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樹將信將疑地接過長長的電文,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電文裡面,周文把如何發現日軍,陳萬里又是如何部署的,並將戰鬥的經過都做了詳細彙報。
趙長樹看得心潮澎湃,對陳萬里的料敵機先和大膽設伏暗暗稱道,又對日軍最後的瘋狂感到心驚,最後是高興和振奮。
周文保持無線電靜默,他可沒有。
這幾天前線的戰報不斷從指揮部傳來,東北軍各部在熱河戰場上的表現可以說是恥辱和窩囊。
就在模範旅主力出發的那一天,也就是3月1日,日軍猛攻天山,東北軍石文華旅全線潰逃。
3月2日,日軍進攻林東,東北軍崔興五旅率部投降。
截止到今天上午,熱河中部重鎮赤峰已經陷入日軍三面圍攻,失手是早晚的事。
而熱河的省府承德,東西兩面的防線已經全線崩潰,承德防禦屏障盡失,門戶大開,現在就像是隻已經褪了毛的羔羊,等着日軍來下鍋烹食。
中日交戰不到半個月,熱河省大半淪陷,而防禦兵力達二十萬的中國守軍卻是被幾萬日軍一觸即潰,很多部隊甚至還沒見到日軍就望風而逃,哪怕是完整消滅日軍一個小分隊的戰績也無。
據日軍對外宣傳的報導,交戰十天,日軍不過陣亡幾十人,傷一百餘人,而且大多戰績都是中國東北民間的抗日義勇軍頑強奮戰的結果,但是日軍卻是在追擊中殺死和俘虜中國軍隊數萬人之多。
雖然日軍的報導有過於吹噓之嫌,但是也不見北平分會的大佬們出來澄清,可見戰局的糜爛已經讓軍委會北平分會的少帥焦頭爛額,無暇他顧。
現在不要說已經是驚弓之鳥的東北軍殘部,就是正在日夜兼程趕往前線的中國軍隊的各部援軍,對於不斷傳來的戰敗消息,已經是軍心動搖,士氣低落,對接下來的戰局失去了信心和鬥志。
所謂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對於已經完全失去軍人榮耀和軍心士氣的東北軍,誰特麼還敢與他們並肩作戰,誰還會有心思去支援和救援他們?
更有恨其不爭者,開始向南京軍委會發電,要求嚴懲喪權辱國的張少帥。
南京軍委會的校長現在也是騎虎難下,畢竟東北軍再是不濟,好歹也是中國北方的一支最重要的軍事力量,在中央軍忙於內戰,無暇北上的時候,貿然撤換張少帥,怕是會引起已經走投無路的東北軍的不滿,在敵寇大兵壓境的情況下,引起兵變可就更加雪上加霜。
到時候不但熱河省保不住,就是平津地區也危險了。
所以這個時期,不管是南京政-府還是全國民衆和軍隊,都急需一個拿得出來的戰績,振奮軍心和民心,同時向國聯的列強彰顯我國抗日的決心和信心。
所以趙長樹知道,先遣支隊全殲日軍一個加強大隊的消息來得正是時候,無疑是給對當前局勢心急如焚又感到無比屈辱的中國軍民打了一針強心劑,同時也能讓張少帥稍稍挽回點兒顏面。
再怎麼說,只要是在北方取得的對日作戰勝利,名義上都是在北平分會的指揮下進行的,張少帥自然就有指揮部署之功。
當然,趙長樹在高興振奮的同時,還有那麼一丟丟的失落感。
“全殲日軍一個大隊,這麼好的機會啊!老子特麼怎麼就沒趕上捏?”
不管怎麼說,先遣支隊是模範旅的一員,也是晉軍的一員,現在打出那麼好的戰績,自然要趕緊上報指揮部和在山西眼巴巴等着躺功的大帥。
……
同一時間,長途行軍了上百里山路,剛剛跟隨先頭部隊139師趕到滄州的32軍軍部,正在忙亂地搭建各種設施,一羣通信兵在忙着拉電話線和架設電臺。
32軍臨時指揮部其實就是一個臨時徵用的民宅大院,此時軍長尚正上將脫下沾滿灰土的棉大衣,還不等勤務兵泡上熱茶來暖身,一個參謀就急匆匆走進來將一封電文遞了過來。
尚正將軍雖是北方人,但是個頭並不算高大,年近中年的他留着一撮這時代最流行的丹仁胡,挺拔的身形配上一身呢子將官軍服,頗有幾分威嚴氣勢。
尚正將軍沒有急着接過電文,伸手在警衛員端來的水盆裡洗着手問道:“是不是北平分會又來催我們加快行軍速度?熱河戰局糜爛至此,我們再怎麼趕也不可能在熱河失手前趕過去增援了。”
“報告軍座,是晉軍模範旅發來的捷報。”
“捷報?趙長樹已經到達建昌營了嗎?”
尚正說着就用手在身上隨便擦擦,接過參謀遞來的電文,看着看着,眉頭卻是皺了起來,隨手遞給身旁的139師師長黃中將。
黃中將接過電文細細看完,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尚正冷哼一聲道:“這個趙長樹,幾年不見,當年的錚錚男兒現在居然也學會了謊報戰功,他是不是在太原當了幾年警備司令,舒服日子過久了,官場最黑的那些伎倆都學會了?”
黃中間又仔細看了電文,遲疑地說道:“軍座,長樹是我在保定的小師弟,他的品行我還是相信的。當年的白馬將軍,再怎麼變化,也不可能就墮落到了謊報邀功的程度。但是全殲一個日軍大隊這種事情,也太讓人匪夷所思了,而且還不是他的主力打的,僅僅是個先遣支隊。”
“這個先遣支隊人數多少他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我想最多也就是一個團的兵力。按照咱們國內軍隊的戰鬥力來說,就是最精銳的中央軍,一個團也不可能完全吃掉小日本一個大隊,能夠打個平手也就謝天謝地了,他這仗是怎麼打的?”
尚正將軍苦笑道:“是啊!這就是我爲難的地方,他電文裡也沒詳細敘說戰鬥的過程,往上報吧,就怕到時候是謊報軍情,你我也要跟着吃掛落兒,畢竟模範旅現在歸屬我們32軍指揮。但是不報吧,又怕山西那位大帥知道了,說我對模仿旅不公。他本來就對我有些看法,萬一藉着這事要鬧起來,我豈不是兩頭不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