珠的憐惜,每一步都走得緩慢而極爲的仔細,像是怕走快一點會吵醒背上的人一般。
因爲擔憂,我一直都等在庭院中,銀色的月輝下,風千情的一襲黑衣與李墨白身上乾淨的白衣倒也算是相得益彰,極爲般配。
我慢慢站起來,走近風千情的身邊,卻正好看清了風千情眼中尚未來得及全部收起來的深情。
“皮外傷,需多休息。”風千情似是知道我要問,在我開口前,已經自動開口。
對着風千情明顯的敵意,我只能訕訕的笑。被一個男人當作情敵仇視的滋味,真是說不出來的奇怪。
我跟在風千情的身後走進李墨白的房間,看着他輕柔的將李墨白放置在牀上,卻不料這個動作還是讓淺眠的李墨白醒了過來。
就見李墨白的鼻子翕動了兩下,頭微微一偏,無視面前的風千情筆直看的向我的所在,“小梨,你在的嗎?”
“你怎麼知道我在?”對風千情裝作無辜的樣子走上前,淺笑着靠近李墨白的身邊。
“我記住了你的味道。”李墨白緩慢的擡起右手,輕輕地點了點自己被兩個‘包子’包裹着的鼻子。然後,神色間黯然下來,看上去那麼的忐忑而不安着,“小梨,對不起。我,我本不想打你……”
只是這簡單的一句話,就讓我的眼淚肆無忌憚,當着風千情的面滑落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