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子不再說話,把那老舊摩托的鑰匙揣在懷裡,用手撥開那高高的草叢,率先往前走。
“這草也忒高了!不會有長蟲吧!”老欠沒有跟着走,打量了一下,畏畏縮縮的,怕是有點想退出,可又落不下面子,也不想丟了那報酬!
我對他轉移話題的言語沒有理會,還長蟲呢!你到地上找只螞蟻出來我都算你厲害。這方圓十里哪有人跡,別提人跡了,現在可是盛夏,居然聽不到哪怕一聲蟲鳴,沒有任何動物會在這裡待。
以那棵大樹爲中心,赫然已經成了一片冥域,萬籟俱寂,連天空中的陽光都被一層接着一層的灰色霧氣層層剝削,投射下來都是昏暗的。
“喂!等等我!喂!”老欠見我都跟着小豆子走遠,不由急了,腳一跺,牙齒一咬,扯起那寬鬆的道袍,從車上抱下小箱子就是一陣小跑。
“我說兩小子跑那麼快乾嘛!離了我你們能安全回來嘛!”
小豆子鬱悶,嘀咕道,“明明就自己害怕!還說我們不等!”
老欠一聽,八字鬍都翹起來,吹鬍子瞪眼,受了天大的羞辱一樣。我怕他逼逼起來收不住,“哎哎哎!怎麼說話的,厲害的人都是壓軸的,我和你不過是探路!道長,你說是不是!”
老欠順勢把頭一揚,給了我一個識趣的眼神,小豆子輕笑兩聲,他還不是怕老欠離開。
一個有道行的道士可不是那麼容易遇到的,特別是他還有自己的目的。一個怎樣都要完成的目的,他一個人鐵定完成不了,才趁這次機會跟着來。
那堆草所鋪蓋的範圍可不小,雖然沒有錯綜盤結到一起,但那葉片還挺鋒利,把手都劃破了好幾個口子。三個人對這毫不在意,只是注意着那越來越近的巨大樹木。
“這樹也他孃的忒大了吧!”老欠仰着頭,倒吸一口涼氣。也不怪他會發出驚歎,是真的大,那樹身怕是沒二十來個成年人根本就抱不住,還有那樹冠,怕是已經接觸到了天上的雲彩。
蓬勃向上的同時也遮蓋住了好大的地盤,我們就已經到了樹冠的下面。講道理這種巨木上面應該會有衆多鳥獸飛舞,可是一眼望去,就是一片綠。
帶了些陰暗的陽光還能夠從參差的樹枝裡面漏下一點,帶來了微弱的光亮的同時也帶來了一絲安全感。
“你們,你們有沒有感覺有些冷?”小豆子使勁搓手,驚恐的望着四周,安靜的可怕。
“陰氣籠罩之地,豈有不冷的道理,這地方邪乎的緊,我這羅盤居然失去作用了!”老欠主要目的是爲了找尋一個魂魄,看來並不順利,已經探測不到方向!
我悄悄的從袖口漏出四個紙人,向着四個方位去探尋,還比較順利,就沒有多管。
“接下來怎麼辦?”小豆子問道,他可不敢一個人亂跑。
“咦!這裡不是個村子嗎?怎麼只有這一顆大樹?”我問道,看了好久都沒能看見一個建築,只有這棵樹在這裡一動不動。
小豆子顫抖,緊張兮兮的說道,“霧隱,霧隱,白不現,晚上見!”
“啥?白不現?晚上見!這他娘希匹的不是鬼域嗎?”老欠眼睛瞪起來,看了小豆子一眼,“你這小子怎麼不早說!我他孃的以爲只是一個陰氣濃郁的小村莊,鬼域!沒聽過誰能活着回去!”
“不行!不行!勞資得走!沒命了還玩個狗屁!”老欠說什麼都不幹了,把羅盤往衣服裡一塞,二話不說就要走!
“哎!道長!道長!”
“別叫勞資!被你害慘了!害慘了!我特麼不想死啊!”老欠頭也不回,罵罵咧咧!
鬼域?那又如何,類似的地方又不是沒闖過,現在主要是不知道師傅讓我來幹嘛!
“涵哥!怎麼辦?”小豆子垂頭喪氣,他認爲的最大依仗離開了,頓時失去了主見。
我也走,不過和老欠的方向相反,怎麼着也得去那大樹底下看看。說不得能找到什麼線索。
小豆子一喜,立馬跟上。
“你在這裡住多久了!”
“打我記事起就在這鎮子上,從來沒有離開過!”小豆子回頭望已經看不到了的水雲鎮,小豆子看起來也有十五六歲了,記事起?那不得也有十來年?說是本地人也不爲過。
“那你聽到村子的傳說有哪些?”我接下來又問道。
小豆子攤了攤手,“都是聽人說的,不過傳的挺恐怖,反正沒人敢進來,所有人都選擇繞道走!如果不是我爸走時說要去霧隱村,我怕是一輩子都不會來了!”
我沒有再繼續說話,越靠近樹幹的地方就覺得那股寒意更加滲人,似乎能深入骨髓,每一步踏出都會傳來枯葉被碾碎的清脆聲響,在這安靜的環境裡被無限放大,充斥耳膜。
“哎呦!”小豆子在我身後大叫一聲,撲的一下倒入了厚厚的樹葉之中。“媽呀!有死人!”他倒下的一瞬間連滾帶爬的退了老遠,驚恐的看着那從樹葉下面裸露出來的森森白骨,一股冷氣侵上了腦門,冷汗不受控制的滲出來。
我走過去看,絆倒小豆子的是一個手爪子,用腳扒拉兩下把表面的樹葉清理乾淨,只有一具白骨,是仰天躺着的。手伸向了天空,沒有合上的頷骨張開發出無聲的吶喊。
空洞的眼睛再看不出任何情緒,沒人知道他怎麼死的,至少全身的骨架沒有一點損傷。
“骨頭!骨頭?”小豆子回過神,慌忙的又跑了過來,瞬間忘記恐懼。
“別看了,如果你爸是一年前進來的,就不可能是你爸!你自己看那衣服!”
小豆子小心翼翼的把骨骸身上破碎的衣物扯了一點,在他手中變成了粉末狀。
“一年可不會讓衣服變成這程度!走吧!我們去樹幹那裡看看!”
“哦哦哦!”小豆子把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又擦,又驚恐的回頭看了那白骨一眼,急忙跟上我。
樹幹!說這是千年古木我還真信了,第一次看到這麼粗的樹,滿是溝壑的樹皮寫上了滄桑,地上還有樹根不規則的隆起,輕輕伸手在樹上撫摸了一下,居然一點都不粗糙。
“涵哥!涵哥?”
“嗯?”我扭頭。
小豆子指了指一個方向,老欠那廝居然正蹲在樹下面,他那小行李箱也被扔在了旁邊,雙目無神的注視着前方。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鬼域,走的出去就不叫鬼域了,特別是老欠僅僅是個目而已,哪來的能耐!看他這樣子怕是內心挫敗,任誰被困在一個危機四伏的地方也會焦慮。
“道長!道長!”小豆子叫喚了兩聲,欣喜的說道!“就知道道長不忍心把我們兩丟這裡!”
老欠一個激靈,瘋了一樣站起來,提着小豆子的衣服,兇相畢露,“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被困在鬼域了!都是你!”
“道長!你幹嘛!我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做!”小豆子只是個半大的孩子,被老欠嚇哭了,驚慌的開始解釋。
我眉頭皺了皺,“夠了!自己要來的怪誰!小豆子不過是個引路人!”
老欠機械的把頭扭過來看了我一眼,輕輕的把小豆子放了下來!再次蹲了下去。
小豆子驚魂未定,連忙竄到我身後,“道…道長,你沒事吧!”
老欠苦笑道,“是我失態了,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是我自找的!你說的沒錯!”
“在這裡自怨自艾還不如想辦法出去!”
“哎!沒想到我這個‘得道’的人還沒你這個凡夫俗子看得開!”老欠經過暫時的沮喪,已然從中走了出來,抖了抖身上衣服粘上的殘渣。
“想通了就好,不是說你金光門的金光咒百鬼莫侵嗎?我和小豆子的小命可要靠你了!夜幕終會到來…”我擡頭望天。
對於這一誇讚,老欠沒有一如既往的欣然接受,“勞資自己的本事自己還不清楚!先過了今天這一晚再說,沒想到自己栽進來了,如果我老欠能從這鬼域走出去,,,算了算了,不整那些沒用的!”他自言自語道,是在給自己一點底氣。
“陽柳陰槐!今晚怕是沒那麼簡單度過!”
“你是說,陰槐?”老欠大叫。
“大驚小怪幹嘛?這地方出現陰槐不是很正常嗎?只是這陰槐的年限有點長?”
“他孃的!真是陰槐!小子,知道的不少!槐樹屬陰,是魂靈最喜歡的樹木,沒有之一,所以一般人家沒哪個敢在院子裡種槐樹!”老欠沉聲道。
“討論這些有什麼用,我和小豆子要找的人還沒找到呢!”我說道。
小豆子附聲,“對,我要找我爸!”
“找找找!還有心情找人?找尼瑪的蛇皮,勞資就被你坑慘了!要知道鬼域,說什麼我都不來!”老欠對這件事耿耿於懷,小豆子又嚇得躲到了身後!
“你老和孩子置什麼氣?他也不是故意的!”
“呦呦呦!說的像你能耐一樣,抓只鬼我看看?等晚上都聽我的!媽的,晦氣,攤上兩掃把星!一個比一個能說。”
“我……”
“我什麼我,聽勞資的!先在樹底待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