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麾下的十七軍團協防營昨天移動到遠征軍58師防區,自行招募的一個團私軍則是今日抵達58師防區。這些私軍雖然戰力還略遜於遠征軍的正規師,但是作爲預備隊以及守衛次要防線卻是足夠了。如此一來,58師防區的力量隨之大增。
他們這些校級軍官明天一早都要歸隊。季元嘉這兩天一直在處理軍務,早把東陵山區的地圖記得爛熟,他聽到琪琪的質問,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不由地臉色大變。
遠征軍58師和55師防線呈新月形,沿着東陵山區邊緣由北向南鋪開,兩頭直線距離超過三百公里。土城堡是最南端的邊境防禦節點,而131連駐地靠近58師,位於中部偏北。先不說131連跑那麼遠去幹什麼,現在的南部山區昨晚就已經是戰場了!
季元嘉望進琪琪眼中,心驀然沉了下去,那雙一直以來神采飛揚得甚至目中無人的美眸,幽深彷彿失去一切情緒。
“顧立羽來永夜了。”琪琪並非詢問,她說的是肯定句。
季元嘉張了張嘴,但沒發出聲音。是的,城主府夜宴那個晚上,他在停車場看到了顧立羽,當時顧立羽身邊還有一個人,殷家十七爺,敬安堂的大長老。而琪琪正是出自殷家嫡系之一敬安堂的繼承人候選。
“放心,我不會讓你在十七叔面前難做。”琪琪的話客氣得讓季元嘉感到陌生,然後聽見她又說:“把軍部的調兵令給我。”
書房中的空氣突然沉重,宛若流水穿過緩坡般凝滯膠着起來,這不是季元嘉的錯覺。門口和窗邊不知何時多了兩名老者,他們都保持着一個姿勢,攏袖而立,雙目半開半合,似乎沒有在看他。但季元嘉全身原力已經完全凝固,無法催動分毫。
季元嘉閉了閉眼睛,露出苦澀的笑。那是敬安堂先夫人,琪琪已故生母留給她的人,他們和蘭姨一樣,只聽琪琪一個人的命令。
兩個小時後,浮空艇從殷家別院上空冉冉升起,迎風劃出一道弧形軌跡,向南方飛去。
別院東側一排數個院落此時都燈火通明,那是軍官們的居處,其中最大的‘聽風閣’一直被用做辦公場所。
季元嘉站在寬大會議桌前,低頭看着琪琪遺下的信箋,那實際上是一張手繪地形圖,標註了東陵山區南部靠近土城堡的部分山地,上面星形記號處就是發現131連蹤跡的地點。
琪琪沒說消息來源,也沒說被發現的是什麼東西。但是她能那麼肯定千夜出事了,並且隨即聯想到顧立羽身上,想必事態已經很嚴重。
會議室外的走廊裡有人影晃來晃去,既然他們不進來,季元嘉也只當做沒看見。已經有人發現琪琪小姐突然乘坐浮空艇離開,卻一個校官都沒帶,不安的氣氛悄悄彌散開來。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中校衝了進來,“季元嘉,你爲什麼封機要室!”
會議桌上放了幾個文件袋,裡面也有131連的檔案。季元嘉剛剛派人拿過來,只不過他派去的是招募的私衛,調檔的方式是直接衝進機要室,然後把值班和輪休的尉官一起關了起來。
季元嘉淡淡說,“你來得正好,131連八天前的報告,爲什麼沒有送上來過?”
中校走到桌邊就要伸手去拿文件袋,一邊說:“例報能有什麼東西,不都是直接歸檔的嗎?”
季元嘉的手輕輕按在文件袋上,“那麼,給我的私信呢?也是直接歸檔?”
中校愣了一愣,道:“什麼私信?季元嘉,軍情這塊歸我管,你有什麼權力插手!你我平級,而且你可不姓殷!”
季元嘉突然笑了笑,對方確實姓殷,雖然是極遠的旁支,但也姓殷。
‘轟’然一聲巨響,在有些焦躁的夜裡傳出很遠,驚起了本就心神不定的軍官們。他們有點呆愣地看到會議室的門窗全部被氣浪掀飛,一條人影摔出來,直挺挺地跌落院子裡。而空中無數光芒刺眼的細線紛落如雨,打在青石地面上,留下道道刻痕若劍氣。
雙方雖然同爲中校,可是交手的結果,這人卻不是季元嘉一招之敵!
季元嘉的聲音從房間裡傳出來,溫和而穩定:“諸位早點休息,明天黎明,我們要出發前往營地歸隊。”
而此時,他心中想的卻是另外一個人,一句話。
“我答應過餘英男,無論他遇到什麼危險,都要爲他擋一次。”
“季元嘉,你不過是殷家的一條狗,居然敢動手打我?你等着,殷家不會放過你的!”那中校已經倒地不起,卻依然神情兇狠,盯着季元嘉的眼神恨不得將他撕碎。
季元嘉將戰區內所有相關的情報都歸攏,放進一個單獨的袋內,走出房門,來到那名中校身邊。劍光一閃,那名殷姓中校突然慘叫,一隻耳朵飛上天空!
季元嘉淡淡地說:“在殷家,你說的不算,你身後那位說的也不算。”
扔下這句話,季元嘉就匆匆而去。那名中校捂着傷口,血不斷從指縫涌出,全身顫抖不已。他心中的恐懼遠遠超過肉體上的疼痛。他剛意識到,如果再多說一個字,季元嘉就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
現在他才知道,一向溫和的季元嘉亮出獠牙的時候,是狼。
後半夜的土城堡同樣不平靜。
第二次攻擊開始了,路障燃起大火,照明彈時時劃破夜空,給戰場投下短暫的光明。槍聲並不密集,更多是肉搏的廝殺和慘叫。黑暗種族缺少了數千名炮灰,然而人族一方的戰士和平民也大量減員,因此這一戰雙方投入戰鬥的人數都大爲減少,但慘烈卻更有過之。
然而鷹擊的聲音永遠那麼的震撼人心。它的聲音如春日驚雷,又帶着難言的清亮,遠遠傳播開去。黑暗種族一方的強者們沒有人會聽不出鷹擊那獨有的聲線。
鷹擊一旦轟鳴,就意味着某個高級戰士倒下。能夠使用鷹擊的人,基本不會失誤。
今晚的戰鬥中,鷹擊已經轟鳴了兩次,六級的蛛魔和六級的狼人分別重傷不起。蛛魔因爲身體過於龐大而無法及時隱蔽,又捱了三發原力彈和數不清的子彈,終是不甘地死去。
現在的問題是,鷹擊還會轟鳴嗎?
千夜正藉着夜色在廢墟中穿行。他的夜視能力絲毫不比黑暗種族差,手中長劍始終飽飲鮮血。在他身後,兩隻狼人正在緊追不捨,一路跟着千夜衝進廢棄的小院。
這裡已經沒有路了,不過千夜並沒有如它們想象那樣躍牆逃走,而是拋下長劍,俯身從草叢中拎起一把猙獰雙手巨斧!
院落中噴起沖天血光,還有狼人的嗚咽。
片刻後,千夜就提着染血巨斧,走出院落。在他對面的街口,出現了一頭人形蛛魔。
那隻蛛魔看到千夜手中的巨斧,龐大的身軀突然開始顫抖,竟然轉身就逃!
它可不會忘記,那把巨斧屬於族中一位著名的勇士,但是它在第一場戰鬥中就戰死了。
能夠揮動這把巨斧的蛛魔都很可怕,揮動它的人類更加可怕!
蛛魔龐大的身軀在狹小通道里顯得十分笨拙,千夜轉眼間自後追上,巨斧呼嘯斬落,一下就把它的後腹完全剖開!蛛魔垂死掙扎,淒厲叫聲響徹整個小鎮。
千夜如孤狼般在整個小鎮中游走,看到什麼武器就用什麼,不斷獵殺着對方中高級的黑暗戰士。他的身體始終處於沸血狀態,體內還有滿滿的鮮血。爲了持續戰鬥,千夜割開了好幾頭狼人的咽喉,吸乾鮮血,然後把屍體隨意拋下。
夜格外漫長,黑暗種族多得似乎永遠都殺不完,向哪個方向走都會遇到不計其數的敵人,而還能夠戰鬥和活動的人類則是越來越少。
突然之間,千夜視野中出現了一頭格外壯碩的黑毛狼人!
千夜全速後退,轉過拐角後立刻撲進一間空房子裡,伸手從桌下提出了鷹擊,然後蹲跪於地,槍口指向房門。只要那頭六級黑狼出現,鷹擊就會給它迎頭痛擊。
不過千夜卻沒能等到那個狼人出現,這讓他很是愕然。
門前閃過一道魁梧身影,包正誠衝了進來。他看到千夜,立刻大喜,叫道:“頭兒!我們要頂不住了,你快走!從南面衝出去。我們還有十幾個兄弟,一起送你出去!”
“不行!”
“你要是死在這裡,我們怎麼向琪琪小姐交待?”
“我和她沒關係!”
包正誠急道:“頭兒!我們不能全交代在這裡啊,總得有人回去報信吧!”
千夜扔給包正誠一把突擊步槍,說:“彈匣是滿的。再堅持一會,那些黑血雜種也快不行了!”
包正誠和千夜對視一會,兩個男人間的目光幾乎要碰撞出火星。最終他知道千夜絕不肯先行突圍,憤怒地握拳把整堵牆壁砸得晃了晃,就轉頭衝了出去。千夜又把鷹擊放回桌下,從地上隨便撿起一把長劍出了房門。
此刻在戰場另一端卻出現了小小的混亂。
一處院落裡,淒厲憤怒的狼嗥極爲刺耳,幾乎要撕裂空氣。一羣狼人和幾名血族戰士正在以戰鬥姿態對峙,雙方不斷髮出威脅的咆哮低吼,形勢一觸即發。
院落中央,放着兩具狼人的屍體,全都被吸乾了鮮血。
“這不可能是我們做的,絕無可能!”爲首的血族戰士高聲叫道。
狼人們紛紛躁動,吼道:“除了你們,還有誰會吸血?!”
那名血族戰士傲慢地說:“就算我們餓死,也絕不會吸你們那骯髒混濁的血!”
本來這是兩大種族間相當正常的對答,可是放到戰場上,特別是地上還躺着兩具狼人乾屍,血族戰士這句話就成了失控的導火索。
一名狼人按捺不住,突然撲向爲首的血族戰士。那名血族戰士已有五級,蒼老的面容只意味着無比豐富的戰鬥經驗。他閃電般抽出長劍,殘忍獰笑着,一劍就刺穿了幾分鐘前還是盟友的心臟!
混戰爆發,隨即迅速蔓延。當黑狼趕到現場時,雙方都留下了好幾具屍體。
一名血騎士舞動着雙手巨劍,一擊把面前的狼人戰士幾乎斬成兩半!
黑狼憤怒之極,雙眼頓時泛起血色,如黑色風暴般衝過戰場,一下將血騎士撲倒在地,狠狠撕咬!
當千夜和包正誠轉過半個街鎮再次碰頭時,他們發現戰場上雖然依然吼聲震天,但是所承受的壓力卻是驟然減輕。又過片刻,幾乎漫布全城的黑暗種族戰士居然潮水般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