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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月魄在水裡悶着,如果真的只是喝茶賞景,也許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神情算得上真摯吧。可惜,李天佑你不是善類。要是相信了你臉上的溫和,以爲你是謙謙君子,我就不用對付遊離谷了,屍骨早不知道沉哪兒去了。

永夜的目光也沒有再往湖裡瞟上半點兒,滿不在乎地笑了,敗鍕之國,用長公主和親,怕是沒膽敢對我下手。別說下手,就是辱我半句,我看陳王也不敢。

我只是擔心,要不,我讓府中幾名功夫好的侍衛也隨你去好了。

永夜遺憾地笑道:只可惜大殿下不能離京,若能得大殿下同行,一路不愁寂寞,又安全。不過……風揚兮風大俠願意護送永夜,加上豹騎精銳,大殿下就不必擔心了。

李天佑眸間飛快掠過一絲驚詫。若不是永夜目力精人,倒真看不出來。永夜得意地想,沒想到吧?你的得力干將現在爲我所用了。你會不會和風揚兮打起來?

如此甚好,我也就放心了。李天佑淡淡地說了句,這纔想起月魄,擡擡手讓侍衛將月魄拉起來,差點兒忘了水裡還有人在清醒腦袋,別淹死了讓永夜害怕。

永夜一聽,手迅速矇住眼睛,嘴裡唸叨:聽說淹死鬼很可怕,肚子會很大。天哪,我都說了我不敢看這麼可怕的事,大殿下太壞了。

李天佑哈哈大笑,伸手扯開永夜的手說道:永夜你真是可愛!害怕的話就把頭轉過來看我……

永夜很聽話地轉過了頭,看到李天佑一句話沒說完,臉色已經變了。

只聽咚的一聲巨響,李天佑霍地站起,盯着湖心亭。永夜心裡暗笑,擡頭看着他,聲音顫抖,真……真的……淹死了?

傳令下去,沿秦河下兩岸仔細搜索,給我封了牡丹院!李天佑沒有回答永夜的話,聲音裡帶着壓抑不住的怒意。

永夜這才悠然回頭,只見湖心亭中心擺了塊湖底的大石頭,並着那堆鐐銬系在繩子上。月魄早已不見蹤影。

呀!必是遊離谷的人救走了他!永夜不忘落井下石,栽贓遊離谷。

李天佑又喝道:不用封牡丹院了。細細去搜人!

爲什麼不封牡丹院了?永夜奇怪。

因爲你父王說過不能動牡丹院!李天佑的這句話無論如何不能告訴永夜,便苦笑着說:遊離谷金字招牌,人已交給了我,自己看不住人找上門豈非自討無趣?這等丟人現眼的事,還是暗中查訪免得讓別人看笑話。

永夜嘆了口氣,同情地看着李天佑,又加了把火,是啊,太子只要知曉大殿下半點兒不是也會大做文章,沒準兒還會說大殿下管治不嚴,當成笑料……

他麼,太子殿下是將來的國君,他要笑話我做臣子的只能聽着罷了。李天佑嘴邊露出一抹譏諷的笑來。

月魄得救,永夜對待在佑親王府再無興趣,對李天佑一揖告辭,帶了倚紅施施然離開。

李天佑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倚紅的背影,眼裡懷疑之色更重。想了想,換了衣服也離開了王府。

轉過抄手迴廊,天井之後有座垂花門,進門之後眼前一亮,一大片碧藍的湖水似抖動着的綢緞,輕柔光滑。有道九曲石橋架於湖上,盡頭是座攢尖頂的亭子。

夜色降臨,沿九曲石橋直至亭子擺開了長長的燈籠,燈光耀在水面上,與月光爭輝。遠望去,幾乎要疑是瓊臺仙境。

而亭子里正坐了端王夫婦與永夜三人。

侍從自覺地退出了亭子。很多年前,端王找回世子後就立了規矩,但凡與世子用飯時,任何人不得靠近。

李言年不止一次地想知道三人用飯時說了些什麼,永夜便笑,師父何不潛在水中偷聽一回?

李言年果然做了一次,結果聽到王妃無比嬌憨的語氣與王爺無比溫柔小男人的腔調,恍然大悟。威嚴的王爺、端莊溫柔的王妃爲永夜爭風吃醋,如何敢叫侍從聽了笑話?

事實上也是如此。永夜每回吃飯總捨不得多吃,王妃總想方設法做各種美食誘惑,且以肉食爲主。她私下裡總想永夜若長開了身材,就不能再扮男人。自從永夜滿了十六歲,王妃對珠寶的收集就有些偏執,一有機會與永夜在一起就拿出來誘惑她。

而那些精巧的玩意兒也讓永夜愛不釋手,卻只能戀戀不捨地放下。每到這時,永夜就會想,這是女人天性。

端王對王妃的小把戲阻止了一次卻阻止不了兩次。不管他是曉以大義還是正兒八經地和永夜談正事,王妃總會插進幾句讓他恨鐵不成鋼的話來。

然而今晚,王妃閉了嘴,端王也閉了嘴。

永夜吃了會兒,才發現二人可憐兮兮地幹坐在旁邊不吭聲。她閒閒地說了句:倚紅都說了?

永夜啊,你的手怎麼能讓大皇子隨便摸來摸去?這將來可如何是好?王妃馬上擔心地接嘴。

難不成讓我把手砍了以示清白?永夜惱了,筷子一放板着臉道:趕緊收拾行裝,最好明晨就出發!省得李天佑成天疑神疑鬼,他樂此不疲,我受不了!

端王妃看了端王一眼,白牙咬在紅脣上,露出極可愛極誘人的表情。

娘,那是小女兒才做的動作,以後只准在父王面前這樣!永夜很受不了端王妃無人時的嬌憨。

滿意的笑容在端王臉上綻放,二十年前我就說過這話了。瞧,永夜也這麼說!

可是,要離家幾個月……端王妃不捨,直望着端王希望他能進宮找皇帝太后挑明瞭,永夜不是世子,她憑什麼要爲安國做這麼大犧牲!她都十八歲了,哪家郡主十八歲還待字閨中?

正好啊,我除了遊離谷就在京都,還沒去過別的地方,多準備些銀子,在家靠父母,出門靠銀子!永夜打斷了端王妃的話,笑逐顏開地也望向端王。

永夜的話正合端王心意,他攬住王妃的肩,柔聲道:永夜可不同於別的郡主,有機會讓她走走看看多好。還記得當年我們去北邊西番國遊玩的事嗎?你興奮成什麼樣了?我記得,你說過將來有機會一定遊遍天下,你還說若是有了孩子將來也帶她一塊兒去,你說……

端王的聲音像催眠曲似的,永夜看到王妃的眼神慢慢變得蒙,淡淡的紅暈從雪白的肌膚裡透出來,人已軟倒在端王懷裡。她搖頭,女人靠哄真不是吹的,將來若是有人這樣哄她,她會怎樣?一念至此,永夜手臂上爆出一層細細的小粒子,肉麻!

離桌起身,迅速與端王交換了個眼神,永夜躡手躡腳地離開。

進得房門吐了口氣。明天,最遲後天,一定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