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面色凝重,卻沒有追擊的意思。雖然他依靠偷襲重創了狼人伯爵,可對方出乎意料的強大,撤退得十分果決,速度也非常快。剩餘的黑暗戰士數量衆多,大多還有戰力,更不必說離去的方向上多半有接應。
特別是狼人伯爵手中那挺原力機槍更是七級以上的高級貨,千夜只要沒瘋,就不會想去正面面對這樣的兇器。千夜聳了聳肩,有些遺憾地看着一大筆軍功從眼前溜走,這個狼人實力遠超普通伯爵,在永夜世界中一定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此類擊殺是能夠從軍部拿到額外獎賞的,當然他自己在永夜方也是一樣。
在確認全部敵人都退走後,千夜走向那支被打殘的隊伍,問道:“你們還好吧?”
領頭的是個還不到三十歲的男人,十二級原力,實力算是相當不俗,從殘破多處仍不掩精緻奢華的衣甲上看得出來是個世家子弟。
他迎向千夜,抹了把臉上的血跡,苦笑道:“還活着。不過你也看到了,這情況怎麼都說不上好。我們出來時有一百二十人,結果被一路追殺,終於在這裡被圍住。現在還剩”
他回頭掃了一眼戰場,臉色更加難看了:“十六個。”
這個數字讓他也有些難以接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直到身後的隨從小聲提醒了一句,他才反應過來,歉意地道:“在下孔方圓,是孔家子弟。還沒有請教恩人尊姓大名,等回到基地,一定重重酬謝。”
“我叫千夜。”
孔方圓一怔,隨即堆上笑容,說:“原來大人就是千夜將軍!早就聽說過您的過往戰績了,沒想到今日一見,將軍戰力還在名聲之上!”
客套過後,孔方圓又問道:“那頭狼人怎麼樣了?死了沒有?”
“轟中兩槍,不過還是被他跑掉了。”
孔方圓臉色一變,心有餘悸地道:“跑掉了?這,唉,這可後患無窮啊!”
千夜點了點頭,神情也頗爲沉重。以後再在戰場相遇,恐怕就不會有這麼好的偷襲機會了。沒有人願意碰上這樣一個對手,論危險程度,恐怕還在艾登之上。在名門子弟中,艾登的戰鬥經驗算是相當豐富,可那頭狼人伯爵卻顯然是上慣戰場的。
這時人族戰士們都從藏身之處走出,打掃戰場,救治傷員,同時把死難戰友的屍體放在一起,取走身上的紀念物。
迷霧森林就是天然的墓場,時至今日,大多在此戰鬥的帝國戰士都接受了死後被基質吞噬,大地融爲一體的結果。畢竟大多數戰隊沒有條件把戰死者的屍體都帶回去。
活着的人大多帶傷,還有幾個重傷員,戰死者的遺體多達四十多具,而那幾個不幸被原力機槍撕碎的屍體則根本無法拼接完整。
在倖存者中,千夜意外地看到幾個熟悉身影,竟是盧殺那一羣人。他們也是人人帶傷,而且一個還變成了屍體。
孔方圓看到千夜忽然微微皺眉,轉身順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由恍然,於是輕聲解釋道:“這次出戰,盧將軍受我孔家僱傭。若非有他們幾個在,我們恐怕也支持不到現在,也就見不到千夜將軍你了。”
千夜斂眉垂目,沒有做聲。拋開過往恩怨不談,盧殺這幾個人確實戰力不俗,而且戰場經驗極爲豐富,尤其擅長團體作戰。孔方圓倒是很有眼光和魄力,僱傭這隊人的價錢必然是個大數目。
此地不宜久留,誰也不知道黑暗種族會不會再殺回來。千夜雖然重創了那頭狼人伯爵,可迷霧森林裡的黑暗戰隊並不是只有這一支,最近衆人都感覺到了這片戰區永夜增軍的壓力。
最後千夜和孔方圓都親自動手,加入到清掃戰場、整理戰士遺物的行列。千夜俯身拿起一個頭顱,已經無法辨別面容,也不知道身體在哪裡。頭顱下方壓着一根項鍊,紫色基質已經裹住了鏈子焦黑斷裂的部分。
千夜抓住項鍊的吊墜把它從微微蠕動的基質中拽出來,那是一個可以打開的銀製像盒,裡面收藏着一張照片,是個美麗的少女。這一份再也沒有結果的愛,讓千夜覺得手中的吊墜有些沉重。
千夜將項鍊交給了身邊的一名孔家小隊長。他接過項鍊看了看,就說:“這是小雷,很不錯的一個小夥子,我本來覺得他將來有可能接我的位置,可是沒想到”
這樣的沒想到有很多,在這裡就有幾十個。哪怕再卑微渺小的人,都有自己一段獨立的人生,在那裡他就是主角,死亡意味着一個世界的崩塌。
這時孔方圓在不遠處開始招呼所有人加快動作,最多再呆五分鐘,就必須要撤退。這點時間根本不夠將所有戰死者的屍體稍稍清理,擺放到一個合適體面點的位置,讓他們走的安詳一些。
看來孔方圓表面上很鎮定,實際上還是有些被這次襲擊嚇壞了,一刻都不想多呆。
千夜向那個方向望了一眼,還是把手中的頭顱放在了其餘屍體的旁邊,讓這個年輕人能夠和戰友長眠在一起。做完這些,千夜準備過去和孔方圓打個招呼,然後就此分開。雖然同樣是要回基地,不過千夜習慣獨自行動。
他剛直起身子,就感覺身後有個人靠了過來,伸手拍向自己的肩,同時招呼道:“千夜”
這個聲音很陌生,彷彿帶着某種韻律,讓人心情平和,平和得放下一切緊張情緒。千夜剛要回頭,猛然感覺腰間一陣冰涼,一把利刃無聲無息地刺穿了護甲,插進了他的腰肋!
千夜猛地回頭,看到的是一張即熟悉又陌生的臉。那是盧殺隊伍中的一個人,也是最不起眼的一個,不起眼到千夜若非在此地,可能都認不出他。
此刻這個人臉上有些驚訝,見千夜回望,雙手加力,一手拼命抓牢千夜的肩,一手則拼命將利刃繼續向裡面插去,直至沒柄。
“爲什麼?”千夜聲音冰冷。
感覺手中短刀已經插到了底,那人神情輕鬆了許多,臉上浮現猙獰,獰笑道:“有大人物出了大價錢,想要你的命。就這麼簡單,要怪的話,就怪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吧!”
他猛然把短刀拔出一截,轉動刀鋒換了個角度,再度深深插了進去。千夜臉色頓時一陣蒼白,悶哼一聲。
那人卻皺起了眉,罵了聲:“好厚的甲!不過你還是要死。”
虯龍十分厚重,他調整角度重刺,結果刀鋒偏轉十分有限。不過即使如此,他確信這傷勢足以致命。
這就成了?他幾乎有些不敢相信會如此順利。
一想到那鉅額的獎金和招募的承諾,他就忍不住呼吸有些急促了。
變故驟生,孔方圓一時反應不過來,愣了一下才喝道:“這是幹什麼?!”
盧殺橫跨一步,攔住了孔方圓的去路,說:“孔少,這可是一個大人物的意思。孔少還是當什麼都沒看到爲好,否則那位大人物一怒,孔家可未必承受得住。”
孔家亦是老牌世家,能夠迫使孔家退讓的,放眼整個帝國也沒有幾家。孔方圓心中瞬間掠過那些名字,心中微微一沉。但他臉色一肅,仍然喝道:“我不管是誰,千夜救了我們所有人,我不容有人這樣對他,給我讓開!”
盧殺卻沒有讓路,緩緩地道:“孔少,你要是一意孤行,我們兄弟幾個恐怕就要對不住,送您一起上路了。”
孔方圓臉色一變,怒道:“你敢!”
盧殺只是一笑,並沒有回答。不過敢或不敢,已經在他臉上寫得清清楚楚了。
孔方圓忽然心中一寒,盧殺這隊人心狠手辣、戰力強勁,在這一路上已經充分見識過了。此次一路被追殺,他手下的核心戰力死傷慘重,現在還活着的人個個帶傷,可壓制不住這幾頭惡狼了。
孔方圓心中反覆掙扎,開火的命令始終在他舌尖徘徊,最終沒有吐出去。盧殺露出略顯猙獰的笑,手按在腰間短刀上,慢慢退後,然後纔回頭喝道:“快點殺了,還磨蹭什麼?”
可是身後傳來的卻是斷斷續續的聲音:“老大,救救命”
杜殺大驚,回頭一望,卻看到本應控制千夜生死的那個兄弟,現在處境反而相當危險。千夜身體半轉,一手抓住他持刀的手腕,另一手則是扼向對手的咽喉。那人爲了防止千夜臨死前的反撲,不得不鬆開千夜肩膀,擋下了向自己咽喉握來的手。
這樣兩人就雙手相持,進入角力狀態。
按理說千夜後腰中刀,絕對是致命重創,而且他現在又是半轉身的古怪姿態,相當不好發力。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是臨死反撲,千夜也應該處於下風。換了盧殺自己,若是處在千夜的位置,第一反應不是攻擊對手,而是引爆身上的原力手雷,和對手同歸於盡。
然而現在的情況,卻是千夜的手正堅定地向着對手的咽喉靠近,而對手那握刀的手則在不斷顫抖,兩根手指有些向外張開,顯然被千夜扼住手腕後,他連刀都有些握不住了。
此刻和千夜對峙的那人心中早已苦不堪言。他其實是個殺手,更加適合躲在陰影裡給對手正面一擊。從靠近,到發起致命一擊,千夜都沒有察覺到危險,正說明了他天賦能力的強大和可怕。
然而雖然在戰場上他可以客串狙擊手,但畢竟不是真正的戰士,正面相持戰鬥並不是他的特長。眼下他就處於極度危險的境地,千夜的力量大到不可思議,甚至在他的感覺中,就是一頭蛛魔伯爵也不過如此。
那隻伸向咽喉的手如同被好幾個蒸汽引擎同時推動,力量大得幾乎無可阻擋。他拼命催發原力,甚至可以感覺到體內漩渦因爲透支原力正在發出哀鳴。可是那隻手依然在壓過來,只是稍稍緩慢而已。
至於握刀的那隻手,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不斷響起喀喀嚓嚓的細微聲響,那是腕骨正在重壓下破碎的聲音。
他現在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惟恐一開口就會泄了那一口氣,被正在推來的力量徹底碾壓。只要千夜的手碰到咽喉,那他的頸骨立刻就會如脆弱的瓷器般破碎。
這讓他難以理解。按照以往經驗,無論是誰中了這麼兩刀,早都該全身無力,連掙扎都掙扎不了。
此刻他右腕的劇痛已經蔓延到了手臂,而手掌則完全失去了知覺。刀柄還在手裡,但他已經無力掌控。
“住手!”發現情況不對,盧殺一聲大吼,第一時間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