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嚇得連連後退,驚叫聲響徹整棟教學樓。
驚恐間,我看清楚了那張臉,那是一張男人的臉,不僅僅是蒼白,而是帶着一種淡淡的灰色,就好像剛剛從棺材裡爬出來一樣。
他的眼神晦暗,眼袋很深,嘴脣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色。
“你……你是什麼人?”
我強忍着害怕,問了一聲,那聲音好像在顫抖。
我彷彿能夠感覺到我的汗毛從頭到腳都立了起來,一種深深的恐懼,迅速在我的體內蔓延。
白色的窗簾依舊在空中翻飛,破爛的窗戶搖搖晃晃,好像快要散架了。
“我是這裡的校長,你是過來支教的代課老師吧。”
校長面無表情地看着我,嘴脣一張一合之間,我看到了他滿口的煙燻牙,黃中發黑。
我點了點頭,拿出派遣通知書顫抖地交給他,自己卻不敢看一眼。
他緩緩低眸,看了那張派遣通知一眼,沒有提起血漬的事情,接着對我說,“我已經收到上面的通知了,今晚先安排你去教工宿舍休息,明天正式上崗。”
校長說完,僵硬的身子慢慢轉了過去,背對着我說,“跟我來吧。”
我看到他消瘦的肩膀,好像一陣風就能吹倒似的,遲疑了片刻,我無奈地跟上了他的腳步。
“對了,校長,我這次是負責哪個班級的什麼課程呢,我……我想提早備課。”
我的雙腿依舊在打顫,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帶上你的行李,我慢慢跟你說。”
校長伸出那隻灰濛濛的手,指了指教學樓外面的行李。
此時,我看到了他乾癟如風乾的橘子皮一般的皮膚,關節處顯現出幾道深深的溝壑。
那些溝壑縱橫交錯,就像此刻我凌亂的內心。
“好的。”我有些膽怯地應了一聲。
立即去拖行李箱,因爲掉了一隻輪子,所以擡得很吃力,但校長卻沒有看我一眼,也沒想過要幫我。
我發現天越來越黑了,偶爾有一兩道閃電閃過,接着便傳來一聲悶雷。
原本停留在枯樹上的烏鴉竟然都不見了,光禿禿的樹幹讓這個學校顯得更加恐怖和詭異。
“從明天開始,你就是三年一班的代課老師,至於課程,你和吳主任去協調吧,對了,我忘了告訴你。”
他說到這裡,突然停下了腳步,慢慢轉過半張臉來。
從背後看,他的頭就像是掛在瘦削的肩膀上,脖子轉動的時候,我彷彿聽到咔嚓咔嚓的響聲。
我微微一愣,看到他原本就灰白的皮膚,看不到一絲血色,那慘白的一張臉,在閃電下變得更加恐怖了。
“我們學校,只有三年一班一個班級,吳主任是班主任兼訓導主任,你有什麼事情可以找她幫忙。”
校長的聲音越來越低沉,最後幾個字幾乎和雷鳴聲融合在了一起。
我有些沒聽清楚,但還是點了點頭。
他繼續往前走,我繼續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我感覺到自己的腿在止不住顫抖,聲音也變得很微弱:“校長,爲什麼我們學校只有三年一班一個班級呢?”
我不僅僅是好奇,更是從心裡感激到一絲恐懼。
不過,我沒想到校長竟然回答了我,他說:“鬼頭村的孩子越來越少了,學校經營不下去,其他年級人比較少,就合併到鎮上的中學了,三年一班是畢業班,所以沒有合併。”
“哦。”
我心裡總算是放心了一些,看來,這批畢業班的孩子中考以後,估計古道中學就會永遠成爲一個歷史了。
不知不覺,校長已經將我帶到了教工宿舍。
依舊是十分簡樸的房子,低矮的平房,房頂是小瓦蓋的,似乎不是很密實,感覺會漏雨。
窗戶也破破舊舊的,不過,好在有一張看上去還算乾淨的木板牀。
我環顧四周,找到了電燈的開關,有些年頭的拉式開關,我輕輕拉了一下,暗黃色的燈光亮了起來,只是電壓似乎不是很穩,熄了一下,才又亮起來,苟延殘喘。
“校長,真是謝謝你啊,我……”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一轉身,校長竟然不見了。