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唐藍都沒有怎麼說話,扛着長生劍這麼一個和她差不多高的長劍,對於尚且還幼小的她,的確是一種負擔,更別說是抱着這把劍,還想要跟上白玉京的腳步。
但就算如此,白玉京也沒有想要停留的意思,更加沒有等待她的意思。
或許唐藍已經在心底裡知道了原因爲何,所以哪怕是咬着嘴脣,倔強的不說一句話,也要拼命的跟上白玉京的腳步。
白玉京見過太多軟弱的人,也見過太多因爲情感而糾結的人,她既然叫做唐藍,那麼記憶裡,存在於白玉京記憶裡的那個唐藍,就不可自主的被他放在了眼前這個,年齡尚且還小的人兒身上。
透過她,白玉京能夠看到很多,所以他想要唐藍成爲他記憶裡的那個女人,但...唐藍就只是唐藍,白玉京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成爲明月心。
古龍書裡的明月心,她是公子羽的女人,所以無論誰是公子羽,誰都是她的愛人,這種命運對於她而言也未免太過殘酷,雖然說不清楚在書裡所見到的那個明月心,在她的心底裡到底有沒有怨恨,但是白玉京不想唐藍成爲那樣悲慘的人。
唐藍,只需要成爲遊戲裡的那個唐藍就行了。
成爲遊戲裡那個,只是想要找到一份讓自己滿意的愛情,想要找到一個她喜歡的人,與他廝守一生,與他共並一生,無論結果如何,無論下場如何,都不離不棄,哪怕世人根本不會理解她,將她駁斥爲邪魔,但只要無怨無悔,心中沒有猶豫,這就足夠了。
白玉京不會過分的關心她,因爲他也不知道一旦體現出自己的溫柔,現在顯的很堅強的唐藍,在今後會變成什麼樣,所以哪怕硬下心,白玉京也能夠摒棄掉那多餘的溫柔。
不過說是這樣說,但也許白玉京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那不由自主放慢的腳步,和與平時相比起來,慢了很多的步伐,雖然心裡想的很真實,但身體的表現,卻無比的實誠。
人總是這樣,想的做的,往往都是不一樣。
已經能夠看到那關卡的所在了,似乎距離焰靈姬的新月山莊不是很遠的樣子,但既然相互之間的距離並不長,也難免焰靈姬會覺得頭疼了。
以焰靈姬的姿色,再加上新月山莊的宗旨,若是在山莊的旁側還有這麼一支殘軍存在,的確難以讓她安生,白玉京可不會覺得,韓國的士兵們會有什麼道理可講,更加不可能會如同大秦的士兵那樣令行禁止。
什麼樣的國家就會出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將軍就會出什麼樣的兵,我姬大將軍麾下的士兵,那必定一個個都和我姬大將軍是差不多的,更別說還能夠從什麼地方,學到我姬大將軍的武功的人。
我姬大將軍,忠君愛國,面對大秦來勢洶洶的侵犯,率先斃命於自己老家,甚至就連新娶的公主老婆都沒有享受到,就好像是說出了“等我消滅了這股秦軍,保家衛國之後,我就回來與你洞房”這樣的話一樣。
當然了,真正的歷史是什麼樣的,白玉京心知肚明,但,他也懶得去解釋什麼,更加不會去說明什麼,這樣嘲諷的事實被人記載成我姬大將軍的忠君愛國,豈不美哉?
白玉京只要看一次,就會笑一次,這可是永遠不會消失的笑料啊。
“來人止步!”站在大門之前的兩個軍人,穿着白玉京絕對不陌生的韓國軍隊盔甲,單手壓着腰間佩戴的長劍,看到白玉京這宛若濁世公子一般,白衣飄然的人來到,也沒什麼顧忌的伸出手阻止了下來。
畢竟,我姬大將軍帶出來的兵,別的沒有,狂妄那是必須的。
但這也要白玉京理會他們,事實上白玉京根本不會和他們說話,這個江湖上,不是什麼人都能夠與白玉京交談的。
長生劍的主人,是這個世界上最難以琢磨,也是最難以揣測的人,他,是一個永遠會帶來驚喜的人,但他,也是一個自傲的人。
白玉京沒有說話的理由很簡單,那就是那在老遠的地方就看到了那懸掛在這關卡之前,也就是樹木堆砌出來的山寨一邊的枯木上,那掉在歪脖子樹上的麻繩,還有那吊在麻繩下面,已經完全看不出人形的屍體。
白玉京的眼睛何等的敏銳,在很遠的地方他都能夠看到停留在一片樹葉上的蟲子長的什麼樣,所以那些順着這血人的屍體滴落下來的鮮血,在地面濺落出一道小小的坑洞,全都映入在了白玉京的眼中。
這些被吊在樹上的人,有的穿着破舊的衣物,麻布製衣的單薄衣服和凝固的血水混合在一起,黏在人的身上。
還有的則是衣着華貴,但這些衣着華貴的人,纔是最悽慘的,若說之前那個麻布製衣的人尚且還能看得出來是個人,這個華貴衣服的人,則是被砍去了雙腿,凌空掛在樹上,搖搖晃晃着。
他的身邊,還有一個女人的存在,與他一般無二,但白玉京有理由相信,這個女人,遭遇到的或許是比他還要殘酷的事情。
在那之後,還有很多穿着百越地區人民服飾衣服的人,這很顯眼,白玉京也都知道,所以,他纔會不言不語。
對於韓國的人,甚至是韓國這個國家,他早已不抱有任何的希望,在他的眼中,眼前這些,就是韓國這個國家,帶給他的真實感受,不外如是。
所以面對這兩個守門士兵的阻攔,面對這兩個穿着白玉京很熟悉的軍隊盔甲的人,他沒有多說什麼,就只是沉默的走了過去,這一份沉默,讓天地都爲之禁聲,讓大地都爲之禁言。
黑白二色的波動從白玉京的身體裡擴散出來,緩緩朝着四周波及過去,這一份波動雖然緩慢,但卻堅實的很。
之前也說了,白玉京現在處於一個蛻變階段,外界發生的事情,有很多都會干涉到他,在他處於這個階段的時候,是很容易受到外物感染,從而引發一些難以預料的結果出來。
此刻的白玉京,目睹了這慘烈的一幕,受到外界事物刺激的他,再度進入到了劍心內,他自己並沒有察覺自己進入了,因爲此時的他,早已處於一個盛怒階段,但卻無比冷靜的時候。
而這一份劍心的沉凝,也勾動着白玉京體內隱藏着的力量,蠢蠢欲動着,似乎隨時都會爆發出來一樣。
但終究還是缺少了重要的一環關鍵,在跳動了一會兒之後,終是陷入了沉默。
但劍心展開,天地之間盡被黑白侵染,就如同他臉上帶着的面具一樣。
天地只餘下黑白二色,人心情感只留悲哀喜樂。
這是白玉京的面具上表露的寫照,所以這一份劍心擴散,黑白代表了純正,任何的顏色都會顯露在這樣的世界中,而人心情感,卻是在這樣的外物刺激之下,被動的選擇了悲的一方。
也就是面具之上,白色的哭臉。
但見黑白之中,卻是哀愁瀰漫,愁思恍然,在一時之間,滿心惆悵難解,滿心苦澀欲濃,滿面...
悲痛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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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死這樣的一羣韓國殘軍,並不能給白玉京帶來多少麻煩,甚至長生劍都被唐藍一直抱在懷中,根本沒有拔出來過。
這些殘軍如果數量再多一點的話,的確能夠帶給人很大的麻煩,白玉京的強也是有極限的,也是無法無視千軍萬馬的,但很可惜的是,這不過就是一羣韓國之內,被大秦的鐵騎踐踏之下,覆滅了國家的一支殘軍罷了。
猶如無根之萍,根本沒有任何的補充,人數也算不上多少,在這樣種種的前提下,白玉京斬殺起來,沒有難度。
更別說他還陷入了劍心之中,受到外物刺激的他在無情的殺伐,這山寨建立了不久,但,終究還是染上了滿目的鮮紅。
白玉京站在山寨的中間,那焰靈姬都不想接觸的人,甚至無法正面戰勝的對手,此刻已經猶如一團軟泥一般倒在了地面上,那雙眼睛瞪的老大的,似乎在臨時之前還在疑惑,疑惑自己爲什麼會葬身於此。
山寨大門處,唐藍抱着長生劍躲藏在哨塔的後面,蹲在地面上雙手捂住耳朵,緊閉着雙眼,似乎只要這樣就就不會聽到那些刀劍碰撞聲音,也不會聽到那血肉被撕扯開來的聲音。
唐藍不敢去聽,只要身處於這樣的環境之中,她就總是不可避免的會想到那村莊的悽慘模樣,在那場大火之中葬送掉的一切,那些匪徒的狂笑聲,那些她曾經熟悉的玩伴們,被火焰焚燒的焦糊味。
這,已經是唐藍內心深處抹不去的陰影了。
“你在害怕?”負手在後,白玉京環顧四周,終究是從悲痛莫名的狀態中脫離了出來。
但看着這一地的屍體,他也明白了自身的變化,心中有所瞭然的情況下,回過頭看不到唐藍的身影,但那小小的身軀躲藏在哨塔後面的氣息,卻是瞞不住白玉京的。
“我...我...”抱着長生劍的手都在顫抖着,唐藍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但無論她的臉部如何抽動,那緊閉的雙眼卻還是沒有任何想要睜開的感覺。
就算她很努力,也很緊張,但,就是睜不開。
“害怕就害怕吧,無所謂的,人終究都是會感覺到害怕,那樣的話,就會有一份敬畏在心中,這樣,纔算得上是一個人,感受得到自己的情緒。”緩步走來,雪白的長靴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血色的腳印,天地之間黑白二色驅散開來。
登時,那些插在周圍的火把無風自動,火焰像是得到了什麼助力一樣瘋狂高漲,不過一會兒就蔓延到了周圍,將這些木質的圍牆還有帳篷全部點燃。
“我...我以後一定會克服的,我一定能夠做到的。”緊閉着雙眼的眼睛流下淚水,唐藍快速跑上前,長生劍在她的快速跑動中,劍身與劍鞘碰撞着,那吱呀吱呀的聲音讓人懷疑,這劍鞘是不是隨時都會崩散掉。
“唐藍,用你的眼睛看待這個世界,然後好好思考你今後該做的這一切,青龍會不可能永遠屬於我,而你,我希望你能夠成長。”白玉京期待唐藍的成長,期待她到底會不會變成明月心,變成在遊戲裡的那個,敢愛敢恨,爲愛癡狂,不顧一切的明月心。
世人眼中離經叛道,奸佞邪魔的明月心,不過是一個一心一意愛着公子羽,甘願爲了公子羽付出一切的女人。
而眼前這個抱着長生劍的唐藍,會成爲一個什麼樣的明月心呢?
明月本無心,何來明月心?但若是明月存心,留跡人間呢?
那樣的話,明月心不再是虛幻而不可悟,又是否會成爲,在驪之後的...天下第一美人?
明月心,本來該是天下第一美人,只有她,也必須是她。
“不要,青龍會是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只要白玉京在,青龍會就永遠都會在,唐藍...唐藍也永遠都會在。”女孩兒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將白玉京當成依靠了嗎?
但白玉京並非是白玉京,他終究會有消失的那一天,那個時候,將白玉京當做依靠的唐藍,又該如何呢?
長生劍白玉京,世人眼中的仙人,好似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是的,他本就不該存在,也不會存在,白玉京只是曇花,世人會記住他,歷史會銘記他,但他...不會長存。
甚至他都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會突然消失。
“所以,霜堂是你的。”十二堂之一的霜堂,是十二堂裡的精英所屬,雖然現在還只是個名號,甚至都沒有具體的編制,但這並不妨礙白玉京將霜堂留着。
等着唐藍成長起來,真正將霜堂接手過去的那一天。
“霜堂是什麼?”消滅了盤踞在這裡的一夥殘軍,放火燒了山寨之後,白玉京沒有絲毫停留的離開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唐藍並沒有得到充足的休息時間。
她很累,甚至氣喘吁吁的,但就算如此,她還是抱着長生劍,還是...跟在白玉京的身邊。
“十二堂裡的精英所屬,霜堂,潛藏在天下部州,精通暗器研發,傀儡製造,是青龍會的工之重點,也是兵器部門,交給其他人,我是不會放心的,而且霜堂還有一種要求,那就是...”
說着,白玉京停留下身子,將唐藍那喘着氣,甚至汗水都將衣服打溼了的身體抱起來,放在懷中。
看着唐藍這黝黑的臉上那迷濛的紅暈,白玉京的語氣頓了頓,這才用那溫潤而又充滿了磁性的聲音說道:“霜堂,必須是我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