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在郊遊後的幾天裡,清影一直只是在OQ上的一個灰色頭像,空等了幾個晚上,她的頭像終於在一個深夜即將踏入凌晨的時分閃爍起來,悄悄地上線了。

我:這兩天你都失約了。

清影:對,我失約了。

我:你送我的瓷像碎了,接電話的時候不小心摔了,碎片我收起來了,等找到可以爲我黏好的它的人。

清影:找到了嗎?

我:她失蹤了幾天。

清影:不問我爲什麼失約?

我:你是自由的。

清影:哦?但我打算告訴你,因爲,要對你公平。

我將整個身體捲進電腦椅上,開始祈禱,並將左手的四個指甲末端輕輕放在嘴邊,嚼着。答案若隱若現地藏在腦海裡,我極力遏制着它不被輕易牽扯出來。

我:你去出差了?

清影:……

我:病了?

清影:……

逃避似乎只是自欺欺人,面對現實纔是真正解決的辦法。

我:唉……是爲了軍吧。他是你當初要找的人,你也是他在留學時的女友。

清影:你很敏感,早感覺到了。

我:在這件事情上,我是100%情願自己是個後知後覺的傻瓜。

清影:我打算離開這裡了,我爸爸媽媽也找到了我。

我:打算去哪裡?

清影:回北京。

我:什麼時候走?

清影:三天後,先坐火車到廣州,再轉飛機。等你來送我了……

我坐在人民大道南的麥當勞裡,啜着大杯的可樂,透過落地玻璃幕牆,近乎癡呆地看着來來往往如鯽魚般穿梭的人羣。身後的2號桌上,一對大學生模樣的小情侶在談論着他們的旅行計劃。

男:今年的寒假我和爸爸媽媽說了,不回去在這裡打工鍛鍊,這樣我們就可以去想去的地方了。

女:你說去哪裡好呢?

男:北方吧,那裡有雪,很美的,你是南方人,肯定沒見過雪吧。

女:好哇!那具體去哪裡呢?

男:哈爾濱吧,那裡可以看到冰雕的。

女:好!

男:我明年就要畢業了,你還有兩年,這樣我先回去打好基礎,等你來找我,好麼?

女:對我發誓,這輩子只愛我一個。

男:我發誓!

說着舉起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煞有介事地置於肩的上方。

女:我也是……

又是一對大學校園裡的癡男怨女,但校園戀情有多少可以真的如當初發誓般海枯石爛呢?每年畢業的時候,每間宿舍的牀板上不是都浸透了這些分飛燕苦澀的淚嗎?

外面的行人依然匆匆,毫不在意地踐踏着飄落在路上的枇杷樹葉,生活仍然繼續。可樂裡的冰塊熔化了,沖淡了味道,進入嘴裡讓我感到反胃。我放下杯子,出了門口,盲目地踏上街道邊的林蔭道。

晚上,我還沿着這城市的林蔭道徘徊,累了,就找個地方歇歇,然後,又茫無目的地亂走。沒有人告訴我該怎麼做,我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全情投入的愛一旦受挫,就變得如同溼了水的麻,糾纏難解。

九點鐘,在樂與怒酒吧裡接到軍的電話。

“我們好好談談,行嗎?”軍沙啞而平靜的聲音告訴我,他經過了徹夜的深思熟慮。

“來吧,我在樂與怒酒吧。”之後我關掉了手機,關掉了CALL機,斷絕了與外界的聯繫,這,是我和軍兩人之間的事情,我不希望過程中有人打擾。

一瓶紅酒,兩個男人,爲了一個女人,爲了一段感情。不同的只是,一個是現在式,一個是過去式。

怎麼解決?我問軍。拐彎抹角,在我們之間顯得可笑。

軍的手指邊在酒杯口上沿來回滑動着,很深沉。他的鎮定超出了我的想象:“打架?我們之間不可能。拋硬幣?兒戲了點。所以,我們就公平競爭吧,我打算送她回家,畢竟,她是因爲我而離開的。”

這時候,吧檯裡的音響傳來了鄭中基和張學友的《左右爲難》。

……一邊是友情,一邊是愛情,左右都不是爲難了自己……你比我適合她,她是你最終的愛……

我們就這麼靜靜的聽着這首歌,誰也沒說話。當最後一個音符落定的時候,我從口袋裡掏出一枚硬幣,拋向空中,下落的時候用我很容易就用手將它接住。這種方法在孩提時就和軍在意見分歧的時候用了不下百次,正面我贏,反面他贏,這次也一樣,我拋。

你贏了!我將握着硬幣的手打開,其實,那結果在只有我能看得到的位置。

出門的時候,我搖了搖手中的硬幣,朝軍笑了笑,很無所謂的樣子。可剛上TEXI,卻被眼裡落下的雨點打溼了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