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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四月三十
晨風吹來,無忌從牀上一躍而下。
他只有四天的時間。
老孔又已經做好了早飯,依然是炒得比牛皮硬的牛肉。
無忌寧可吃油膩膩難消化的油條和稀粥,也不想吃這樣正式的早餐。
但他只有嚼牛皮。
他恨不得把他那個酒糟鼻子一拳打扁。
他胡亂吃了幾口之後,打算出門去找“假女”的線索。但要怎麼找,他還沒有想到好的辦法。
一切都只能碰碰運氣。最好讓他碰到一個長得很像假女人的男人。
老孔卻攔住了他:“咱們這裡很快就會有件大喜事,你知道吧?”
他彷彿也沾染了喜氣:“大老爺就要娶府裡的三姑奶奶。日子定在五月初一。所以,您最好哪也別去。因爲說不定三姑奶奶這兩天就會過來。女人嘛,總要好好佈置一下新房。我們的這位三姑奶奶,可不好伺候的很。”
“新娘子不是應該結婚當天才坐轎子到夫家嗎?”
老孔嘆氣:“可這裡是唐家,新娘子又是三姑奶奶”。
人人都知道,三姑奶奶是老祖宗的紅人。連唐缺都怕她。
接着,他的臉上露出詭秘的笑意:“昨晚有人看見三姑奶奶偷偷在鹿園親手割了一條雄鹿的鞭,大家說那是要泡酒給姑爺進補的,大老爺可真有福氣。”
上官刃已屆中年,這樣做似乎也無可厚非。
老孔又搖頭:“不過也說不定。三姑奶奶臉上有麻子,聽說臉上有傷的女人命帶傷官,會剋死丈夫。她果然已經剋死了一個。”
老孔面露憂色,連聲嘆氣:“三姑奶奶的八字,傷官卯木穿害了夫宮辰土,這是親近外夫,戕害本夫之象。我擔心大老爺也會被她妨死。”
“怎麼會?”
“大老爺的房子,本是下元八運起的,坎宅離向,大門開在東北。
運星八白土入中,東北艮位落了二黑飛星。二黑是病符,又主出寡婦。今年的年上飛星,又恰好是八白。
四綠到山而三碧到向,門上挨向星九紫,山星七赤。
九紫主喜事,七赤主刀劍。看來喜事之後,又有大凶。
這個月己巳,月上飛星,又是八白入中。
偏偏今年又刷黑了大門,二黑更旺。
兇上加兇,真是凶多吉少了。”
無忌道:“原來你還懂風水。”
老孔還在搖頭嘆氣。
“偏偏門外又有水,水五行色黑。二黑重重,孤寡難免,除非是改門,否則真是沒的救了。”
無忌道:“門外並沒有水。”
“風水以路爲水。凡流動者都屬水。”
老孔臉色忽然變得很神秘:
“你知不知道三姑奶奶的外號是什麼?”
“什麼”
“‘螳螂’,有人背地裡叫她‘螳螂’。”
他壓低聲音:“也有人說她從前的老公,是被她殺死的”。
母螳螂通常在交配的時候,咬掉雄螳螂的頭。
老孔的聲音更低:“但起外號的這個人,已經被她處死了。所以你千萬別泄漏出去。
更不能傳到她的耳朵裡。唐家沒人敢惹她,因爲她是老祖宗最寵愛的後輩。”
無忌說不出話了。
好一個三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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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世間花葉不相倫,花入金盆葉做塵,唯有綠荷紅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
蓮池裡有的荷花已開,有的未開。微風吹來,婆娑起舞。
蓮花雖美,卻還比不上它的主人。
憐憐斜倚在牀上,靜靜的望着窗外出神。
一支玫瑰插在窗臺上的淨瓶裡,是誰送的?
唐傲是不是已經來過?
無忌坐在那張椅子上,良久才道:“我來看看你的傷怎麼樣了。”
“有心了,我傷不重。已經快好了”。
兩個人沉默。
無忌有很多很多話要說,卻不知道從哪說起。
憐憐似乎欲言又止。
他們之間的仇恨已經煙消雲散,可是他覺得他和憐憐之間,仍舊有一層隔膜。
唐傲。
誰能猜得透憐憐的心事?
沉默了很久之後,無忌道:“你好好休息,我以後再來”。
憐憐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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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忌慢慢走了出去。
院子裡飄來一陣香氣。
火鍋的香氣。
吃了這麼多天的牛皮之後,無忌覺得這味道真是太美味了。
廚房很整潔。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正吃的開心。一邊嘴裡“嘶嘶”的辣的流汗,正在把一條青菜涮在鍋裡。她貪吃的樣子真是無比可愛。
是雙喜。
女人通常比男人更好吃。
因爲她們日後要養育後代,當然要多吃一點,多儲存些能量。
無忌甚至有點喜歡好吃的女人。
雙喜站起來。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臉上露出兩個大大的酒窩。
現在雙喜不再對無忌兇巴巴的了,因爲她已經知道這個人是老爺的總管,男人的權力是女人的**。
而且,他說不定是大小姐的舊情人。
無忌問:“你記不記得答應過我,我叫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
雙喜的臉馬上紅了。她低頭不語。
無忌道:“我叫你請我吃火鍋”。
雙喜笑了,笑容裡好像又有一點點失望。
“好,我請。我還以爲---”
無忌坐下來,毫不客氣地和雙喜搶起肉來。
又麻又辣的火鍋,過癮極了。
據說夏天更要吃火鍋,因爲夏天人的外面很熱,其實內裡很虛弱。所以夏天吃火鍋很補身體。
無忌吞下一塊小牛肉。對雙喜說
“你不用怕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他故作神秘,看看四周無人,然後低聲道:“其實我和唐缺一樣,只喜歡男人。”
雙喜瞪大了眼睛。
“是男人你都喜歡?”
無忌道:“我有一點和唐缺不同,他喜歡有男子氣概的,我喜歡有點女人味的男人。就是帶點娘娘腔的那種”。
雙喜張大了嘴。
無忌壞壞的笑,問道:“所以,我特別想知道,這裡有沒有這樣的人?”
雙喜想了想,然後道:“這兒沒有”。
無忌很失望。他是真的很失望。
雙喜突然道:“不過,我知道表哥有點娘娘腔。”
無忌突然又看到希望,他問:“你的表哥?”
雙喜搖頭:“不是。他就叫表哥。”
無忌問:“他在哪?”
雙喜道:“他是百子園裡的管事。”
她補充道:“不過,那裡你沒機會接近”。
百草園是負責唐家毒藥煉製的禁區。
是“花園”裡的花園。
因爲毒藥,是唐家的根。
無忌現在在上官刃居第,離禁區中心還很遙遠。
也許表哥就是假女。
不管希望有多渺茫,無忌總要試一試。
唐門隨時都可能摧毀大風堂。
他已經沒有時間。
何況,隨時可能恢復正常的唐玉,更是他的心頭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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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平正受酷刑的折磨。隨時都有可能叛變。
雙喜忽然一本正經地問:“你真的不喜歡女人?”
“當然”。
“那你那天爲什麼想要我陪你睡覺”
無忌一邊往嘴裡送一塊又肥又嫩的羊肉,一邊含糊地道:
“因爲我當時以爲你是個男的。誰讓你長得像個假小子”。
然後他就看見雙喜把一碗拌慢了油和各種佐料的麻醬向他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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