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丁聆睜開了眼睛的時候她的世界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昏昏沉沉的意識提醒着她現在天還沒亮,她可以翻個身繼續睡過去。
然而正當她準備翻身,世界在這一刻凝固了,丁聆發現自己竟然……動、不、了?
怎麼回事?
丁聆猛地掙扎了幾下,發現自己的竟然手腳被捆,就連這眼前的黑暗也是因爲讓人蒙上了眼罩?
這是什麼情況?
這是還在做夢?
然而掙扎之中手腳的皮膚和塑料紮帶摩擦傳遞而來的痛感竟然無比的真實……
“救命……救命啊……”
……
丁聆一連吼了三聲,迴應她的除了依然那麼無邊無際的黑暗之外,剩下的唯有如死般的靜。
這種安靜,彷彿時間凝固了一般竟然又讓一切變得不真實了起來,這讓丁聆恍惚中腦海裡閃過了許多凌亂的碎片。
手腕被人用力的握住……
苦澀的菸草味道……
爭吵彷彿在水裡化開了的墨水般在耳邊模糊得一塌糊塗……
還有那道強烈的白光……
光影和虛幻不斷的交錯着在丁聆的眼前閃過,直到最後又是無邊無際的黑暗,而這個死寂黑暗的世界之中,只有她自己。
也許這不過又是一個真實的夢境吧,從小到大,那些光怪陸離的夢境幾乎充斥了丁聆的小半個人生,周莊夢蝶往往虛實難辨。
有了這樣的認知,丁聆內心的恐懼這才稍稍平復了下來。
“唉……”
忽而,空氣中傳來一絲沉沉的嘆息聲,這才稍稍鬆了口氣的丁聆頓時狠狠的一僵,一個可怕想法瞬間讓她毛骨悚然。從剛剛到現在這個地方除了自己還有第二個人,而且一直就坐在她的面前?
這樣的念頭頓時刷白了丁聆的臉,“是誰?誰在那裡?”丁聆喊道。
然而對方沒有回答,四周依然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是誰在那裡?”丁聆又問了一遍。
依然沒有人迴應,彷彿剛剛那一聲嘆氣只不過是個錯覺。
不對,這不是錯覺。丁聆幾乎可以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就在面前,那溫熱的氣息,帶着淡淡苦澀的味道讓一切變得真實了起來。
“你在那裡對不對?你在那裡!”
丁聆嚥了咽口水:“你是誰,這是什麼地方,你想要把我怎麼樣?”
彷彿一支無形的箭一瞬間貫穿了她的心口,丁聆徹底的慌了。恐懼在她的心口不斷的擴散,眼前的黑暗幻化成了猙獰的妖怪,它張開了血淋淋的大口,像是下一秒就會將她整個人連皮帶骨的吞進去,帶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你不要以爲不說話我就不知道你在那裡,放開我,你放開我,你是什麼人,你究竟想要幹什麼!”束縛手腳的紮帶在掙扎中陷入了皮肉擦出了一片血跡,丁聆的腦子裡閃過了綁架、勒索、殺人、碎屍……各種絕望恐怖的畫面,說話都帶着哭腔,誰能告訴她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啊!”又是一聲尖叫,丁聆的耳朵被對方戴上了耳機,巴赫的《馬太受難曲》第一樂章流淌進了丁聆的耳中,那有如救贖一般的聖樂在瞬間讓丁聆石化了,這是……
滌盪心靈的聖章彷彿一縷光,將丁聆籠罩在其中,讓她彷彿置身在聖馬可教堂的二樓的禪房裡,化身成爲了一名修士,與弗拉·安吉利可的《耶穌受難圖》融爲一體。然而耶穌尚且還沒有來得及將她救贖,撒旦的獰笑便又再一次擊潰了她的內心。
一個恐怖的現實正在告訴她:站在她面前的這個人竟然可以知道她最喜歡巴赫?
又是一聲難以遏制的尖叫,彷彿尖銳的利爪劃破寂靜。
“你究竟是什麼變態,你到底想要對我幹什麼?有種綁架我,沒種讓人知道你究竟是一副什麼噁心嘴臉麼?”
“喂,拿開你的耳機,我不想要聽什麼見鬼的音樂。”
“喂……你是個死人嗎,你沒有聽到我在跟你說話麼,你以爲裝死我就不知道你坐在那裡麼……你放開我啦……”
“喂……”
“喂……”
“喂……”
丁聆足足罵了大半個小時,罵的口乾舌燥,肚子咕嚕咕嚕的各種抗議,於是乎咒罵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一個小小的聲音取代了尷尬的沉默。
“喂,我餓了想吃肯德基的炸雞。”最後丁聆弱弱的說道。
對方依舊沒有回答。
丁聆急了:“我真的餓了,你把我綁來總不會是爲了想要看我表演活活餓死吧?”
又是一陣沉默。
靜寂中丁聆側着耳朵,彷彿能聽見對方手指刷着手機的觸屏聲,嚥了咽口水丁聆的心臟現在跳得格外厲害。
過了一會兒,丁聆聽見腳步聲和開門聲,合上了門,屋子立刻失去了溫度。
留下丁聆一個人,蒙着眼睛,雙手雙腳被縛。流逝的時間對她而言漫長得充滿了恐懼。她一個人蜷縮在角落裡,腦子裡生出了各種胡思亂想的畫面jian禁、殺人、強bao、sui屍……
丁聆的臉黑了又白,到最後卻又全都化作了一幅幅文藝復興時的歐洲油畫,而她行走在那個幽暗深邃的畫廊之中漸漸的在畢加索那些支離破碎面目全非的鬼怪中迷失了自我,一直到香噴噴的味道湊在鼻子上,肯德基香辣雞翅的那勾魂攝魄的味道又重新讓她找回了自我。
乖裡個乖,這個傢伙究竟是個什麼變態,竟然還真的去買了肯德基?
這傢伙手裡拿着根辣翅湊在了她的嘴邊,丁聆猶豫了一下,心道:死就死唄,你就算在裡面下了藥,我也不當餓死鬼。
丁聆先是小小的咬了一口,咀嚼了幾下,那一瞬間靈魂都開始顫抖了起來:媽呀,真是太好吃了!
接着丁聆張大了嘴,開始大口大口的撕咬了起來,連皮帶肉,連肉帶骨頭的,撕拉進了嘴裡,骨頭都嚼碎了纔給吐了出來。
“我還要。”丁聆說道。
話音才落對方又拿了一塊湊到了她的嘴邊,丁聆絲毫不客氣的又給叼走了。接着一塊又一塊,一直吃到第五塊,丁聆才皺了皺眉頭。
本以爲可能吃不下了。
“喂,有新奧爾良口味的麼?”丁聆問道。
對方愣了一愣,“嗯”了一聲,這才又挑挑撿撿的拿了一塊奧爾良烤翅去喂丁聆,丁聆就跟頭黃鼠狼似的啃得滿嘴流油。
吃完了奧爾良,丁聆又想要吃玉米棒,吃完了玉米棒還要來口冰可樂,然後是土豆泥,蛋撻和允指原味雞,簡直是丁聆要什麼有什麼。
所以丁聆果然沒有猜錯,這傢伙買了一個肯德基全家桶?
丁聆一邊吃一邊蹙眉思索:剛剛她用了吃奶的力氣各種喊這傢伙都無動於衷,可見這個地方十分的隱蔽,所以對方可以有恃無恐,就差告訴沒告訴你叫破喉嚨也沒用了。
所以這是個什麼地方,讓他剛剛出了門買個東西都要老半天?
爲什麼,這傢伙從剛剛到現在都不出聲,難道是個啞巴?
不對……
“喂,我是認識你吧。你不說話,是怕我把你認出來麼?”丁聆一邊用力的嚼一邊口齒不清的說道。
空氣很明顯的停滯了一秒。
丁聆心裡得意,果然:“我猜中了吧,我認識你對不對?”
然而丁聆還沒嚇唬住對方,他就已經把丁聆嘴裡叼着的雞塊給摳了出來。
“嗯嗯嗯……”丁聆發覺對方的意圖,死死咬着雞塊不鬆嘴,兩個人你來我往,到最後對方竟然捏住了她的鼻子,硬逼着丁聆把嘴裡的東西吐出來。
哇,“我說,你還能在更不要臉一點麼?”丁聆聽見了這傢伙收拾桌子的聲音,氣呼呼的一肚子的不甘心,同時又覺得很得意。
過了一會兒,丁聆終於又是挨不住這沉入海底的靜默,又變着法子作起死來,嚷嚷道:“喂,我要上廁所,我要尿尿。”
對方照樣是沒有搭理她。
丁聆又喊了一遍:“我要上廁所,我要尿尿,餵你聽見沒有。”
沒有動靜。
丁聆這回氣沉丹田,更大聲的喊道:“我、要、上、廁、所!喂,再不讓我去我就尿出來了,我真的尿出來了……”
吃飽喝足的丁聆活像只翻江倒海的毛毛蟲扭來扭去滾來滾去,不但身體不老實嘴裡也各種亂七八糟了起來。
“我猜你這個變態一定是跟蹤狂。”
“不但是個跟蹤狂還喜歡各種偷拍,這裡應該一整面牆都是我的照片吧,怎麼樣,有沒有拍到我的luo照啊”
“我猜你還偷過我的絲襪、內褲和胸罩,怎麼樣,是什麼口味的?香不香啊!”
“你個賤貨,爛人,你以爲不開口說話,蒙了我的眼我就不知道你是個什麼狗東西了麼?有種你就殺人滅口毀屍滅跡,不然我做鬼都會回來找你的……”
……
丁聆越罵越嗨,簡直已經到了完全不想活的地步了。不管站在對面的到底是綁架犯還是殺人犯,連珠炮似的分分鐘都在挑戰對方的耐性,彷彿不把對方刺激得跳起來活活掐死她把她拆得七零八落,她就不知道“住口”兩個字怎麼寫。
丁聆依然還在叫喧:“我就知道你這種變態喜歡看人在面前失禁什麼的,你個死變態小時候一定被變態強×過,一定還被餵了屎,你個娘娘腔死變態……”
終於,對方揉了揉撲撲直跳的太陽穴忍無可忍的扯掉了丁聆的眼罩。
“這麼吵,你是真不怕我發起火來強jian你嗎?”
眼罩突然被扯開,刺目的光讓丁聆不適的眯起了眼。
一個模糊的輪廓漸漸的在眼中變得清晰,面前站着的人,他的模樣……
丁聆怔怔的滿臉呆滯,突然猛地倒抽了一口涼氣,終於發出了難以置信的怪叫:“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