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塞爾搖晃着哈倫的雙肩。老人的聲音急迫地呼喚着他的名字。
“哈倫!哈倫!看在時間之神的份上,醒醒!”
哈倫從絕望的泥沼中慢慢擡起頭來。“我們還能怎麼辦?”
“至少你不能這樣。不要絕望。首先,你要聽我說。拋開你時空技師的眼光,要從計算師的視角來看問題。這個視角要複雜得多。每當你改變了一般時空中的某些東西,創造了一個新的現實,那麼變革就會立即發生。爲什麼會這樣?”
哈倫顫抖着說:“因爲你的修改,造成了無可避免的變革嗎?”
“是嗎?那麼你可以回到過去,撤銷你自己的變革,不行嗎?”
“我想應該可行。但我從來沒做過,也沒聽說別人做過。”
“是的。通常我們沒有什麼意願去修改變革,所以一切都會按照既定安排發生。但現在形勢不一樣了。我們做出了一次錯誤的修改,你把庫珀送回了錯誤的世紀,而現在我強烈要求撤銷這次修改,把庫珀帶回來。”
“看在時間之神的份上,怎麼做?”
“我不太確定,但肯定有辦法。如果沒辦法的話,修改不可撤銷,變革肯定已經立即發生了。但變革現在還沒有發生。我們依然在馬蘭鬆回憶錄記載的現實之中。這就意味着那次錯誤的修改是可以撤銷的,而且一定會被糾正。”
“什麼?”哈倫的噩夢擴散開來,不停旋轉,越來越陰暗,吞沒一切。
“肯定有辦法,把一般時空中演進的因果鏈重新連接起來,而我們找到這種方法的機率一定很高。只要我們的現實一直存在,我們就能確定解決辦法出現的機率很高。如果在接下來的任何時刻,你或者我作出了錯誤的選擇,讓連接因果鏈的可能性降到一個特定值之下,那麼永恆時空就會立刻消失。你能理解嗎?”
哈倫不太確定自己能否理解,但他正開動腦筋全力去理解。他慢慢地站起來,走向一把椅子。
“你是說我們找回庫珀……”
“然後把他送回正確的地點。是的。找到時空壺把他投送到的位置,然後在他被錯誤投放的幾個物理小時之後,或者最多幾個物理日之後,把他弄回來。當然,這等於又做了一次修改,但不會造成整體的變革。現實會受到非常大的動搖,但卻不會顛覆。”
“但我們怎麼才能找到他呢?”
“我們知道一定有辦法,否則在此時此刻,永恆時空早就不存在了。至於怎麼找到那個辦法,這就是我需要你的原因,爲什麼我要把你拉回我這一邊?你是原始時代的專家,你來告訴我。”
“我做不到。”哈倫咕噥着說。
“你能。”忒塞爾堅持。
突然之間,老頭子的聲音裡再沒有一絲蒼老或衰弱之氣。他的眼中閃爍着勇敢迎戰的光芒,揮舞着手裡的菸捲,像是揮舞長槍。即使哈倫沉陷在悔恨情緒中不能自拔,仍然能感到忒塞爾的情緒開始高昂,實際上他自己興奮起來,已經開始享受戰鬥的激情了。
“我們可以重現當時的情景。”忒塞爾說,“這裡就是操縱桿。你站在它面前,等待信號。信號來了,你合上開關,然後同時把操縱桿撥向下時方向。你撥了多長距離?”
“我不知道,我跟你說了。我不知道。”
“你不記得,但你的肌肉記得。站在這兒,手握着操縱桿,你自己抓住。抓住它,孩子。你正在等信號。你心裡充滿了對我的仇恨。你還恨着理事會。你恨着永恆時空。你的整個身心都被諾依的事佔據。重做一遍你當時的動作,找回你當時的感覺。現在我會讓計數器重新開始運作。我給你一分鐘,孩子,找回你當時的情緒,把它們輸回你的丘腦。然後,等最終時刻到了,讓你的右手猛掰操縱桿,就像當時一樣。然後鬆開你的手!別往回推了。你準備好了嗎?”
“我覺得我做不到。”
“不要這麼想——時間之神啊,你別無選擇。你還有別的辦法找回你的姑娘嗎?”
的確沒有了。哈倫強迫自己回到操縱桿前,他感到當時的情緒又奔涌而來。他根本不需要強行喚回,只要重複當時的舉動,情緒自然就流了回來。計數器上的紅針又開始跳動。
他朦朦朧朧地想着,這是我生命的最後一分鐘了嗎?
最後30秒。
他想,不會有任何痛苦。這不是死亡。
他極力只想着諾依。
最後15秒。
諾依!
哈倫的左手按在開關上。
最後12秒。
合上開關!
他右手開動。
最後五秒。
諾依!
他的右手**似地推動——零!
他立即跳開,氣喘吁吁。
忒塞爾立刻上前,凝視着刻度。“20世紀,”他說,“確切地說,是19.38世紀。”
哈倫悶着嗓子說:“我不知道。我努力找回當時的感覺,但多少有點不同。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所以動作會受點影響。”
忒塞爾說:“我明白,我懂的。或許它根本不對。就把它叫做第一近似值吧。”他停頓了一會兒,做了一番心算,然後又從口袋裡抽出一個便攜計算器,不過剛拿出半截,就又塞了回去,“以小數點後一位的精度來推算,可以說你有99%的機率把他送到了20世紀的第二個區間內,也就是19.25世紀到19.50世紀之間。對嗎?”
“我不知道。”
“好吧,現在你看。如果我作出決定,把搜索範圍確定在原始時代的某個固定時段,把其他時段統統排除,但是錯了,那麼我就會失去閉合因果鏈的最後機會,永恆時空就會消失。我的這個抉擇就成了最關鍵的節點,也就是造成現實變遷的最小必要變革,所謂M.N.C.。我現在就要作出決定。我在此,明確決定……”
哈倫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好像現實變得脆弱不堪,稍一轉頭就會讓周圍的一切灰飛煙滅。
哈倫說:“我能充分感到永恆時空的存在。”(忒塞爾的平和態度終於感染到他,他的聲音聽起來堅定了一些。)
“所以永恆時空依然存在,”忒塞爾不慌不忙地說,“所以我們作出了正確的抉擇。現在我們暫時沒什麼可做的了。先去我的辦公室吧,讓理事會那些人擠進來參觀參觀,估計他們會興高采烈。就他們目前所知,計劃已經完美成功。如果失敗,他們也沒有命知道了。我們也一樣。”
忒塞爾一邊看着他的菸捲,一邊說道:“我們面臨的問題是:如果庫珀發現自己被送到錯誤的世紀,他會怎麼辦?”
“我不知道。”
“有一點很清楚。他是個聰明的傢伙,足智多謀,充滿想象力,你說是不是?”
“對啊,他還是馬蘭鬆呢。”
“沒錯。而且他還擔心自己的旅程會出錯。他離開之前還說過那麼一句:‘如果我沒有出現在正確的地點怎麼辦?’你還記得嗎?”
“然後呢?”哈倫不知道話題將引向哪裡。
“所以他對自己被送錯時代有心理準備。他會採取一些行動,試圖聯繫上我們。他會給我們留下一些暗號。記住,他已經做了很久的永恆之人。這一點很重要。”忒塞爾
吐出一個完整的菸圈,伸出手指去勾,看着煙霧旋轉破裂,“他熟悉各種一般時空中的通信方式。他不會覺得自己被困在一般時空孤立無援,然後放棄掙扎。他知道我們也在找他。”
哈倫說:“20世紀還沒有時空壺和永恆時空,他怎麼和我們建立聯繫呢?”
“通過你,技師,通過你。他會留下一些信號。你是原始時代的專家。你曾教授他原始時代的知識。他會留下暗號,希望你能辨認出來。”
“什麼暗號,計算師?”
忒塞爾凝視着哈倫,老臉上溝壑縱橫。“庫珀是被刻意送回原始時代的。他身邊沒有時間力場的保護,所以他的整個人生會交織在一般時空之內,直到你我撤銷變革爲止。他刻意留給我們的東西、暗號或者信息,也會交織在一般時空中,成爲其組成部分。你肯定有一些研究20世紀的特殊資料源,如文件、檔案、膠片、物品等等參考資料。我是說你最主要的資料源,直接來自於一般時空的第一手資料。”
“是的。”
“他和你一起研究過嗎?”
“有過。”
“你有沒有跟他提到,哪些資料是你的最愛?他會不會知道你特別熟悉某種資料,所以他可以在其中留下暗號,供你尋找?”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當然有。”哈倫說。他表情顯得若有所思。
“是嗎?”忒塞爾的耐心幾乎到了破裂的邊緣。
哈倫說:“我的新聞雜誌,基本可以確定。新聞雜誌是20世紀早期特有的一種東西。其中有一種雜誌,我幾乎收集了全套,從20世紀早期一直到22世紀。”
“很好。現在你想一下,庫珀能否利用這種新聞雜誌傳遞一條信息?記住,他知道你肯定會讀到那一部分,對那一部分很熟悉,所以你現在已經有了搜索的方向。”
“我不知道。”哈倫搖搖頭,“雜誌都是人編寫的。它的內容會經過篩選,並非什麼都可以刊登,而且很大程度上不可預測。如果你想要靠它,刊載一些你自己計劃好的內容,是非常難辦甚至不可能的。庫珀很難製造新聞,並且控制新聞呈現出來的紙面內容。即使庫珀能在編輯部謀一個職位,雖然基本不可能,他也很難通過層層編審,把自己想要刊印的字句付諸紙面。我不看好這種辦法,計算師。”
忒塞爾說:“看在時間之神的份上,開動腦筋!就集中研究新聞雜誌。假設你就在20世紀,你就是庫珀,設想自己的教育和知識背景。那孩子是你教出來的學生,哈倫。你可以模仿他的思維。現在他要怎麼辦?他怎麼才能在雜誌上刊載一些東西,而且是他所想的確切字句?”
哈倫突然睜大眼睛。“廣告!”
“什麼?”
“廣告。一種付費的公告,可以完全按照付費者的要求呈現。庫珀曾經和我討論過這種東西。”
“啊,那就對了。186世紀好像也有類似的東西。”忒塞爾說。
“跟20世紀的不同。20世紀是廣告事業的巔峰。當時的文化環境……”
“現在就去翻廣告吧,”忒塞爾趕緊打斷他的話,“他會用哪種廣告?”
“真希望我能知道。”
忒塞爾凝視着自己菸頭末端的紅光,好像在尋求靈感,“他不可能直接說出來。他不可能說:‘我是來自於78世紀的庫珀,此刻在20世紀呼喚永恆時空……’”
“你怎麼能確定?”
“因爲那不可能!告訴20世紀的人一些不屬於他們那個時代的信息,會損害馬蘭鬆計劃的因果鏈,也會影響到我們目前的狀態。既然我們還站在這裡,那麼他在當前所處的一般現實年代中,終其一生也沒有做出那麼破壞力巨大的事情。”
“除此之外,”哈倫發現忒塞爾玩這種循環推理的思辨遊戲毫不費力,但他自己決定放棄了,“新聞雜誌也不會答應刊載那些自己無法理解的瘋狂廣告。那些東西看起來像包含了欺詐或者其他違法內容,雜誌不願意牽連其中。所以庫珀也不可能刊載標準共時文。”
“那應該是某種精心策劃的內容,”忒塞爾說,“他會以某種曲折的方式表達。他會刊載某種廣告,在原始時代的人眼中看起來很普通。非常普通!但我們帶着目標主動搜索的話,卻看起來非常顯眼。非常顯眼。只要眼角一掃,就會發現在無數條信息中與衆不同的那條。它會有多大呢,哈倫?那些廣告刊載費用貴嗎?”
“我相信,會非常昂貴。”
“庫珀的錢也要省着用。再說了,他也要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所以不管怎樣,它會比較小。你猜一下,哈倫,它會有多大?”
哈倫用手比畫了一下。“半個欄位?”
“欄位?”
“那是印刷雜誌,你懂的。印在紙上。印刷的內容都以爲欄位來分隔。”
“哦,明白了。我現在幾乎分不出文本和膠捲的區別……不管怎樣,我們已經有了初步的推斷。我們必須尋找那些佔據了半個欄位的廣告,只要掃一眼,就能發現刊載廣告的人來自於另外的年代,當然是上時,而且在當時那個年代的人眼中,它又是一條非常普通的廣告。”
哈倫說:“如果我找不到怎麼辦?”
“你會找到的。永恆時空依然存在,對吧。只要它繼續存在,即說明我們走在了正確的道路上。告訴我,你以前和庫珀在一起的時候,有沒有見過這樣一個廣告?一條曾經讓你震驚的廣告,即使就震驚了片刻,因爲它的怪異、奇妙、不同尋常什麼的,或者故意出了什麼錯?”
“沒見過。”
“我不需要你這麼快回答。先想五分鐘再說。”
“沒用的。我跟他討論雜誌的時候,他又沒去過20世紀。”
“拜託了,孩子。用用你的腦子。把庫珀送回20世紀,已經引發了一次現實的修改。既然變革並未發生,說明它不是一次無法撤銷的修改。不過這件事情還是會引發一點微量變革,在推算過程中通常標記爲小寫的c。就在庫珀被送到20世紀的瞬間,某期特定雜誌上就該出現那則廣告。在你翻到那本雜誌的那一頁,看到那則廣告的時候,你所在的現實也會經歷一次微量變革,因爲在上一個現實中,你翻到那一頁的時候,並沒有那則廣告的存在。你理解嗎?”
哈倫又被繞暈了。忒塞爾總能在時空邏輯的迷宮中輕而易舉地直取捷徑,跨越所謂“時空悖論”,哈倫可不行。他搖搖頭說:“我想不起來任何這類的事。”
“好吧,那你把這類資料都存在什麼地方?”
“我在二層有一間特別圖書室,用庫珀的權限開的。”
“很好,”忒塞爾說,“我們過去看看。走吧!”
在圖書室裡,哈倫眼看着忒塞爾目光掃過那些古老書冊,並抽了一本下來。那些書冊太古老了,易碎的紙張只能通過一些特殊手段保護才能流傳至今,而現在卻在忒塞爾粗手粗腳的翻動下嘩嘩作響。
哈倫不禁抽搐了一下。要是在別的時候,他早就命令忒塞爾放下他的寶貝書冊,不管對方是高級計算師還是什麼。
老頭子掃過那些褶皺的頁面,無聲地試讀了幾個古老的單詞。“這就是語言學家們老說的英語,對嗎?”他戳着一頁,問道。
“
是,英語。”哈倫低聲咕噥。
忒塞爾放回書冊。“又重又笨。”
哈倫聳聳肩。確切地說,永恆時空建立以來的大多數世紀,記錄資料都用膠捲。極少數的年代裡採用了分子記錄儀。不過,紙質印刷的確是聞所未聞的東西。
他說:“書籍不像膠捲,不需要那麼多技術含量。”
忒塞爾蹭着自己的臉頰。“好吧,我們能開始了嗎?”
他從書架上又抽出一本,隨便翻開,聚精會神地開始研究,看起來有些怪異。
哈倫想,這傢伙以爲亂槍打鳥也能行嗎?
說不定他猜對了老頭子的心思。當忒塞爾擡起頭,碰上哈倫審視的目光,不由得紅了臉,把書插了回去。
哈倫拿出19.25世紀的第一本雜誌,開始一頁頁翻動。翻書的時候,只有他的右手和眼睛在動,身體其他部分則姿勢固定,一動不動。
好像過了一萬年之後,哈倫站起身,咕噥了一聲,換了另一本雜誌。要是在往常的時候,他該去休息一下,喝杯咖啡、吃個三明治或者乾點其他什麼。
哈倫悶聲悶氣地說:“你不用在這裡乾等。”
忒塞爾說:“我妨礙到你了嗎?”
“沒有。”
“那我就等着吧。”忒塞爾低聲說。從始至終,他都在書架間遊蕩,無助地看着一排排書脊。有好幾次,菸頭燃盡燒到他的手指,他都沒發覺。
第一個物理日結束了。
當晚他們睡得很少,質量也不高。第二天早上,在翻閱兩冊雜誌的空隙時間,忒塞爾慢吞吞地咂着最後一口咖啡說道:“從前我曾想過,爲什麼我沒有放棄計算師的職位,就在我犯下……你懂的。”
哈倫點點頭。
“我真的快放棄了,”老頭子繼續說,“真的。有好幾個物理月的時間,我一直都沉浸在悔恨當中,絕望地祈求變革不要降臨到我頭上。我天天叨唸,都快發瘋了。我甚至開始懷疑變革這種行爲的正當性。可笑吧,這種愚蠢的情緒居然會一直影響着你。
“你瞭解原始時代的歷史,哈倫。你知道那時候是什麼樣的。那個年代的現實只有一個,只會遵循着最大的機率盲目演進。如果最大機率現實中包含一次瘟疫,或者幾十個世紀的奴隸制度,或者科技的崩潰,或者甚至一次——一次——讓我們想想,什麼纔是最可怕的——甚至一次核戰爭,如果科技水平達到的話,那麼這些可怕的事就會真的發生。沒有什麼辦法可以阻止。
“但如果有了永恆時空的存在,那些事就不會發生。從28世紀以後,那樣的事情再也沒有發生過。時間之神啊,我們已經成功地大幅提升了現實的幸福度,使其達到原始時代人們無法想象的水平;如果沒有永恆時空的幫助,人類想自然實現這種程度的幸福生活,可能性幾乎爲零。”
哈倫羞愧地想,他到底想幹什麼?讓我的心理負擔更重?我已經在盡力補救了。
忒塞爾說:“如果我們失去了現在這個機會,那麼永恆時空就會消失,甚至可能從全部現實中都消失。而人類歷史會單線演進,不管走了哪條路徑,最終的結局都殊途同歸,走向核戰爭和人類的毀滅。”
哈倫說:“我最好開始查下一本。”
再一次休息的時候,忒塞爾無助地說:“看起來你的工作量真的很大。有沒有什麼比較快的辦法?”
哈倫說:“只要你能找到辦法,我都能幹。我自己看來,唯一的辦法就是一頁頁翻過去,每一欄都看一眼。我怎麼才能加快速度呢?”
他細心地翻過書頁。
“終於,”哈倫說,“我的視線已經模糊,說明是該睡覺了。”
第二天過去了。
在標準物理時間第三天上午的10點22分,哈倫表情奇異地盯着一頁,平靜地說:“找到了。”
忒塞爾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問道:“什麼?”
哈倫擡起頭,臉上寫滿了震驚。“你知道,我本來不相信這種可能的。時間之神啊,我其實從來沒有相信過,即使你有一萬個理由,讓我把目標鎖定在新聞雜誌,鎖定在廣告上。”
忒塞爾現在明白了。“你找到了!”
他三步並作兩步,奔向哈倫手中的書冊,顫抖的雙手去抓他的書頁。
哈倫躲開他的雙手,一把將書頁合上。“稍等。即使我指給你看,你也看不出來。”
“你在幹什麼?”忒塞爾尖叫,“別把線索丟了!”
“丟不了。我知道它在哪頁。不過首先……”
“首先什麼?”
哈倫說:“還有一件事要先做,計算師忒塞爾。你說我能得到諾依。帶我去找她,讓我親眼看見她。”
忒塞爾盯着哈倫,稀疏的白髮幾乎滿天飛舞。“你在開什麼玩笑?”
“沒開玩笑。”哈倫厲聲說道,“我沒有開玩笑。你向我保證你會作出安排的——難道你是信口開河?我會和諾依在一起的。你承諾過。”
“是啊,我承諾過。沒問題啊。”
“那把她帶過來吧,要安然無恙,沒受一點傷害。”
“可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又不在我手裡。沒人關着她啊。她還待在遙遠的上時,芬吉報告裡說的地方。沒人去傷害她。偉大的時間之神啊,我說了她很安全。”
哈倫盯着面前的老頭子,神色緊張。他壓着嗓子說:“別跟我玩文字遊戲。好吧,她的確還在未來的分區,但那又有什麼用?趕快把100000世紀那個障礙物挪開——”
“你說什麼?”
“那個障礙物,擋住時空壺的那個。”
“你從來沒提過這東西。”忒塞爾快發瘋了。
“我沒提過嗎?”哈倫詫異地問道。他真沒提過?他總是在想着那東西啊。難道他真的沒提過一個字?他想不起來了。不過他馬上又嚴厲起來。
他說:“好吧。我現在提到了。把它挪開吧。”
“但你說的是不可能的。有個障礙物把時空壺擋住了?時空屏障?”
“你是說你沒放過那種東西?”
“沒有。時間之神啊,我發誓沒有。”
“那——那——”哈倫臉色蒼白,“那就是理事會放的。他們早就知道了內情,瞞着你做的……那麼我以時間之神和所有現實的名義發誓,他們就算翻遍了所有廣告也找不到線索,找不到庫珀,馬蘭鬆和永恆時空的一切都會永遠消失。他們會失去一切。一切都會消失。”
“等等,等等。”忒塞爾絕望地拽着哈倫的胳膊,“別失控。想想,孩子,好好想想。理事會也沒有放什麼障礙物。”
“但那裡的確有障礙。”
“但他們不可能放置這種障礙物。沒人能做到。從理論上講是不可能的。”
“是你不知道而已。那裡的確有東西。”
“我知道的比全時理事會其他人都多,而你說的那種東西是不可能存在的。”
“但的確有。”
“但如果它……”
哈倫此刻已經完全回過神來,從忒塞爾的眼中,他讀出一種悽慘的恐懼。那種恐懼,比老頭子第一次聽到庫珀被送錯時代,發現永恆時空即將終結之時,還要來得更加深邃絕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