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非凡哭了,默默無聲的哭泣。
傅昀不是沒見過男人能哭,只是沒見過男人哭的那麼動情。眼前坐着的男人亦是個人物,顧氏的太子爺,自小亦是養尊處優的主,可是此時卻是哭得跟個孩子一樣。
傅昀不怎麼會安慰人,只能從桌上的紙巾盒裡抽了幾張紙巾出來,遞了上去,“哭得那麼難看,就少哭。”
聞言,顧非凡擡起頭來愣愣的看了眼傅昀,然後接過她遞上來的紙巾,“今天算是你賺到了,我哭的樣子還真沒給人見過。”
如果換做以前,傅昀估計會直接罵顧非凡“得瑟”,只是此時卻是什麼都不想說,似乎現在對口頭佔便宜的事情提不起任何興趣,或者說,自從那個消息出來後,一切都感覺不一樣了。
此時大排檔的老闆已經將兩人叫的小菜送了上來,沒多點,就點了兩個。
兩個菜都是傅昀點的,顧非凡看着老闆端上的來菜,然後擡頭看向了傅昀,“這兩個菜都是她喜歡的,魚香肉絲跟麻婆豆腐。”
傅昀點點頭,然後端起了酒杯,又是狠狠灌了一口。
白酒,烈得很。
顧非凡站起身,直接奪過了傅昀手裡的酒杯,眸光突然一沉,“屍體沒找到,那就說明也許沒死,還有生還的可能。”
卻是突然間,傅昀亦是站起了身來,將剛纔被顧非凡拿過去的酒杯又奪了回來,道:“如果夫人在的話,聽到你要結婚的消息,肯定會揶揄你一番,我學不來她的口氣,我先敬你一杯。”
說完,傅昀再次將將杯子裡的白酒一飲而盡,那燙辣的滋味一路而下,似乎有點明白,那種一醉解千愁的感覺,但是她就是不醉,喝不醉!
突然,顧非凡開口問道:“傅昀,我問你一件事。”
“什麼?”
“之前我到底是哪裡得罪你了,你對我那態度到底是爲了什麼?”顧非凡看着已經坐下來的傅昀,卻是問了這個問題,“我不會對你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吧……”
傅昀突然出聲打斷道:“沒有!什麼事都沒有。”
“哦!”顧非凡淡淡的應了聲。
傅昀略微英姿颯爽的臉上滿是嚴肅,她開口道:“不過我先提醒你,你就算是跟蔣氏聯姻,你跟溫總鬥也是沒有勝算的可能,溫總後面的背景太大。”
傅昀的話語倒是讓顧非凡一驚,他看着她,眼神亦是沉澱,“你怎麼知道我願意跟蔣氏聯姻是因爲……”
“前幾個月你一提到蔣氏千金就跟炸毛一樣,偏偏在夫人出事後,你就一口答應了下來,這不難推算出你爲什麼要這麼做的原因。如果夫人在,她一定不會希望你爲她這麼做,夫人的朋友不多,你算是其中一個。”
顧非凡聽着傅昀說的話,心思亦是沉澱起來,豪門世家之間聯姻是擴大勢力的最快方法,溫氏在虞城的權利早已隻手遮天,更恐怖的是不知道那些龐大的資產的源頭在哪裡。顧非凡知道傅昀說的對,即便是他和蔣氏千金聯姻,坐擁兩個龐大的家族亦不是溫雋涼的對手。
“那我要做些什麼,難道什麼都不做?”顧非凡突然一笑,那笑更是無可奈何,他竟然連幫她出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好好做你自己就好,不要爲夫人做任何你不願意做的事情,我想夫人不願意看到這些。”說完,傅昀亦是站起了身來,她低眉看向了顧非凡,“夫人說過,這個世界上誰都不是誰的責任。”
——這個世界上誰都不是誰的責任!
卻是讓原本已經平靜的顧非凡再次潸然淚下起來,他苦笑着,亦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來,然後悶頭喝了一口,看着桌上的兩個早已冷卻的菜,那眼中的迷霧卻是更多起來。
而,此時的傅昀亦是走遠。
——
在許夏木的死訊在虞城上空盤旋時,溫氏財團裡的內部高層調動亦是開始。原本溫氏的二少爺,溫開朗素來不會管理任何公司事宜,這次卻是被溫家大少親身受命成爲溫氏財團的二把手,那個位置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雖然,將溫開朗推上這個位置帶來很多議論聲,但是這些聲音都被溫雋涼強制壓下。
果兒被姜碧藍帶到皇城老宅的第五天,溫雋涼帶着傅容來到了老宅。
溫雋涼右手上面的傷還沒好,卻是比前段時間好了不少。他讓傅容留在了老宅的外面,然後自己一個人走了進去,進入老宅大廳後,姜碧藍與溫博明已經等在了那裡,而張媽則是抱着果兒站在了一旁。
原本果兒正在咿咿呀呀的哭,當溫雋涼走進來後,卻是突然止住了哭聲,拿着一雙帶着幽藍的雙眸看向了溫雋涼,一個七個月大的孩子,對事物的認識已經開始有了新的認知。
溫博明素來很少發怒,此時的氣焰卻早已蓋過了頭頂來,他看見溫雋涼走進來後,便喝斥道:“你還知道有我們兩個老人在,你都幹了些什麼事!”
此時,溫雋涼並未出聲,僅是走了上去,喚道:“父親,母親。”
“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我這輩子或許沒做過什麼好事,但也不會冷血無情。你的心到底是不是肉長得,你又怎麼忍心讓果兒不滿一週歲就沒有了母親!”溫博明說着,太過激動,直接拿起了那茶几上的菸灰缸,想要砸過去時,卻是突然停手,喟嘆一聲,最後還是放了下來,“咱們溫家從來不缺錢,他們要多少就給多少,你怎麼可以做得這麼絕?”
半晌後,溫雋涼卻是突然開口道:“我今天來是帶走果兒。”
“不行,我不會將果兒給你。”姜碧藍突然開口拒絕,那素來精緻高雅的眉眼此時亦是帶着一股堅決,“果兒會帶在我身邊,我會照顧好她。”
溫雋涼的口氣亦沒有商量的餘地,“果兒是我的女兒,必須待在我身邊。”
此時,姜碧藍說話的聲音亦是高了起來,“待在你身邊?怎麼待在你身邊,一個不救她母親的父親,要是她長大知道這些,你認爲她會怎麼樣?”
溫雋涼卻道:“她永遠也不會知道。”
不給姜碧藍說話的機會,溫雋涼已經走到了張媽身前。此時的果兒看見了溫雋涼,卻是已經張開了雙手,主動撲入了他的懷抱裡……
姜碧藍看着這一幕,那眼眶中亦是蓄滿了水霧。
她不懂,到底是什麼事非要走到這一步?
在溫雋涼抱着果兒離開前,他說道:“以後每個星期我會帶果兒看望你們二老。”
待溫雋涼離開後,姜碧藍再也抑制不住的哭出了聲來,張媽在旁邊看着這一切,亦是染紅了雙眼,誰會想到,一個好端端的人竟然說沒就沒了。
“阿衍的性格到底是像誰?”溫博明丟下這一句話,便是疲憊的站起了身來,向着書房的方向走去。
張媽站在姜碧藍身後,拿過了一帕子,安慰道:“夫人,或許這就是命裡註定,你也別太傷心了。大少爺畢竟是一個男人,小小姐他怎麼可能照顧的好,你可別氣壞了身子。”
“張媽,我之前是不是做錯了?如果當年我不執意反對他跟那個楚曼寧在一起,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一切都會不一樣了。”這是姜碧藍第一次很疑惑自己當年的決定,從未有過的疑惑。
張媽不知該說什麼,誰會想到呢,誰又會想到,在大少爺的生命中,還出現了一個她來。
何人又能預測命運?
——
一個月後,溫氏在溫開朗的帶領下順利入主鋼鐵冶金業。這是溫氏從未踏足的領域,在入主之前溫氏大肆了招攬了一批能人幹事,意思很明顯,要在這個領域內大展宏圖。溫開朗在副總經理的位置上坐了沒多久,自然是極其希望做出成績來,他雖然不喜歡商場,但是既然答應了坐上這個位置,拼勁全力是必須要做到的。
但是爲了求快,溫開朗卻是先後吃下了好幾個項目,而這幾個項目還是連接着,但是當他想要最後一個項目,準備大幹一場時,卻是踢到了冷板凳。
此時,在副總經理辦公室內,溫開朗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正在猛吸菸,那不斷吐出的雲霧裡,將他整個人纏繞在期間。當沐笙端着咖啡走進辦公室時,看到的就是這番景象……
她將咖啡小心的放在了桌上,恭敬道:“溫副總,這是您要的咖啡。”
沐笙,在一個月前被溫雋涼親自受命到溫開朗的身邊,頭銜是溫開朗的貼身特助,這是多麼的諷刺!她不知道溫雋涼是不是有意這麼做,他沒有給她任何拒絕的權利,他說,“就當是爲了念念,難道你想讓她一直沒有父親?”
沐笙知道,溫雋涼是有意撮合,但是她跟溫開朗早在很久以前就不可能,再也不可能!
聽到了沐笙的聲音,溫開朗慢慢的轉過了身來,在他的薄脣間吐出了一口煙來,他冷冷的看了眼沐笙,又看了眼那桌上的咖啡,譏笑道:“你還真聽我大哥的話,你明知道你來到這裡,我肯定會折磨你,你竟然還不拒絕他的任命。你現在心裡肯定很高興,大嫂走了,你是不是想可以代替她,重新坐上主母的位置。”
“溫開朗,你說話要摸摸自己的良心!”沐笙眸光亦是怒着,喝斥道。
溫開朗亦是揚起了聲音來,“難道不是嗎?所有人都在埋怨大哥的冷酷無情,只有你還站在他身邊,替他說話,這樣的表現還不夠明顯嘛?
“阿衍從來都不是冷酷無情的人,他這次的做法肯定是有原因。”沐笙的維護再次讓溫開朗的理智崩盤。
溫開朗大步走到了沐笙身前,他突然揚起了手,緊緊的捏住了她的下顎,那眸光中滿是厭惡與恨意,“從小到大,我就是最討厭你這樣,在你眼裡我大哥做什麼都是對,即便是這次他連自己的老婆都可以不管不顧,你依然覺得他有他的苦衷。他是誰?他是整個虞城最有權勢的人,如果他想救,怎麼可能救不了。到底是誰說話沒摸着良心……”
“溫開朗,你也別忘了。當年是誰讓你順利進入了溫家,以老夫人的性格,你以爲你能成爲溫家的二少爺!還不是他,是他跪在了老夫人的房門前,求了老夫人,你才能進入溫家,你又是有什麼資格指責他?”沐笙突然揮開了溫開朗的手,那眼中亦是有了淚水來,“還有,誰說不願意管理公司,要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就因爲你的一句話,他將你送去了美國,你在那裡是過的恣意瀟灑,可是他呢!他每天就跟一頭牛一樣,有看不完的文件,開不完的會,一個活生生的人最後變成了一個機器人!”
溫開朗那眸光中亦是慢慢被燙紅,“夠了!別說了!這些我都知道,所以他永遠是我的大哥,這一點永遠也不會變。”
沐笙此時想起了那些過往來,她看向了溫開朗,“要說有錯就是我們大家的錯,是我們遇到事想到的第一個人永遠是他。這好像已經變成了我們從小養成的壞習慣,因爲有他在,就會沒事,反正有事他都會頂着,我們卻從來沒想過他也會累,他也會頂不住。如果有一天他垮了,我們要去找誰?”
——如果有一天他垮了?
好像,他們從未想過,他會垮……
因爲溫開朗沒有順利將最後一個項目拿下,致使溫氏受到了重創。在抽絲剝繭之下,溫開朗總算是查到了這其中從中作梗之人,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皇城的陌遠。
皇城陌遠雖然是個大公司,但是比起溫氏財團卻仍是小巫見大巫。
溫氏想要拿下的項目,沒有人敢從中作梗,可是皇城陌遠卻是這麼做了。
這無疑是一次公然的挑釁,而且也挑釁成功了。
溫雋涼有一個月的時間不在溫氏,至於他去了哪裡無人知曉。在他出現在了溫氏的時候,溫開朗便將此時向他稟報……
“大哥,這個陌遠是什麼來頭,竟然敢攔下我們看上的項目。”溫開朗坐在椅凳上,手裡捏着一個棒球,問道。
此時,溫雋涼站在了落地窗前,他的眸光看着的方向是許氏的辦公大樓,他溫漠道:“是一個老朋友,這件你不要再插手,如果陌遠要拿下那個項目,那就讓它拿。”
聞言,溫開朗卻是急了,“大哥,這個項目已經投入了許多的人力和財力,如果現在放棄,溫氏會損失很大。”
溫雋涼卻道:“那就損失。”
“大哥!”溫開朗喚道,“這筆損失如果成真,溫氏很難有多餘的流動資金來填補。”
溫開朗雖然平時有點散漫,那腦子亦是清明,他清楚的知道如果流動資金出現問題,那麼溫氏將面臨什麼……
“你先出去,我的想法不會改變,還有!你出去後幫我叫宋玉進來。”溫雋涼說話間並未轉身,一直站在了那窗前,溫開朗微微嘆息一聲後,便走出了辦公室,然後帶上門。
很快,那辦公室的門卻是再次傳來了叩門聲,在溫雋涼應聲後,便見宋玉打開了門來,仍是那般模樣,職業而淡定。
她走到了溫雋涼的辦公桌前,恭敬道:“溫總,您找我是什麼事?”
此時,溫雋涼總算是轉過了身來,似乎面容比一個月前消瘦了不少,他看了眼宋玉,隨即說道:“八個多月的孩子,如果夜裡經常哭,是因爲什麼?”
這個問題卻是讓送玉一愣,她的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半晌後纔開口道:“一般來說嬰兒會哭的原因就幾個,可能是尿不溼髒了,還有就是餓了,或者是被驚嚇到了。”
溫雋涼淡淡道:“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先出去吧……”
宋玉微微欠了欠身後,剛想轉身,卻是又突然看向了溫雋涼,“溫總,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講?”
“什麼話?”
“溫總,其實您不用自己照顧小小姐。您可以請專人看護,那些人都很專業,一定也可以將小小姐照顧好。八個多月的嬰兒,容易鬧夜,大人一直要起夜,不好照顧。”宋玉提議說道。
溫雋涼點點頭,道:“謝謝!我還撐得住。”
“好!溫總,那我先出去了。”宋玉說完便轉過了身去,走向了辦公室的門。
夜晚,溫雋涼卻是突然接到了霍晉升的電話,約他在“寧樓”見面。
溫雋涼並沒有拒絕,他來到了寧樓,然後在侍應生的帶領下走進了霍晉升所在的包廂內。
門一推入,那包廂內就瀰漫着一股煙味。那包廂的窗戶此時被打開,有晚上的風不斷捲入,卻仍是吹不散那蠻室的煙味。
此時,坐在椅凳上霍晉升亦是站起了身來,他將掐滅了菸蒂,將菸蒂丟進了菸灰缸裡,隨後轉過了身來,看向了同樣站立在那的溫雋涼,開口道:“你以爲你放棄那幾個項目,你就可以贖罪,還是怎麼樣?”
聞言,溫雋涼卻是笑了,他將拉出了一張椅凳來,隨即便優雅落座,“我需要贖什麼罪?”
霍晉升低沉的嗓音,那說出來的話卻是很重,“溫雋涼!是你,是你當年非要讓她嫁給你,你得到了她,可是你又不好好對她,這難道不是罪孽?如果我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我當年應該從你手裡將她奪回來,也不會變成今天的局面。”
“如果你非要追溯,那麼那個源頭應該是你。是你當年和她的妹妹上了牀,讓她一氣之下來了虞城,她纔會遇上我。如果你當年不那樣,我又怎麼會遇上她,霍晉升!你也別以爲你自己乾淨,我們都是罪魁禍首。”溫雋涼笑着說話,那眸光更是深沉,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最後,兩個人都是各自離去,只留下那包廂內的一片狼藉。
在深夜十點的樣子,溫雋涼開着車來到了藍海花苑,他將車停靠在了小區的停車場裡,隨即便急忙拿着鑰匙上了公寓。
他用鑰匙打開了門,隨即便看見沐笙抱着果兒正坐在沙發上。沐笙見溫雋涼回來,便是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溫雋涼走了上前,從沐笙的手裡接過了果兒,隨着果兒月齡越來越大,她的臉長得越來越像她。
在看了一會後,溫雋涼抱着果兒走進了房間,將果兒放在了牀上,又輕聲的將門關上,來到了客廳內。
沐笙已經拿好了藥箱,坐在了沙發上,溫雋涼亦是走到了沙發旁,落了座,他便聽見沐笙開口道:“這次又是跟誰動手?你倒是越長越回去了,以前不會輕易跟人交手,現在是時不時會掛彩。”
“他們有氣,總要讓他們消氣才行,不掛點彩怎麼行。”溫雋涼卻道。
沐笙自然明白溫雋涼話裡的意思,溫雋涼的身手應該算是頂尖,當年十六歲的時候就能一個抵擋那麼多的人,一般人跟他交手,他又怎麼會掛彩,只是故意讓他們解氣而已。
沐笙幫溫雋涼上完藥,她將藥箱合上,她看向了他的側顏,開口問道:“她難道真的死了嗎?”
題外話:
評論偶都看見了,本來想一一回復的,但是卻不知該怎麼回覆了!很感謝大家一直跟到現在~木木最終的結局如何,還要看後文~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