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開始考慮如何擺脫困境,他也不曾想到,那位血族子爵居然放下手上的事情緊追不捨。而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再奔出兩百公里,就隨時有可能被追上。
無論如何,逃進人類疆域是最終的解決辦法。一名黑暗戰將若是肆無忌憚地進入趙閥領地,必然會引起人類強者的注意和干涉,看這隊血族身着帝**服的僞裝,應該還不想太明顯地暴露行蹤。
可要成功逃到趙閥最近的城市,至少還得穿越上千公里的重重峰巒,談何容易。
前方又是一道山樑,灌木和喬木交錯生長,蓬勃茂盛。而那道追蹤而來的意識越發清晰,甚至可以感覺到陰狠和殺意。
千夜決定冒險,他躍上一處山崗,然後停了下來。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根枯枝,用短刀削尖,刺破手指後,在枝身上滴下幾滴鮮血。
他流出的血不再如以往那樣鮮紅得耀眼,還帶着奇異的光彩,而是有種沉凝收斂的味道在裡面,顏色也暗淡許多,卻更加醇厚濃郁。
鮮血滲入乾癟的枯枝,很快就被吸收。
千夜又奔到早就看中的一叢灌木前,小心翼翼地把枯枝放進去,儘量讓它呈現一種天然斷裂後掉落的狀態。接着他在周邊選好地點,將身上僅有的兩顆血族手雷捆綁在一起,埋入地下,架設了幾個小機關,然後把一切人爲的痕跡消除。
最後,千夜登上東南方一塊小高地,迅速佈置好狙擊陣地,就地把鷹擊組裝起來,然後伏下隱蔽,槍口指向了遠方的灌木叢。
他緩慢呼吸,伴隨着強有力的節奏,原力絲絲縷縷地涌入鷹擊,在槍膛中逐漸凝聚成一顆原力彈。現在千夜貫注進鷹擊的都是提純過的黎明原力,凝聚成的原力彈通體乳白,色澤溫潤柔和,宛若上好闐玉。
隨着原力彈慢慢成形,表面忽然泛起道道血色紋路,其中夾雜着三五道詭魅的紫色,還有一道細得幾乎無法察覺的暗金條紋。
原力彈成型後,表面又逐漸升起一層霧濛濛的原力微光,整體似乎膨脹了一號,這是加持“重型彈頭”的跡象。
最後,千夜激活了指甲蓋大小的“重擊之拳”,讓改裝鷹擊的威力更上一層。
作好一切準備後,他就靜靜等待戰機出現。
此時,全神貫注下的千夜突然有了一種奇妙的感覺,彈倉中的原力彈好像和他產生了一縷若有若無的聯繫,讓他能夠小幅地影響它的狀態。千夜想了想,小心地再次注入一縷原力,然後一層半透明的緋色原力薄霧出現在原力彈表面,它會在子彈飛行時大幅度降低破空的嘯音。
千夜並沒有等待很久。
日暮的薄霧如紗般籠罩着山地,一道黑影如幽靈般升起,扎倫子爵出現了。他悄無聲息地從樹梢石峰上掠過,速度極爲驚人,就像視野中的一個錯覺,轉眼間就進入了鷹擊的射程。
扎倫本來已然再度躍起,至少滑飛出數十米纔會落下。然而他驀然在空中一個急停,就此突兀轉身,如同扯線木偶般,完全違反了正常的飛行軌跡。子爵迅速後退,不差毫釐地落回了騰躍的起/點。
看到扎倫如此詭異的動作,千夜眼角陡然跳動了下。幸好當他看見血族子爵越過陷阱所在位置時,並沒有沉不住氣,否則即使開槍的話也很大可能會落空。
扎倫回到原處,仰頭向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鼻翼不斷翕動,然後轉頭盯住了一叢深綠的蔓生灌木,目光再也轉移不開。
以他的洞察力,一眼就看到了灌木叢成千上百的枝葉中那根帶血的枯枝。上面散發出的甜香味道讓扎倫甚至有些恍惚。
就象純血貴族的血氣使得千夜都有剎那難以自持,千夜的鮮血中則蘊含了多重血氣,對血族來說,那複雜而強大的力量,既是破壞生機的毒,又有無法抗拒的誘惑。
扎倫雙瞳變得血紅,露出狂熱和貪婪,全身血液熾熱,差點就進入沸血狀態。他伸手就去抓那根枯枝,然而手剛伸到半途,就陡然停住。扎倫畢竟是拜恩氏族的子爵,幾乎剛剛陷入迷亂,下一刻就清醒過來,隨即強烈的危險籠罩了他敏銳的感知。
就在千夜扣下扳機的瞬間,扎倫已經如閃電般躍起,身形瞬間脫出準星。而四象鏡後面的千夜則強行忍住挪移槍口的衝動,仍然對着原來瞄準的位置把扳機一扣到底。
這一次鷹擊並未發出暴雨前滾雷般的轟鳴,只是撲的一聲悶響,乳白色帶着道道血紋的原力彈如深海游魚分水前行,無聲無息,迅捷無比地掠過千米。
扎倫在空中躍出十米,隨即又如先前身法極度詭異,懸停、後退,好像時光倒流般回到了原地。這個特殊技能曾經讓他無數次躲過了敵人的偷襲,然而這次卻使得他自行跳回了陷阱。
扎倫回頭,吃驚地看到那顆原力彈已經近在咫尺!
這個距離已經近到根本無法閃避,扎倫能做的只有雙臂交叉遮住頭面,血氣紛涌而出,在身前凝結盾牌的輪廓。
轟的一聲,經過多重強化原力彈爆炸的巨大能量把扎倫撞得退了兩步,雙手上的臂甲破裂。不過此刻他身上仍在不斷溢出血氣,愈發濃郁,把熾烈的原力爆炸光芒擋住。
扎倫皺眉甩了甩左手,掌心出現一條血線。鷹擊的全力一擊被他悉數擋下,但狂暴的原力爆炸還是震裂了子爵的虎口,連同手背上也出現兩道微傷。
目睹了古老氏族黑暗戰將的真正實力,千夜還是穩住了心神,以最快速度充能又射出一槍。不過扎倫已經提前有了預防,一聲低吼,從嘴裡噴出一團濃郁血氣,竟然凌空轟中了原力彈。
刺眼的原力光芒在空中炸開,血氣團和原力彈同歸於盡。
千夜臉色微變,他雙手猛一用力,將鷹擊折成兩段,從裡面抓出“重擊之拳”的陣列晶片,然後轉身就跑。
扎倫也看到了千米高地上的千夜,嘴角露出殘忍笑容,從容不迫地理了理有點凌亂的外衣,這才舉步追趕。
在他眼中,千夜不過區區騎士實力,相距三百米還是三千米都沒有任何區別,既然對方已經暴露行蹤,那麼追上去不過就是再花點時間而已。
然而扎倫剛剛起步,猛然間心生警兆,隨後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血族手雷的巨大威力完全將他籠罩在內!
原力風暴過去後,周圍的灌木叢全部被夷平,山頂出現一個方圓數十丈的爆炸坑,扎倫子爵竟然還好端端地站立着。
只是他此刻全身上下破破爛爛,到處都是傷口、血污和硝煙燎出來的烏黑,外面用來僞裝的秦帝**服幾乎連布片都不剩下,內裡一套大師級別量身定做的護甲也破損幾處。
扎倫身上忽然涌出濃濃血氣,細小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大點的創傷也開始止血。子爵的雙眼徹底轉爲血紅,如同兩顆猩紅寶石。
他緊盯着千夜遠去的身影,咬牙切齒,“你激怒我了,真的激怒我了!很快你就會爲此後悔,後悔很久,很久!”
千夜這次奔逃的速度確實不快,扎倫追得十分輕鬆,還不到十分鐘就把雙方距離拉近到了百米之內。千夜全程都沒有回頭,此刻似乎知道要被追上,突然爆發力量,驟然加速,瞬間速度居然和扎倫差不多了。
扎倫心底冷笑,他倒是要看看這個小騎士如此爆發,究竟能夠支撐多久。
千夜一邊狂奔,一邊等待着。鷹擊那一槍本來就沒可能對一名戰將造成多大傷害,不過千夜清晰地看到扎倫的手上出現了流血的創傷,而且憤怒中的子爵沒有理會那兩道小口子。
即使在爆發狀態下,千夜的速度依然比扎倫差了一點,雙方的距離不斷拉近,從百米一直到五十米,再到三十米。
扎倫如果不惜短時間內損傷身體,運用血氣爆發的能力,轉眼間就可以夠到千夜。可他貴爲子爵,怎麼能在追捕一名小小騎士的時候,使用血氣爆發這種拼命手段?此事如果傳出去,他在氏族中恐怕就會成爲笑柄,更不用提在德庫拉氏族的後裔面前,扎倫無論如何也要保住面子。
就在扎倫在心中盤算一旦抓到這個可惡的小騎士後,要如何折磨才能夠出掉這口惡氣時,突然全身一震,差點摔倒在地。他只覺得嘴邊、臉上潮溼粘膩,說不出的難受,伸手一抹,駭然看到掌心竟然全是腥臭黑血。
扎倫這一驚非同小可,隨即感到身體內有什麼開始燃燒,火辣辣的灼痛一陣陣傳來,雙臂更是直接腫起。
前方千夜敏銳地感覺到扎倫步伐有異,回頭一看,果然是血毒終於發作了。他立刻拔出雙生花,以最迅捷的速度裝彈、射擊,再裝彈、再射擊。
雙生花不斷鳴響,妖異的紅白花朵在虛空中一次次綻放、並蒂,把一發發原力彈傾瀉到扎倫身上。
然而這一輪猛擊取得的效果卻不大。雖然扎倫被打得步步後退,但是連續轟擊下,只是撕開了報廢大半的護甲,把他的護身血氣轟得明滅不定。如果不是扎倫正在與體內發作的血毒搏鬥,這些只能算是皮肉傷而已。
千夜雖然心中早有預期,此刻仍是駭然。只有在這樣的正面戰鬥中,他才真正體會到了戰將的可怕力量。幾乎無往而不利的鷹擊和雙生花都失去了作用。或許只有閃耀光牙纔有破防效果,可是千夜絕對不會想要和一名血族子爵打近身戰。
轉眼之間千夜儲備的原力彈就全部射光,口袋裡只剩下一個鐵質子彈盒。他本能地打開鐵盒,讓原力彈跳入掌心,然後裝填進雙生花,再扣下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