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陽沉沒在地平線之下,秘密就一一浮現在這個越來越難以琢磨的世界。深夜的繁華都市裡總有有那麼一些角落籠罩於黑暗之中,充斥着暴力、情慾、貪婪和絕望——還有,可怕的殺戮。
慎躲在通向陽臺的玻璃門門後,靜靜地望着陽臺上那兩個高大的身影。
這是一幢四十二層的大樓頂層,兩名身穿黑色勁裝的年輕男子並肩而立,倚着欄杆,默默地滿天繁星。夜色朦朧,看不大清楚他們的容貌,只是高大的身材配着造型極酷的黑色勁裝,給人一種強大的震懾力,散發着凜然不可侵犯的氣息。
啪。其中一個頭發略長的男子擺弄着手中精緻的打火機,熒熒火光映亮了兩個人的面容——這個頭髮略長的男子,二十出頭,面容柔媚而不失剛毅,一雙眯起的鳳眼有着迷惑人心的魅力,微微努起的嘴角風情萬種,超乎衆人的奇異之美有些不真實,如夢幻一般;他身邊的男子稍微年長几歲,陽剛英俊的臉龐,英氣十足的劍眉,犀利無比的眼神,冷傲不羈的神情……他如寒冰一般,在火光的映射之下也不減半分寒意。
火光熄滅,他們的神色再次被黑暗籠罩。美貌的男子再次讓打火機的火苗映亮他們的臉龐,微風吹過,火苗在夜色裡跳躍着,與夜空裡點點星光相映生輝。
沉寂的樓頂,伸手似乎就能摘下星辰的高度,突然想起了一個洪亮的聲音。那個沉穩冷靜的男子低下頭,望向這座都市的與天相接之處,說道:“藤堂,我們還從來沒有失手過吧?”
叫做藤堂的美豔男子,驀然一笑,點頭道:“有你在,哪個犯案的能躲過三天?”
沉默片刻,他將目光轉向身邊的藤堂,認真的模樣讓藤堂不得不收起羞煞萬千女性的笑容:“這一次,我想我們要失手了……”
“哦?”藤堂微微皺起眉頭,“堂堂黑夜獵人組組長霍焰,居然就這樣認輸了?”
聽到藤堂的話,慎有些訝異,將目光停留在霍焰的背影上。慎知道他是霍焰,是警界傳奇,因出色的能力被安排進入這座都市的特殊組織:黑夜獵人組。黑夜獵人組的任務,是追捕爲非作歹殘害人命的吸血鬼。與邪惡的生靈打交道數年,組員們有的死去有的受傷退出,也不斷有新人加入。擅長查案與追捕,槍法一流的他,和擁有特殊能力的用劍高手藤堂作爲第一批隊員,始終不曾嚐到失敗的滋味。完美的配合使得他們成爲吸血鬼們的剋星和仇敵,在這座都市,因爲有他們的守護才讓一批批的吸血鬼在激戰後不得不死去或者逃匿。
霍焰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遇到對手的第三日案情還是沒有眉目。已經是第三日的深夜了,自從他們察覺到來自異族的殺戮已經接近整整三天,無所不能的黑夜獵人組卻連兇手究竟爲何物都不清楚。
不是吸血鬼,因爲死者沒有失去一滴血液,沒有一處傷口。
而且,每日都有一個人以同樣的情形死去。他們所在的大樓的第三十五層,豪華套間裡的那個男人,已經是第三個了。兇手連殺三人,黑夜獵人組卻絲毫不知對方的底細——是人,是鬼,還是別的族類?
獵人組最出色的兩位成員,高大的身影佇立良久。一片漆黑裡,他們頭頂的星光因烏雲的吞噬而黯淡,僅剩小小的打火機吞吐着微弱的火苗,在夜色裡如同盤旋的螢火蟲。
“回去吧。”霍焰突然說道,“看看他們有沒有找出什麼線索。”
慎聞言立即退離。他在漆黑的樓道里急速奔走,竟沒有絲毫的腳步聲響起,如同幽靈一般隱沒入無盡的黑暗。當霍焰與藤堂從玻璃門離開陽臺之後,慎已經潛入第四十一層的房間,並從陽臺躍下,如一道線垂落,停留在第三十層的陽臺。當他透過陽臺上玻璃門的縫隙向房內張望時,一個少年的聲音響起——“男性,三十歲左右,單身獨居,六月二十二日晚上十點鐘左右死於家中臥室。沒有傷口,沒有毒發症狀,沒有因病猝死跡象……又一個莫名其妙死因不詳的傢伙,鑑定完畢,收工!”
啪!少年手中的菸蒂準確地彈入茶几上的菸灰缸。啪!精緻的打火機亮起火苗,將一支雪茄點燃,但是還沒能遞到嘴邊,雪茄就被一隻手奪去,按滅在水晶菸灰缸裡。少年正要暴跳痛罵,瞥見來者的面孔,頓時奉獻滿臉諂媚。
“阿泰,未成年男孩抽雪茄也不會變爲成年男人啊。”一張千嬌百媚的笑臉俯視過來,直*少年的臉龐。媚眼如絲,說不出的魅惑,剛與柔的完美結合,使他電力十足,完全稱得上是男性中的極品尤物。
阿泰頓時漲紅了臉,氣惱地推開面前彎着腰取笑他的藤堂,無視藤堂的魅力,笑嘻嘻地跟一旁的霍焰打招呼:“老大,您坐,您坐!”
霍焰冷着臉,邁着沉穩的步伐走過來,一舉一動盡顯男兒本色。他坐在沙發上,抱臂在胸,直視阿泰的臉龐,三秒鐘不到效果便顯現出來。
阿泰哭喪着臉,小聲辯駁道:“老大,我沒偷懶啊……”
話音剛落,隔壁房間的門便砰的一聲打開,露出妙齡少女俏麗的臉龐,聲音稚嫩動聽:“你剛剛不是說收工來着?!死因還未調查出來,收哪門子的工!老大,我可以證明阿泰今晚一直在偷懶!他什麼都不做,一直虐待我!”
藤堂歪倒在沙發裡,懶洋洋的模樣比純種波斯貓還招人喜歡:“死阿泰!怎麼可以虐待我們家小美呢?由美不要怕他,藤堂哥哥給你撐腰。”
俏麗的女孩兒由美完全把藤堂當成了路人丙,無視他的微笑,帶着一臉崇拜小跑來到霍焰跟前,將
手中的小巧玲瓏的電腦遞給他,激動地說道:“現場情況我都記錄下來了,這套公寓的每個角落我都查過,可以確定死者的死亡時間和地點……”
“就是不知道死因。”藤堂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衝由美做了個鬼臉。鬼臉都很醜,偏偏他做起來就嫵媚之極。
阿泰咬牙切齒地瞪着藤堂,正要跟他口舌相爭,冷若冰霜的霍焰開了口:“你若記得辦案的時候不準抽菸這條規定,就會知道這個人的死因了。”
低沉的嗓音,非凡的氣勢,只是一句話便讓幾個手下不敢放肆,甚至每個人的表情都在剎那間凝重無比。
慎怔了片刻,小心地撥開窗簾的一角,凝視霍焰的背影,神色凝重。
藤堂若有所悟地看向冷酷的組長。
“房間裡有一種特殊的香味。這種味道,我想你仔細分析過的話應該明白是什麼吧?”眼神如寒氣一般,直侵人的骨髓,讓藤堂立即站起來,在客廳裡邊走邊嗅。
阿泰和由美面面相覷,忍着笑意。
藤堂的神情卻越來越認真,甚至有點兒嚴肅的感覺。他回頭看向坐在沙發上的霍焰,試探着問道:“死去的那個傢伙,曾經養過狐狸?”
“思路對了——三天前死去的那個,很顯然房間裡的氣味被別的味道遮蓋了,所以我們都沒有及時發現同樣的香味。今天若不是阿泰抽菸讓我注意到房間裡殘存的香味有些特別,大概我們又要空手而歸了。”
阿泰一臉得意,忘形地說道:“我就說嘛,抽菸也沒什麼不好——還挺有好處呢!”
藤堂和由美一同向他翻白眼,一個嫵媚之極,一個可愛調皮。
霍焰輕哼,冷冷地注視着洋洋自得的阿泰,漠然道:“今年你的酬勞減半。”
“不要吧老大……”阿泰頓時垮了下來,逗得由美哈哈大笑。然而霍焰只是瞥了一眼,她與面露微笑的藤堂便恢復了一本正經的模樣。
“呃……也就是說,那隻狐狸後來在這裡出現過。”由美咕噥起來,“可是,狐狸不會殺人吧!”
霍焰沉默片刻,似乎輕笑了一下,有意地瞥了瞥藤堂的臉色:“九尾狐也是狐狸……而且是身上有異香的狐狸,還是……最需要人類精氣的異族。”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陽臺上的慎起身,再一次躍下陽臺,身影如幽靈般劃破夜空的空氣,與夜色難分難解。
更多的信息,他以別的方式得知:博物館館長的死因與後來的兩個死者並無不同——一隻受傷的九尾狐,幻化出原形,寄居在單身男子的家中,在黑夜裡變成美貌的女子,迷惑了單身男子,在其意亂情迷之時吸取了男子全部的精氣。年輕的博物館館長和那兩個男子,都是因精氣衰竭而亡命。
第四個,在次日的深夜死去。那隻九尾狐彷彿傷愈,膽子越來越大,殺死了年輕男子後居然沒有處理留下來的味道便揚長而去,還咬死了男子養的寵物狗,齒印再明顯不過。
當黑夜獵人組趕到現場時,血流滿地的寵物狗四肢還在抽搐。房間裡一片狼藉,可以看出死者生前曾經掙扎過,所以死去後面目悽慘可怕。
向來嘻嘻哈哈耍風流的藤堂在看到死者的那一刻竟然沉默得讓人心驚。
“真沒想到,曾經爲人族所救的九尾狐,竟然恩將仇報。”藤堂冷笑,蹲下身來撫摸着寵物狗的屍身,漂亮的細長眼睛憂鬱漸生。
“老大”倚着臥室的門框,默默地望着臥室牀上的死者,冷酷的眼神融入了幾分茫然。
他們是黑夜獵人組,以追捕犯案的吸血鬼爲任務,歷來威風凜凜不曾失手過,這次卻碰上了異族中的九尾狐,偏偏找不到她的行蹤。
“組長。”由美手中拎着一個透明的化驗用塑料袋,從浴室裡匆匆走出,將塑料袋遞給一身黑色勁裝的霍焰,“這是在浴室找到的耳環,很可能是那隻九尾狐的。”
霍焰將造型別致的銀耳環拿到眼前看了看,俊目裡閃爍着訝異和不安,神情也愈發凝重。
那枚耳環上,赫然刻着一個“楚”字。耳環帶有字本來不奇怪,但是這個“楚”字,像極了後來用刀子刻上去的,痕跡十分明顯,寫法也甚是特別。
“‘楚’字代表了什麼?”阿泰湊過腦袋,好奇地問道。
霍焰沉默不語。一旁的藤堂應聲道:“那是九尾狐王族的姓氏。”
電話裡,男子的聲音好奇地問:“慎,你怎麼不說話了?想什麼?”
而歪坐在客廳沙發裡的慎,默默地望着茶几上血色的紅酒,許久後纔回答一直提供信息給他的男子:“軒……不要再跟蹤他們了。”
“爲什麼?你不想查出是誰做的嗎?”叫做軒的男子似乎更好奇了。
慎頓了頓,苦笑:“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突然覺得不想再查下去。至於爲什麼不想,我還是不知道。”
三天後,黑夜獵人組在整座城市的一番大搜捕中終於得到了有用的信息——最有名的舞廳“極樂世界”中,一名絕色女子以令人咋舌的鋼管舞迷倒了在場的所有男性,也惹惱了舞廳的紅牌小姐。紅牌小姐用酒瓶砸向絕色女子,誰料酒瓶卻在絕色女子的臉前二十公分處莫名其妙地墜地摔破。獵人組的搜捕人員在意外看到這一幕後立即通知了總部。
慎並沒有得到這一信息,他沒有來。當日的一場激戰,他自然無法參與其中。
他曾經後悔過——也許他應該去的,雖然未必能解決問題,但是……至少他可以比另一個男子更早一步
遇到她,至少這樣他的一生會少很多失落和悲傷。
收到消息二十分鐘後,霍焰和藤堂等人潛入了舞廳,與此同時他們也收到最新情況,那個舉止異於常人且來歷不明的絕色女子剛剛離開,失去了蹤影。
藤堂咒罵了一句,馬上向舞廳入口處折返,走了沒幾步便被霍焰低聲叫住,於是跟隨着霍焰在耳機中的指示將目光轉向了左方,然後便看到了一個帶着面具的女子。
烏黑的長髮如綢緞般鋪展在背後,各位奪目。她帶着狐狸面具,似乎剛從化裝舞會出來,一身白色晚裝性感迷人,輕而易舉地留住了所有男性的目光,可以說從她身邊經過的每個人都忍不住多看兩眼,或者乾脆停下來,站在她的身邊忘情地凝視她的身影。
霍焰似乎也被這種勾魂的魅力震懾,怔了片刻之後才鎮靜地通過耳機向隊員們發出命令:“散開,守住每一個出口,不可以打草驚蛇。”
藤堂卻站在那裡,頗爲玩味兒地研究少女的狐狸面具,細長的手指撫着臉頰,魅人的臉龐同樣引起在場許多人的注意。他向投來詢問目光的霍焰笑了笑,徑自走向四處張望的少女,最終停在她面前,以風流男的模樣彎下腰湊過臉去,直*少女的臉龐。
霍焰見此,只好放任藤堂實行他自己的計劃,轉身裝作與由美親熱的模樣,耳朵卻很認真地聽着藤堂的每一句話。
“你好,美女——在等人嗎?”媚到骨子裡的聲音,不會有誰比這個黑夜獵人組成員更能虜獲芳心。
“是啊。”少女很乾脆地答道,聽語氣似乎有些不耐煩,“什麼事?”
藤堂愣住,瞥向一旁和由美扮演戀人的霍焰,耳機裡傳出霍焰的輕語:“是九尾狐?”
“沒事兒怎麼敢打擾美女呢?”藤堂笑着點了點頭,將距離拉得更近了,還陶醉地吸了口氣,嘆道,“好香——什麼品牌的香水?”
少女怔住,後退兩步後打量了藤堂一番,突然靠近,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輕笑一聲,說道:“你這壞傢伙。”不等藤堂反應過來,便覺得一股香氣撲到鼻中,神智頓時恍恍惚惚,全身失去了力氣。清醒過來,少女已經一陣風似的從人羣中擠了出去。
“該死!”藤堂忍不住罵了一句。
耳機裡傳出霍焰的詢問:“確定是她?”
藤堂正要回答,腳步卻猛地地停住,目光頓時凌厲無比,定格在一個剛剛踏出前廳旋轉玻璃門的紅衣女子身上。他的嘴角浮現一絲冷笑,詭異而美麗。
“那個穿着紅裙的女人,纔是兇手。”
藤堂話音未落便緊追着紅衣女子出去,而收到消息的霍焰立即衝了出去,一面奔跑一面警示分散在各個出口的隊員:“目標從舞廳前門逃走!”五秒鐘後奔出前門,只看到方纔的白衣少女輕盈地躍上高高的燈柱頂端,閃身便跳到舞廳所在大樓的十層,幻化出原形,白色的九尾狐如一道亮光從巨大的玻璃上劃過,很快沒入夜幕裡難覓蹤跡。
霍焰在舞廳外尋找藤堂的身影,很快便瞧見馬路的另一面,紅衣女子奔跑在前,而藤堂舉着槍緊隨其後。二人相距不過數米,然而藤堂連發三顆子彈,紅衣女子都安然無恙。
“你確定這個纔是?”霍焰冷靜地問道,停住車流不斷的街道邊,將手中的槍慢慢舉起,瞄準,正對紅衣女子的右腿膝蓋。冷峻的面龐上殺意濃重,讓剛剛追過來拔出手槍的由美嚇了一跳。
藤堂那種帶着幾分魅惑的低沉的聲音傳出:“確定!”
砰!槍聲響起,隨着女子的尖叫,一隻紅色的九尾狐閃電般躍上附近的高樓,疾速奔向樓頂。受傷的膝蓋拖慢了她的速度,甩出繩索纏在高樓陽臺欄杆上的藤堂已經追上了她,繩索蕩起將藤堂甩向高處,而他的手指已經抓到了紅色九尾狐的一條尾巴。九尾狐被藤堂摔下,剛剛奔跑到樓下的霍焰和阿泰同時甩出細如鐵絲的繩索將九尾狐緊緊纏住,與此同時,數名隊員先後趕來,紛紛舉槍對準了那隻九尾狐。
在旁人驚異和畏懼的喊聲中,九尾狐吱吱地叫個不停,拼命地想要咬斷繩索,離地面越近它越是掙扎得厲害。
擡頭看向藤堂,阿泰頓時大叫:“小心上面!”
藤堂還沒能擡起頭,就瞥見一個高大的銀髮銀裝男子從樓頂躍下,閃電似的直撲被繩索所困的紅色九尾狐。到了藤堂身邊時幻化而出的長劍沒有觸及藤堂分毫,而那樣快的速度也是藤堂追不上的,甚至於霍焰的槍法都失效。地面上的黑夜獵人組成雲只看到一團銀色的影子,繩索已經斷裂,而紅色的九尾狐連同銀色的影子都消失不見了。
當藤堂落下地時,一滴血落在了阿泰的臉頰上,令他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摸着沾血的臉頰,神情訝異。
霍焰一直望着大樓的樓頂發呆,聽到由美問“要不要追”,機械地搖了搖頭,語氣出乎意料地沉重:“沒用的,人類追不上九尾狐的幻形移身——沒想到九尾狐中還有會這種法術的……看來我們要抓住兇手,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而是可能和不可能的事情了。”
藤堂沉默了片刻,突然說道:“而且,出現在這座城市的九尾狐不止一個……那個等人的小女孩兒,很可能是兇手的同夥。”
街道上經過的人們,詫異地望着這羣身着黑色勁裝的年輕人,顯然還未曾從方纔僅僅兩分鐘內發生的一場激戰裡醒過神。他們只覺得,黑夜裡這羣鬼魅一般身手奇快的人,舉止行爲很怪異,卻不清楚,街邊的歌舞廳裡,又有一個男子被吸取了精氣而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