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浪……”
我沉沉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忍不住輕聲喚他的名字。
然而,即使如此,他卻依舊沉睡着,絲毫沒有甦醒的跡象。
這時,我發現他月白的袍子慢慢變成了紅色……
我微微擡頭,此時,竟然已是紅月當空。
不對啊,白晨旭明明說,只有殭屍才能夠看到紅月!
而下一秒,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之所以我能夠看到紅月,只怕是因爲我當初喝過阿浪的血吧。
更讓我覺得奇怪的是,那些殭屍只抓我,根本沒有理會白晨旭……
難道是因爲,他們不喝道士的血嗎?
我已經無從知曉了,只是微微側目,用脣語對白晨旭說:“走,快走!”
白晨旭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走,他會想辦法救我。
可我卻已經沒有力氣了,我感覺那紅月照在我的身上,讓我渾身的血液都跟着凝固了一般。
心臟依舊在猛烈地跳動着,只是那撲通撲通的心跳聲變得越來越微弱。
我想,我大概要死了……
不過,這樣也好,讓阿浪吸我的血,至少比那些青面獠牙,滿身腐臭味的殭屍來吸的好。
突然之間,四周跪地叩拜的殭屍竟然一個個跳了起來,白晨旭嚇了一跳,慌忙躲在了石壁邊上。
只見那些殭屍嘰嘰咕咕地說着什麼,接着便舉起了右臂,烏黑的長指甲指向天空。
我身上的雞皮疙瘩一瞬間冒了出來,整個人止不住的顫抖。
我知道那些殭屍在說屍話,可我一句都聽不懂,但我能夠感覺到,他們是要將我獻給他們的殭屍王。
心下突然一緊,阿浪既然昏迷着,要如何吸血呢?
正想着,我的一隻手竟然莫名其妙地擡了起來。
我看到拎着我的那隻盔甲殭屍,忽然之間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從那散發出惡臭的口腔中,露出恐怖的殭屍牙,長長的殭屍牙白得有些瘮人。
我渾身的汗毛一瞬間豎了起來,恐懼在的我的身體裡來回竄動。
好像有無數只螞蟻從我的身上爬過去,讓我覺得頭皮發麻。
冷汗早已經將我的衣服完全浸溼,可我的手腳已經不受自己控制了。
我就像是一隻扯線木偶,被拎着我的盔甲殭屍控制着。
就在這個時候,拎着我的盔甲殭屍,突然伸出他那四五寸長的指甲,慢慢靠近我手腕上的動脈。
白晨旭幾乎快要瘋了,他掏出符咒想要衝過來,可還來得及動手,就被另一隻盔甲殭屍牢牢地控制住。
手上的符咒掉在地上,輕飄飄的。
下一秒,我的手腕上突然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我看到盔甲殭屍的長指甲如鋼刀一般在我的手腕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
鮮血立即從傷口中滲了出來,濃濃的血腥味,讓所有的殭屍幾乎沸騰了起來。
我的血慢慢滴下來,一滴不落地滴進了阿浪的嘴裡。
紅色的月光立即變得比陽光還要鮮紅,阿浪的袍子映着紅色的月光,變得愈加妖冶。
突然之間,我看到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雙目一瞬間睜開了。
這一次,我看到他的眼睛,不是幽綠色,不是黃褐色,也不是青藍色,而是如紅寶石一般殷紅的顏色。
他看着我,一雙紅目如同匯聚着鮮血,彷彿帶着一種傲視一切的威嚴。
“吼……”
一聲震天的怒號,阿浪咆哮着,獠牙剎那間從齒縫中蹦了出來,鋒利的指甲瞬間從指尖生長了出來,那雙赤紅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好像是盯着屬於自己的獵物。
他……竟然不認識我了!
忽然之間,我感覺強加在我身上的那股力量減小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竟然掉進了那口巨大的水晶棺裡。
我的身子跌在阿浪硬邦邦的屍體上,他一瞬間從棺材裡坐了起來。
他烏黑的長髮在陰風中飛舞,那長髮張牙舞爪,被紅色的月光鍍上了一層薄薄的光華。
我看到他突然之間張開了嘴,兩手緊緊地將我扣住。
難道他要吸我的血?
我渾身已經完全麻木了,只感覺阿浪的指甲就像是尖銳的鋼釘打在我的身上,讓我根本就動彈不得。
這時,他的獠牙慢慢往裡收,露出剛剛合適吸血的長度。
那些叩拜他的殭屍們簡直跟瘋了一般,不停嘰嘰咕咕說着什麼,好像是在讓阿浪快點吸了我的血。
阿浪腥紅如血的眼睛裡倒映着我恐懼的模樣,在他彷彿吞噬一切的怒號中,我只不過是他的一隻獵物。
我就像是即將送入虎口的小羊羔,哀怨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阿浪,如果吸了我的血能夠讓你存活下去,我願意把我的血給你,可我希望,這一切,不是人間的一場浩劫。”
他的動作猶豫了一下,可那紅色的月光像是賦予了他巨大的能量,還有對血的渴望。
我看到他眼裡帶着殺戮,帶着血腥,帶着一種藐視一切的霸道。
就在這個時候,剛剛還沸騰着說屍話的殭屍,一瞬間全都跪在了地上,那八隻如僱傭兵一般的盔甲殭屍,更是擺出五體投地姿勢。
阿浪已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張開血盆大口,直直地朝我的脖子襲來。
“小辣椒!”
我聽到白晨旭在發出痛苦的嘶喊,可我整個人竟然忘記了反抗。
那一刻,我感覺到脖子上涼涼的,接着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阿浪的殭屍牙已經扎進了我的肉裡。
就在這個時候,頭頂上方的紅月光頃刻間消失不見了。
四周立即變得伸手不見五指,一張巨大的網從天而降,阿浪在接觸到那張網之後,立即發出一聲痛苦的嚎叫。
他迅速推開了我,我隱約看到他身上似乎網着一張由銅錢和紅繩穿起來的符咒。
可我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就覺得身子一輕,一股濃烈的酒味,混合着淡淡的香火氣息撲面而來。
這個味道,難道是……十九公!
“阿浪……阿浪……”
我只感覺渾身的力氣像是被人抽空了一般,嘴裡不停呼喊着阿浪的名字。
“十九公,我求你……不要傷他!”
我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不清了,我不知道阿浪到底有沒有吸我的血,可我感覺到脖子上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我好像聽到十九公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道:“這殭屍吸了你的血,我恐怕都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
模糊間,我好像被人從山洞的頂部救了上去,我眯了眯眼睛,看到一輪通紅的月亮,那月光很淡,像是已經落山的太陽。
天上很乾淨,沒有一朵雲,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被月光照得好舒服,好舒服……
耳邊傳來十九公的聲音:“這件道袍是當年我師公留下的,我在上面下了咒,將那些殭屍永遠封在這個洞裡。”
“可是,師父……”
“晨旭,你不要多問,拿着這些符咒佈置在整個墓穴的出入口,記住,不要留下任何一個給殭屍逃跑的機會!”
“好!”
……
此時,我的耳朵已經再也聽不清楚了,我覺得好累,眼皮很沉重。
我好像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裡有隻殭屍帶着我在天上飛。
天上掛着一輪紅色的月亮,他如瀑的黑髮柔順地披在腦後。
我緊緊貼在他的懷裡,卻依然聽不到他的心跳。
可他冰冷的身體卻能夠帶給我一種特別的安全感,讓我覺得自己好像變得很輕很輕。
我低聲說:“阿浪,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可他卻突然低下頭來,對我說:“小辣椒,我要走了。”
我終於看到他的臉,這張臉不是阿浪,竟然是白晨旭!
我頓時一個激靈,從牀上坐了起來。
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我慶幸自己沒有嚇破膽。
這個月,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是第多少次做這個夢了。
自從血祭過後,我被十九公所救,便一天也沒有耽擱,就跟着奶奶回到了市裡。
奇怪的是,奶奶竟然沒有怪我私自將阿浪送回無憂洞的事情。
大概花了一個星期療傷,每天都用糯米水將自己泡在浴缸裡,餐餐都是糯米粥,糯米糕,糯米丸子……
後來,我發現我脖子上早已沒有了殭屍咬過的洞,大概是屍毒都已經排乾淨了吧。
十九公因爲闖進無憂洞救我們而傷了元氣,就帶着白晨旭去鄉下療養了。
而我,也收到了市裡的通知,去了市裡有名的一中任教,收入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奶奶說,這叫做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倒是真的希望可以這樣。
可我每天都會做同一個夢,也不知道那個夢究竟代表着什麼。
我從枕頭下面摸出那塊玉佩,玉佩上刻着我的名字。
自從回市裡以後,奶奶禁止我再去棺鎮,而我,恐怕以後也不會去了。
無憂洞被封了,而我差點命喪於此,不知道阿浪現在怎麼樣了。
手中的玉佩沉甸甸的,在牀頭燈下顯得特別漂亮,這種通透的美玉,據說值很多錢。
可我找遍了市裡所有的古董店,就是沒有看到過屬於阿浪的那一枚玉佩。
我曾問過奶奶,我身體裡被封印了二十年的力量是不是就此消失了?
可奶奶說,她也不知道。
但我無數次問起我父母親的死,她卻依舊閉口不談。
我以爲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阿浪了,可我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竟然變成了另一個人,重新出現在我的生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